善长道:“竹茗轩是咱们俩一手立起来的,这一成干股你拿的硬气,就别推辞了。”
    舅舅走后,善长才问采薇:“只是两百倾良田,得多少银子?”采薇道:“兖州府那边比咱们冀州的贵上一些,我问了宝财,说一亩八两银子,五十亩一倾,两百倾九万六千两银子,拿出十万来,连盖宅子的银钱也尽够了。
    “十万?“刘氏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咱家哪来这许多银钱?”善长道:“这些若是从竹茗轩的账上抽出来,咱们的铺子恐要开不下去了。”
    采薇道:“竹茗轩的银子可抽出五万,也是舅舅该得的,至于咱家的五万,先从我的东篱轩里挪出来吧!”
    刘氏不信的道:“你手里有这些银子?”善长笑道:“我说你别小看了二丫头,她的那个东篱轩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她手里的银子多着呢。”
    李氏白了丈夫一样:“再多也是她自己赚来的,赶明留着是份体面的嫁妆,咱们当爹娘的怎好要她的体己。”
    善长也点点头道:“你娘说的对,你自己赚的银子,还是好生收着!,家里虽没太多,攒了这些年,五万两还是拿的出的,横竖是买地,也不是干别的,以后收了租子也是个大进项,使唤你的却不妥,回头让林荣把银子支给宝财,让他看着办去吧!”
    到底舅舅家的小表弟没留住,没上几日便夭折了,秋萍倒是越发疯癫起来,大虎怕大栓媳妇儿有个什么闪失,便让大栓带着他媳妇儿去了兖州府那边,顺便也盯着盖新宅院,大栓娘也跟了过去,家里就剩下秋萍母子倒是消停了些日子。
    小叔那边来信说老南蛮王薨了,其子即位为新蛮王,这位蛮王上书求和,两边正商量着议和的事儿呢,一时半会儿还撤不了兵,采薇忽然想起木头的京城之约,不禁摇摇头,真不知道他怎就那般笃定,可采薇也没想到,她果真就去了京城。
    进了九月,京城里周家忽然来了信,信未到苏家,而是直接送去了冀州的东篱轩,采薇接着信吓了一跳,信里就几个字:“二姑娘速来。”落款是四月。
    采薇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明薇的家书有几个月没接着了,上次回家,她娘还念叨:“怎的就不来信了?”刘氏惦记着明薇的肚子,这都成婚两年了,怎的也没听见个喜讯,又远在京城,见不着面,因此更是忧心。
    哪知忽然来了信,却是四月寄过来的,四月的性子采薇最清楚,别看老实巴交的,心里有路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送了这样的信儿来,显见是托人写的,又送到东篱轩,可见她姐不定怎样了,周家那边却瞒着呢。
    采薇连夜赶回苏家庄,这事却不敢跟刘氏和她奶露,而是跟她爹私下里说了,善长叹道:“既是四月送了信,你就赶着去吧!若无事更好,若有事,你也帮着你姐拿拿主意,只一样你记着,就算周家是官,咱家也不怕,你姐若是受了大委屈,你就带着你姐家来,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你爹不在乎这些。”采薇点头应了,第二日就赶去了京城,到了周家的时候,正好是重阳。
    周伯升得了个督察员督察的官,虽是六品,大小算个京官,拖家带口置宅子置地的在京城落了户,老大周子聪娶了姑表家的表妹,张碧槐为妻,这张碧槐父亲早丧,跟着她娘守着家里的田地,依附着舅舅过活,却也过的舒心富裕,后嫁给了周子聪,跟着周家辗转兖州府又进了京城。
    张碧槐的母亲周氏年轻守寡,膝下就碧槐一个女儿,难免娇惯,是个处处想着要拔尖的性子,嫁进了周家,先头听说周子明未过门的媳妇儿是个庄户人家的闺女,更是瞧不上,乃至明薇嫁进来,却那么大的排场,那长长的嫁妆单子,比她的不知体面多少,张碧槐就跟心里堵了块石头一样。
    加上明薇过门以后,模样好,性情也好,针线女工拿出来,样样把她比了下去,公婆甚喜,张碧槐越发别扭,寻着事儿与弟媳妇儿为难,明薇每每忍让过去,倒也安生了一年多,直到张碧槐又怀上了孩子,更是变本加厉。
    明薇一贯是个忍让的性子,难免心里憋屈,加上周子明原先房里就有个不省事的通房丫头,一来二去就成了病,不思饮食,恹恹的,卧在床上,她婆婆知道了,让郎中来瞧了,说是有喜了。
    明薇才露出些喜色,可不想,还没两个月胎就坐不住,小产了,明薇小产,没多久,张氏肚子里的孩子也落了胎,张氏就说是明薇的八字不好,命里专克孩子,还请了批八字的和尚做证人。
    说来也巧,明薇进门之前,张氏正好怀着第一胎,明薇进门没多少日子,就小产了,后来又怀了一个,没上三月也没留住,这个确是第三个孩子,你说不信,可那个和尚说的话言之凿凿,要说信,这原是没影儿的事。
    明薇刚刚小产,遇上这事儿,心里一急一慌,就做下了病,沥沥拉拉到了入秋越发沉起来,周家开头却也没怎样歪带,却也不如以前那样疼爱在意着。
    明薇病的容颜憔悴,周子明也渐渐来的少了,主子们都不怎么当回事了,下面的丫头婆子就更变着法儿的使坏,虽不至于缺吃少穿,却隔三差五的给顿闲气受。
    四月也是没法了,才写信向采薇求助,婆子带着采薇越往里走,采薇的眉头皱的越紧,引路的婆子是周夫人身边的。
    今儿突然苏家就来了人,周夫人也颇为意外,前儿还商量着怎么给苏家送个信去,入了秋眼瞅着二奶奶的病越发不好,倒是也怕有个万一,可信还没等着送去,苏家倒是先来人了,没来旁人,却来了二奶奶的亲妹子。
    周夫人心里也嘀咕,让个没出门子的姑娘来做什么,见了采薇,却颇有些意外,年纪虽不大,可说出的话入情入理,让你挑不出一点错处,却也不想二儿媳那样一味软弱,说话虽和气,可话里字字都带着骨头。
    周夫人心里也明镜儿似的,两个儿媳妇儿之间颇有嫌隙,虽说明薇的性子可人疼,可碧槐毕竟是亲侄女,加上前面那个和尚说的话,周夫人不信也信了一些,明薇病的沉了,怕旁人过了病气,才挪到了偏院去,哪想到刚挪了去,采薇就到了。
    采薇一进她姐住的院子,看见里面这个萧条的境况,眼眶都红了,跟旁边的婆子道:“我倒不知,你们周家原来如此会过日子,二奶奶就住这样的破院子?”
    那个婆子忙道:“是大夫说二奶奶这个病有些过人,夫人便做主先挪到这里,赶明儿等病好了,仍回二奶奶的正院子去。”
    采薇点点头:“你们家倒都是怕死的就把我姐一个人扔在这儿,回头我倒是问问你们家老爷,这算哪门子的规矩。”
    婆子脸色有些难看,有心辩驳几句,却在采薇的目光下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这位二姑娘天生的有些令人惧怕的威严,。
    采薇一进院,就看见四月在廊下正在一个小炭火炉子上熬药呢,院子里一个人都有,就连她姐陪送来的那几个丫头婆子也一个不见。
    四月抬头看见二姑娘,眼泪唰就落下来了,想着在家的时候多好的光景,如今却落得这样没人理没管的,越发难过上来,一下扑过来叫了声:“二姑娘……”便哽咽的不成声了。
    采薇喝道:“哭什么?还没到你哭的时候,我姐呢?”四月道:“在屋里躺着呢。”采薇回头瞥了那婆子一眼:“妈妈这就回去吧!免得我姐的病过在你身上,回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也怪到我姐头上,我姐可担不起。”婆子悻悻然走了。
    采薇迈步进了屋里,屋里倒还算齐整,她姐靠躺在床上,都瘦成了皮包骨,小脸儿一点血色都没有,憔悴惨淡的容颜跟入秋凋零的花一样,让人都不忍心看。
    采薇进来,薇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的道:“采薇你来了,你再不来,咱们姐妹这辈子恐也见不着了……”
    ☆、54、辨是非二姑娘大闹苏家
    54、辨是非二姑娘大闹苏家
    采薇坐在床边上,明薇伸手抓住妹妹的手,触手的热度令采薇皱了皱眉,虽不过重阳,屋里已经点了炭火盆子,身上也捂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屋内的窗子都严严实实阖着,竟是丁点都不透风,一进来就一股子冲鼻子的炭火气,想来不是什么好炭。
    明薇躺在炕上连咳嗽的力气都快没了,采薇便问四月:“人都病成这样了,怎的也不见请郎中来?”四月抹了抹眼泪道:“先头请了郎中来的,说大姑娘这病过人,略开了几剂药就走了,后来再请说请不来了,郎中也怕的。”“放屁,怕病人,当什么郎中,难不成就让我姐在这个院子里等死吗,这是谁家的道理。”
    四月道:“我们院子的人都被大奶奶打发出去了,那几个没良心的也忘了姑娘常日对他们的好,赶着跑的干净,我去求姑爷,姑爷说,不过先在这个偏院子里治病罢了,等治好了仍挪回去,听着房里那个坏丫头的枕边风,哪儿还顾得上夫妻情分,这边院里是大奶奶当家理事,姑爷若不出头,大姑娘就只等挨欺负的份,我跑到前面夫人跟前去求,夫人倒是让我出去抓药了,也只出去了那一次,才寻了个代写书信的给二姑娘捎了信,过后再也出不去的了,连角门都是大奶奶身边的婆子守着,安心要置大姑娘于死地呢。”
    明薇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道:“现在还说这些……这些做什么?横竖是我……自己不争气,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牵连了……牵连了张氏的孩子,她恨我……也应当。”
    采薇道:“姐姐糊涂,这怎么是你的错,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周子明难道没份,这时候一个比一个躲的老远,简直是混蛋。”
    采薇吩咐三月:“你出去到客栈去寻宝财,让他寻一个妥帖的郎中过来,另外,寻人牙子,先买两个干净老实的婆子过来使唤着。”
    善长不放心采薇一个人进京,就让宝财带着几个伙计也跟了来,却不好进周府来,让他们在附近的客栈落脚,有事也好支应着,三月应了一声出去,不大会儿气哼哼的跑回来说:“门上的婆子不让出去。”
    采薇脑门子的火蹭蹭冒上来,这简直是欺负人到家了:“四月你过去亲家夫人过来,就说我有要紧的话说。”三月跟着四月刚出了屋子,迎面就见周夫人带着婆子丫头后面一大堆人进了小院。
    周夫人是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头,周夫人开春的时候病了一场,后来两个儿媳妇儿又接连落了胎,便没那些支撑的精神了,后宅的事一总交给了大儿媳妇张碧槐打理,后来碧槐来禀她说:“明薇得了风寒,在大院子里住着恐要连累旁人,不如先挪到偏院去,等病好了再挪回来。”
    周夫人也就应了,可就挪到偏院来这些日子,不见好反见坏了,这会儿苏家忽然来个二姑娘,周夫人在屋里越琢磨这事越不妥,忽而想起那次明薇跟前的丫头四月,跑过来求她出府抓药,当时没大理会,现在想起来,外头那么多使唤婆子,哪里用得着主子身边的大丫头跑出去。
    遂问了身边的婆子:“你刚才跟着二姑娘去,二奶奶的病可怎么样了?”周氏身边的这些婆子早就得了张碧槐母女的好处,都知道这回是大奶奶使唤了手段,安心要治死二奶奶,二爷都没吱一声,她们更不会说什么了,哪边风向硬,往那边靠,这个理儿谁不知道,说白了,这个家以后都是大奶奶的,现在讨了她的好,以后才有安稳的立身之处,因此,这帮婆子也都偏帮着张碧槐,欺上瞒下。
    这时候周夫人一问,便有些吱吱呜呜答不上来,周夫人也不是个糊涂女人,这一看身边婆子的脸色,就猜出了七八,蹭站起来道:“我过去瞧瞧,说起来,有小半月不见老二家的面了。”
    哪个婆子忙道:“二奶奶那病过人呢,太太去恐不妥……”夫人看了她半晌儿道:“便是那病过人,也是我周家的儿媳妇儿,难不成我连看都不能看了,她妹子如今过去了,赶明儿真有个闪失,她妹子回去一说,可不说我们周家歪带了儿媳妇,这个名声传出去,我周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那个婆子才不敢再吱声。
    周夫人进了院子不禁问:“怎的这里也没收拾洒扫的人,那些伺候二奶奶的丫头婆子呢?”四月冷冷的道:“大奶奶安心要我们姑娘活不成,恨不得连我都不在姑娘身边才好,哪还有什么扫院子的人,早就打发走了。”
    周夫人脸色一变,明薇这个陪嫁丫头这些年瞧着都不念不语的,今儿却敢顶撞起她来了,旁边的婆子喝道:“放肆,怎么跟夫人说话呢?”
    “怎么说话,实话……”三月刚才就看着这个婆子不顺眼了,这时候上前一步挡在四月跟前道:“我们家大姑娘的命都要没了,还顾得什么放不放肆,你们这样欺负人,真打量我们苏家没人了,我们二姑娘说了,走到哪儿都得讲个理字,我们大姑娘若是无事还罢了,若是真丢了命,我们苏家倾家荡产,也要跟你们周家打这个人命官司。”
    好个厉害的丫头,句句话说出来都咄咄逼人,人说什么主子,什么丫头,就看这个丫头就能知道里面的二姑娘不是什么善茬。
    采薇听见动静,走出来站在廊子上喝了声:“四月……”那丫头才哼了一声,往后退了退,采薇走下来,却没见着急,只是道:“亲家夫人来了就好,有些话,先要说清楚的,我姐虽是嫁进了你们周家,可这条命却是我爹娘给的,没得就这么丢了,也对不起爹娘的生养大恩,人病了,你们家不给请郎中还罢了,我让丫头出去请,你们家大奶奶派了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把门堵着,不让出去,是安心就想我姐病死了才算如意,我来时,爹跟我交代了,若是大姐受了委屈,就带着家去,可家去之前,这冤屈的是非曲直,也得掰扯明白,将来旁人问起来,也有个缘故。”
    说着,声音陡然一沉:“四月,现在当着亲家夫人的面,你出去请郎中,那边有棍子你拿着,若是还有敢拦着不让你出去的,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姑娘我镗着。”四月脆生生应了一声,抄起那边的棍子就跑了出去。
    周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对身后的婆子喝道:“还不去叫大奶奶过来,再找人去请郎中。”采薇道:“郎中就不用亲家夫人费心了,如今这满府上下,还不知道有多少恨不得我姐死呢,找的郎中啊!和尚啊,都不知是来治病算命的,还是来要命的。”
    周夫人也觉理,这事不用想也是老大媳妇儿弄出来的,周夫人倒是没想到,老大媳妇儿心思这么毒,又真怕这事闹大了,再说,她一个长辈也不好跟采薇一个小姑娘家计较,可这几句话吃下来真真噎得慌。
    正说着,张氏带着丫头婆子到了,进了院,还假装着捂着口鼻,仿佛生怕传染上什么恶疾一样。
    张氏刚进院子,后面一个婆子捂着额头一脸血的跑了过来:“大奶奶,大奶奶,那个想出去请郎中的丫头疯魔了,用大棍子当头一棒,敲的我头都破了,回头拿住那死蹄子,看我不抽了她的筋。”
    周夫人脸色难看的不行:“胡说什么,还不拽下去,老大媳妇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跟我说请了郎中来给你弟媳妇儿瞧病的吗?如今这院里怎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
    张碧槐颇委屈的道:“娘,这可不怨我,那些人都怕弟媳妇儿这病过人,死活不乐意来呢,不信我把他们叫过来一问就知道了。”说着,吩咐后面的丫头去叫人。
    采薇不禁冷哼了一声,不大会儿功夫,明薇陪嫁的那几个丫头婆子都哆哆嗦嗦的进了院来,一见采薇,腿都软了,扑通就跪了下来:“二姑娘,二姑娘,不是我们的错,是大奶奶说,我们要是来伺候大姑娘,就把我们一个个都赶出去,二姑娘,二姑娘……”周夫人脸色越发难看。
    采薇挨个扫过她们道:“当初让你们跟着我姐陪嫁过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身边有自己的人,得使唤,你们倒好,打量出了苏家门,你们就不是苏家的人了是不是,这样背主的奴才,该活活打死。”
    那几个人吓的脸都白了,扭头去求那边张碧槐:“大奶奶大奶奶,您要我们做主啊!”张碧槐死死盯着采薇,倒不成想软趴趴的苏明薇有个这样厉害的妹子。
    采薇道:“四月把这几个人的身契找出来,让她们看看,上面白纸黑字上写的主子是谁,免得死了都是个糊涂鬼。”四月答应一声,进屋不一会儿寻出了几张身契,采薇捏在手中,就跟捏这几个人的命没两样,那几人一个个面如土色。
    王宝财带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后面跟着三月和一个郎中,王宝财到了这院里一看,心里都觉腌心,东家的大姑娘在家什么光景,如今嫁了人,却住这样的地方,看都没看众人,对采薇鞠躬道:“人牙子寻的人,一时难知底细,这两个是咱们舅太爷宅子里留着的,我想着去问问,一提姑娘,就说早接着表舅爷的信了,姑娘使唤那宅子和宅子里的人都成,匆忙间,我先带了两个过来。”
    采薇点点头,那两个婆子也跟采薇见了礼,采薇指了指地上的几个人,吩咐两个新来的婆子:“把这几个人先捆了关到那边柴房里,宝财,待会儿你出去叫了人牙子来,把这个几个人远远的卖了,别让我再看见他们。”
    “二姑娘,二姑娘,饶命啊!”那几个就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怎会不知道到了人牙子手里再卖出去,就再难遇上苏家这样儿的好主了,因此拼命哀求。
    采薇却再不理会,对一边的郎中道:“麻烦先生,请进去瞧脉息。”把郎中请到屋里,郎中坐下诊了半天脉,出来堂屋,一边开方子一边道:“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不过着了寒而起的症候,难就难在身子太虚,想来是小产后失于调养,以致亏了身子的缘故,元气补起来,便可有望痊愈了,病却不大,要着重调养身子,每日一盏独蔘汤最好。”
    “独蔘汤?”张碧槐尖着嗓子道:“郎中开的好方子,如今平常的山参一两银子才买十克,要熬独蔘汤,怎样也要三十克,这一天光这个就三两银子,谁家吃得起这样贵的药。”
    周夫人也不禁有些为难,虽说家里也有买卖,有银钱,可这么个花法也不是事了,采薇却哼了一声道:“三月,你出去告诉让宝财寻人去买,挑最好的,不拘多少银子都要买回来,另外多买些补身子的,告诉他,别怕花银子,只要是好东西就成。”
    周夫人不禁暗暗打量采薇,这位二姑娘好大的手笔,是听说苏家这些年买卖越发做的大,可这位二姑娘,不过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张嘴就能调用这些银钱来往,可见在家里是个主大事的,怪不得这样厉害。
    可这个钱万万不能让苏家出,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周夫人忙道:“这些银子原是给明薇治病的花用,该着从周府账上出,卫婆子,你去让账房先支二百两银子过来。”
    采薇也没拦着,送走了郎中,对周夫人道:“亲家夫人您也听见郎中的话了,我姐的病不过人,先头那个说这病过人的郎中,是哪里请来的,还请告诉我知道。”
    张碧槐目光闪了闪道:“你想干什么?”采薇笑了:“干什么?我要问他何人主使,收了多少好处,这样胡说八道的害人性命。”
    张碧槐脸色涨的通红:“不过,不过就是一个路过的郎中,正好请了来,如今去哪里找?”采薇却不上当:“周家大小也算官宦门第,请郎中给主子看病,难不成还要请个江湖郎中,这话说出去,真是个大笑话。”
    周夫人脸色一变道:“老大家的,你先头不是说请的城西广和堂的万郎中吗?”采薇点点头:“这算有主了,三月你现在就追出去,让宝财先带上两个伙计去城西广和堂找姓万的郎中过来。”
    “呦!这是怎么回事?大晌午的,都跑这个偏院子里来做什么?也不怕招惹了晦气?”门口进来一个中年妇人,眉眼就带着几分尖刻。
    张碧槐一看来人,跟看着救星一样,扑过去:“娘,娘,您怎么才来?”采薇便知道,这个中年妇人定然就是周家那位守了寡的姑奶奶了,也是张碧槐的亲娘。
    采薇却不理会什么姑奶奶,跟周夫人道:“我姐还病着,人多吵的不清净,这事今儿势必要弄个清楚明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更不全是后宅院里的事,亲家老爷,我姐夫哪儿都得知会到了,也做个见证。”
    周夫人倒抽了口凉气,才明白,这位二姑娘是认真要把事儿闹大了去的。
    那位姑奶奶道:“这位二姑娘还小不懂事,这事要是折腾出来,你姐那个克夫克子的命传出去,可不大好听呢。”
    采薇哼了一声:“不说我还忘了,这里头还有个和尚呢,哪个庙里请来的?我倒是要会会他,看看是个得道的高僧,还是专会坑人的神棍。”
    ☆、55、留余地周老爷明断家事
    55、留余地周老爷明断家事
    周伯升是真没想到,后宅的家事能闹成这样,他一回府就听说苏家二姑娘到了,周伯升倒是对采薇的事儿知道一些,冀州府出了个东篱轩,在京城官宦的圈子里颇有名声,一个茶楼却以雅字闻名,合了他们这些读书人的脾胃,闻说在那里吃一次茶的花用,怎么也要百两,最蹊跷的是,如此贵的地方,你便是有银子也进不去,弄的人心痒痒,却不得其门而入,冀州多了个东篱轩,去冀州的官差,倒成了抢不上的外差。
    后来扫听说东篱轩是苏家的买卖,管事的是苏家二公子,周伯升好生纳闷了一阵,苏家长女便是自己的二儿媳,苏家次女可还待字闺中,便有一个小子,今年还不到五岁,哪里来个管事的二公子。
    没多久竹茗轩在兖州府烧茶的一场大火,令苏家这位二公子更是远近闻名,后来周伯升想了又想,才想明白,这位二公子说不得就是苏采薇易钗而弁,虽觉亲家有些荒唐,心里对一个女孩儿家竟有这样大的本事,也颇为惊讶佩服,记得小时是个聪明过人的丫头,倒不成想长大了,却有这样的手腕。
    深知采薇这些丰功伟绩的周伯升,一进了府,管家就把家里怎么来怎么去跟他一说,周伯升的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他的妻子王氏,是个能干的妇人,后宅的事一向打理颇好,两个儿媳妇儿一前一后进门,大儿媳妇儿是他妹子的闺女,有些娇惯,是个喜欢事事拔尖的性子,好在明薇性子温顺,家教极好,每每知道忍让,一家子过起来倒也和乐安稳。
    只是连着没了孩子,令周伯升跟王氏心里有些不自在,好在两个儿媳妇儿都年轻,承继香火也不必急于一时,虽来了什么和尚说明薇克夫克子,周伯升也没真当回事,这些和尚道士的话哪儿做得准,当年在苏家庄,明明就说苏家两个姑娘都是富贵荣华的命数,以周伯升看,苏家庄那个尼姑批的八字倒信的七八。
    当年苏家那是多穷的人家,虽不至于揭不开锅,也只够的上温饱,当初妻子还埋怨他定下的这门亲事过于寒酸,可明薇过门时,那半条街的嫁妆,真真风光,如今又有竹茗轩和东篱轩两个大买卖戳着,谁敢说苏家不富贵,真正瞎了眼。
    周伯升自然知道二儿媳妇儿病了些日子,可毕竟是后宅里头的事,又有妻子坐镇,他便没怎样过问,哪想到竟闹成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苏采薇又岂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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