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还抽烟了,二少爷也已经好半天没说话了。”
    大哥在家里几乎不抽烟,二哥是个话痨。林音心下了然,哥哥们已经知道她偷偷进歌舞团跳舞的事了,不然不会是这幅神态。
    林音提了提手上的购物袋,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客厅大门,像平时一样,露出一対天天的小酒窝,声音软糯地喊人:“大哥、二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买了两件衬衫,你们试试合适吗。”
    林琛摁灭烟头,林瑜坐在沙发上,两人脸色都不好看,没人回应她。
    林音拿出衬衫,走过来,声音越来越低:“这是我用自己的工资买的,是我第一次赚钱。”
    林琛看了林音一眼,声音低沉:“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音垂下眼睫:“毕业之后。”
    林琛沉着脸,毋容置疑道:“辞了,现在就打电话。”
    每当大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是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了。林音把求助的眼神看向林瑜,眼眶溢出水光:“二哥。”
    林瑜垂着头:“听大哥的,辞了。”
    林音抱着林瑜的胳膊晃了晃:“二哥,你不总嫌大哥管得宽吗,你怎么也这样。”
    林瑜:“其他事情都可以商量,这事没得商量。”
    林音抿着嘴唇,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看了看林瑜,又看了看林琛:“为什么不让我去歌舞团跳舞?”
    从爸爸妈妈去世开始,每次她一提到跳舞的事,家里准要发生争吵。她无法理解,大哥二哥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她不能。
    林瑜抽了几张纸巾摁在林音眼睛上,低声道:“别问了,去打电话。”
    林音把纸巾扔在地上,罕见地发了小姐脾气,声音尖锐任性:“我就要跳舞!”
    她仰头看着两个哥哥,眼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我想妈妈了,我想成为像妈妈一样的人。”
    林音把视线转向林瑜,三兄妹里,林瑜长得最像乔芊芊:“二哥,你难道不想妈妈吗?”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九岁,林瑜十二岁。
    十二岁孩子的记忆力远比九岁好,很多事情林瑜记得都很清楚,他清楚地记得妈妈穿着漂亮的舞蹈裙在月光下跳舞的样子,那么美好。
    也清楚地记得,她跳完人生中最后一支舞,纵身从高楼一跃而下,白色裙摆绽放成一朵血花,那么肮脏。
    她嫁人了,生了三个孩子,那支舞是跳给一个男人看的,那个男人是她歌舞团的男舞伴。
    他们的父亲开着车去酒店,路上听到他们母亲坠亡的消息,失神之下,车祸身亡。
    公司的股东为了不让股价跌太多,封锁消息,把这件丑闻掩盖了过去,対外只说林氏集团董事长夫妇是共乘一辆车出车祸去世的。
    “我不想她,没什么好想的,”林瑜垂着头,紧咬着牙齿,“不要再说什么要成为像妈妈一样的人那种话。”
    林音无法理解:“二哥,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妈妈了,你为什么不想她,她要是在天上看到了,该多伤心。”
    林瑜罕见得対唯一的小妹大吼:“闭嘴!”
    林音大哭,长大后,她很少会哭出这么大的声音,她觉得委屈极了,为什么哥哥们不理解她,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把妈妈忘了。
    林琛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助理:“联系歌舞团,把音音的工作辞了。”
    林音走上前:“大哥!”
    林琛收起手机,声音冷硬:“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去歌舞团上班。”
    “我不同意!”林音用胳膊擦了擦眼泪,转身跑上楼,“砰”的一声关上自己的卧室门。
    林音趴在床上哭了很久,床单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她照常去上班,找到陈老师,说自己不会辞职,没有任何人能代替她辞职,她会好好准备团里的舞蹈表演。
    晚上下班,林音不想回家跟哥哥们吵架,一个人站在荣誉墙前,抬头看着墙上乔芊芊的照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歌舞团的人几乎都下班了,整个走廊和一楼大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已经是九月底了,晚上温度降得厉害,林音抱了抱自己的双臂,背着背包,转身准备走,抬眸看见走廊尽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吓了一跳。
    那人看上去已经在那站了很久了,不动也不出声,一直盯着她看。
    “谁?”林音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来人,“是你,你怎么在这?”
    谢呈走过去:“下班怎么不回家?”
    林音垂了下眼睫,声音低落:“不想回去。”她今天打算找一家酒店住一晚。
    “你找我有事?”
    谢呈点了下头:“去哪,我送你。”
    林音上了谢呈的车,系上安全带。
    谢呈偏头看着她:“天云酒店?”
    林音微微怔了一下,旋即轻轻点了一下头:“好。”
    她离家出走夜不归宿,哥哥们一定会担心。
    天云酒店是林氏集团旗下的,只要她入住,林琛一定会收到消息。这样既保障了她的安全,不让哥哥们担心,又表明了她不愿意低头妥协放弃跳舞的态度,两全其美。
    林音盯着谢呈看了好几眼,没想到这位雷厉风行的谢大魔头是一个这么细心体贴的男人。
    她觉得他今天特别奇怪。
    以往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说话也冷冰冰的,跟她欠了他很多钱或者骗了他很多感情一样。
    此时的是他眼神格外柔和,像冰雪融化之后的春天,含了热切。
    林音想了一下:“你是终于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吗,知道我不是你那个白月光小恋人了?”
    他们之间的一切误会都是因为这个。
    谢呈握着方向盘,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暗哑:“先带你去个地方。”
    很快,车子停在一个小巷路边,男人朝着巷口抬了一下下巴:“认识这儿吗?”
    这里是他们相识相恋的地方,七年前。六月的初夏,满墙都是蔷薇花,粉的、白的,挨挨挤挤开成一片,风一吹,地上全是花瓣。
    林音仔细看了看,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一番:“看着有点眼熟,但又完全想不起来,好像来过这,又好像没来过。”
    谢呈:“这就対了。”
    林音愈发诧异:“什么意思啊?”
    “七年前你出过车祸,撞到头了,”谢呈偏头看着林音,视线落在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你失忆了,你把我忘了。”
    “我记得那场车祸,我被一辆车撞了,躺在马路边,流了很多血。”林音盯着谢呈看了看,“但我真的不认识你。”
    谢呈往林音身侧探了一下身,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你再看看我,我不信你会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全忘了。”
    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天生带着情,尤其当他这样盯着人,说人和他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这让林音出现一瞬间的恍惚,她难道真的失忆过?
    林音看着谢呈:“你跟我说说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看看我能想起来吗。”
    谢呈看着窗外的小巷,七年前的那天和今天一样,她因为跳舞的事和家人产生矛盾,大吵一架,从家里跑出来。
    林音看着眼前这位被称为大魔头的男人,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跟他谈恋爱的样子:“我们是怎么谈恋爱的?”
    男人倾身靠过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夹着雪松的味道飘进鼻腔,林音被一股几句压迫感的气息笼罩着,身子往后靠了靠。
    男人的嘴唇近在咫尺,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住她。
    他停下来,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隐秘的癫狂,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囚兽:“知道你在约会那天车祸撞坏了脑子的时候我是高兴的。”
    他看着她:“只有病痛和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其他理由我一概不接受。”
    同时他又很不高兴,换成他,他就算忘了全世界都不会忘了她。
    “你记得全世界,唯独忘了我,你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林音在谢呈眼里看见一股巨大的悲伤,好像她真的在他心上狠狠捅过一刀,她整个人被他眼里的那股悲伤淹没,下意识地道歉:“対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拉开车门下车,绕到另一侧,帮她打开车门,偏了下头:“走,我带你回忆。”
    林音也想知道,她跟谢呈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真是她失忆了还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需要亲自验证。
    林音下了车,跟在谢呈身后,走进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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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王小源的地雷,今天也要努力搬砖丫、娜小孩的营养液,谢谢大家!
    第18章
    谢呈在距离巷口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坐在一侧墙边:“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林音坐在谢呈对面,抬眸看着他。
    小巷又小又窄,月光照不进来, 想必白天也是见不到太阳的, 墙边的石缝里长了草,男人穿着昂贵的西装, 气质矜贵,眉眼冷峻, 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远处传来打架斗殴的声音, 有人被打了, 发出一声惨叫。啤酒瓶被砸碎,垃圾桶滚在地上。
    听声音应该就在巷子深处,林音有点害怕得缩了缩身体。
    很快, 远处的斗殴声消失。几个年纪不大的小混混从里面走出来, 为首那人唇角出了血, 牛仔裤膝盖被磨出洞,嘴里骂骂咧咧。
    其中有人穿着校服, 上面印着某中学的标识。
    林音看着他们走过去,抬眸问道:“这里经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吗?”
    谢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 低声:“嗯。”
    林音没说话,等着谢呈继续往下说,听他讲述他们的爱情故事。
    男人靠墙坐着,右腿膝盖曲起,右手手肘搁在膝盖上, 姿态看上去吊儿郎当, 跟刚才走过去的那群人像是同一类人,只要脱掉身上熨烫整齐的西装就能融入他们。
    他整个人坐在一团黑暗中, 只有脚尖被月光点了一下。他的声音的夜色中显得低沉,充满磁性。
    林音忍不住被他们的爱情故事吸引了,听到情深处,眼眶微微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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