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霍杙急火攻心,一口血哽在咽喉,险些就喷了出来。
    他是恨不得立下就要了霍榷的命,如今倒好还要去讨好霍榷,霍杙真是又气又恼又臊的。
    可大皇子不容霍杙推辞,道:“起复之事你也不必分心,只要你把霍榷这事儿办好了,一切都水到渠成。”
    往后的前程,霍杙只能继续依附于大皇子,所以霍杙就是再不情愿,亦前往威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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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回择封太子(三)
    说了这么些,大皇子也知该安抚了,起身亲挽扶起霍杙道:“当然,你才是我的心腹,如今是人事不由我,我不过是借霍榷挽我颓势,他日我得登大宝必不再仪仗于他,那时你为我心腹自然大权在握,想如何拿捏他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霍杙胸中翻腾的不甘夹杂着血气,听了大皇子这一句稍稍平息了,暗道:“如今我事事不如霍榷,不过是手中无权,他日我位极人臣,还愁不能报仇雪恨。”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别后重逢的问候,霍杙拜贺过后就辞了。
    依旧是从后门出的去,一直等在后街的车马见霍杙出来,立时就赶了过来。
    胡大贵从车辕上跳下,将霍杙扶上车。
    一上到马车,霍杙就卸去了气力,平躺在座褥上了。
    胡大贵是先夫人奶娘胡嬷嬷的小儿子,见霍杙无力地瘫软在车内,忙拿出水囊给霍杙。
    霍杙却推开了,用手臂挡在紧闭的眼前,道:“去威震府。”
    胡大贵的一听面上立时就显了欢喜,“老爷,可是这就去收拾那他们?这下好了,有了大皇子的相助,还怕他什么小小的威震伯,没了霍榷看那毒妇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到时还想在寺里过得安生就不能够了。小的这就去抄些趁手的家伙来助阵……”
    不待胡大贵说完,“放屁。”霍杙抬脚就踹,把胡大贵直接踢出车外,摔到街上。
    胡大贵起先有些蒙,在地上不敢多躺,忙爬起来又四肢并用地爬上马叉,跪在车帘外头,忙一面自打耳光,一面告罪。
    车里传来霍杙的怒吼:“下回再敢撺掇着爷去自寻死路的,爷就要你的狗命。”
    胡大贵手上不敢停,可他实在是不明白,在没回京城前,霍杙可说是事事都听他们一家子的,人前人后俨然当他们是最得用的心腹,怎么一趟大皇子府出来,霍杙就变了样?
    “难不成娘到底还是没说清?”胡大贵暗自道,“那我还要不要再添一把火?”可心窝被踢那处,还在隐隐作痛,胡大贵又迟疑了。
    而此时威震府里,不管是厅上院里,都人声鼎沸,络绎不绝的。
    后院大花厅处,年前就搭好的戏台子,又定了一班小戏,现下一出《楼会》正到精彩处,女眷们都看得入神,只几人不时私下里小声说笑。
    袁瑶为东,在当中作陪,就听有人来回说:“丁四奶奶和小姐来给夫人磕头了。”
    这丁四奶奶正是青素,在前年得了一女,得名丁慧娘。
    虽说丁四丁有才甚是喜欢这长女,可到底是不能一举得男,青素心中不安,袁瑶没少劝她放宽心,都还年轻,又不是身子不好了不能再有的,常言先开花后结果才好。
    许是托了袁瑶的吉言,青素肚子也争气,果然年前就得了大胖小子。
    青素这才出了月子,就领着小慧娘来了。
    不但让小慧娘正正经经地给袁瑶磕了头,青素也不马虎,实打实地给袁瑶叩头的。
    袁瑶瞧着如今已相夫教子,和和美美的青素,不禁回头了看自己身边的四个丫头。
    青丝和青梅到她身边服侍时,年纪就不大到如也就十五六的年纪,还能再等两年,青月和青雨都十八九了,不能再耽误了。
    青月同霍榷的主簿陈家公子自小定了亲的,只要给青月备上一份嫁妆,就能风风光光地嫁了。
    只青雨,自小就服侍在青月身边,对青月是忠心耿耿,若是她愿留下,配个府里的管事日后也是个管事娘子,只是这丫头有自己的心思,怕是会随青月出去吧。
    袁瑶这厢暗中思忖着,青素那厢已将话说到她大伯子丁有康上头的。
    丁有康是丁大新的长子,去年祯武帝兵分五路出击胡丹,他就为其中一路,只是大败了侥幸逃回。
    青素叹了口气,“如今在军中就不容易了。”
    袁瑶听霍榷说过的,祯武帝本就有意让骁勇侯萧宁在军中慢慢取代霍荣旧部,这才先让年轻一辈的人稳定了大局,在平和演变了三大营。
    经去年的一仗,涌现不少能人来,像丁有康等这些霍荣旧部的儿辈,被取而代之就更名正言顺了。
    故而袁瑶听了青素说这些,也不说话。
    这时,又有丫头来回,说:“莲花塘口胡同里的大老爷从南边回来,这会子正在前头和伯爷说话。伯爷让夫人净扫一院子出来,给大老爷安置。”
    自分家后,大房就到分到的莲花塘口胡同去住了,如今那里已两年多没人住了,又只霍杙一人回来,炕灰灶冷的,想也知道一时不能住人了。
    袁瑶立时就打发人将三多堂后头的院子的收拾出来,给霍杙暂住。
    前头院里,霍榷和霍杙正在书房里说话。
    自进了威震府,瞧着府里张灯结彩,丝竹笙歌,语笑喧阗的,霍杙心里堵得慌,原来酝酿了许久强迫自己装出的和气又生硬了。
    在霍榷都一一询问过家里的安康后,霍杙不想再和霍榷虚情假意的赶紧说清来意,他就走,一刻都不想再留此处。
    “今日只你我兄弟二人,并无外人在,也不怕问一句,如今皇子中三足鼎立,二弟以为最后会鹿死谁手?”霍杙道。
    霍榷抬眼看了看霍杙,“大哥以为呢?”
    霍杙见霍榷在请教他,好为人师地评说起三位皇子的长短来。
    说告一段,霍杙吃了一碗茶润喉,又道:“在如今看来,虽是三皇子得势,但今后如何却谁也不敢说。但大皇子不同,从马邑之谋的可看出,若不是有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通敌卖国,马邑一战定能成就了大皇子的英明神武,且大皇子最是求贤若渴,礼贤下士,曾多番在我面前提起过二弟。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二弟是聪明人,就不必我多说了。”
    霍榷亲手给霍杙茶碗中,又沏上,故意问道:“这是爹的意思?”
    “这……我……自然不是。”霍杙有些气馁道。
    霍榷点点头道:“大哥,并非弟弟我小心怕事,只是想大哥听我一句。王储之争一非一日了,但不管以后鹿死谁手,如今这鹿还在皇上手中,这天下的主,还是皇上,劝大哥不要再说什么‘良臣择主而仕’的话了。”
    霍杙这才惊觉自己言语有失。
    也正是因此,霍榷才暗中支持三皇子,而非堂而皇之。
    祯武帝如今还年富力强,最是忌惮结党营私,觊觎他的皇权。
    罢了,霍榷又道:“大哥起复之事,我已安培妥当,不必四处打点。”
    霍杙一听登时喜欢,“不知二弟让我去补那里的缺儿?”
    霍榷道:“如今京城军中已非昨日,大哥若是留京只会处处受制,难有作为,所以我以为在京中做无为的凤尾,不如到外头做鸡首,以大哥的资历少则三年,多则八年就能经营出自己的地盘,何乐而不为。”
    霍榷是出于好心,若是霍杙清楚如今霍荣旧部儿孙辈在三大营中一个什么处境,便知道他所言非虚。
    其实霍榷不但让霍杙出京城经营,还利用手中之权让不少霍家军调出京城去了,以图在外重整地盘凝聚实力,这是霍家军自救的一法。
    只是霍杙一听说霍榷让他出京城,首先想到的是霍榷这是在将他踢出京城中枢,心下立时就有被害之感,但也没一时就发作了,“不知二弟先将我调往何地?”
    霍榷道:“我想大哥到定辽后卫指挥使司,任指挥佥事。”
    卫所指挥佥事,为正四品,比之当年霍杙的从四品还要高。
    可就算如此霍杙还是气炸了,定辽后卫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把他调往那么偏远之地。
    霍杙再也按捺不住了,拍案而起破口大骂,直骂霍榷狼心狗肺,居心不良,罢了,衣袖一甩不再听霍榷解释,亦不让霍榷管他的事儿,就走了。
    眨眼七八里过去了,到各衙门开印之时,就听说大皇子给霍杙在左军都督府经历司,谋了个从五品的经历。
    是比指挥佥事品级低多了,可到底留在京城了,霍杙心甘情愿。
    霍杙知道后,没有不叹息的。
    袁瑶便劝道:“又不是留在京中,以后就不能再有其他打算了。大老爷才回的京城,还不知这里头的深浅,待到过些时日,便会明白伯爷的用心,那时伯爷再将大老爷抽出调派往外,也还为时不晚不是。”
    霍榷也知道,只能如此了。
    说完这桩,袁瑶便同霍榷说起同青月定亲的陈家公子来,“青月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只是不知伯爷手下的陈主簿,这些年可有长进了,若是庸碌无为的,我也不怕被说是棒打鸳鸯也要给青月再寻个好的。”
    一旁的青月一听,起先还有些羞臊,后一听又有些傻眼了。
    青雨自然也紧张,可到底不敢擅自做声。
    只霍榷一听就明白袁瑶这是在为青月和陈家公子以后谋好处呢,便笑道:“这陈济垣倒是个稳重的,有担当的,可堪大用。”
    “既然是人才,伯爷怎能不提拔提拔。”袁瑶也不客气道。
    霍榷捏捏袁瑶的手,道:“他倒是当得一县之丞,铁屯倒是有个缺,那边虽偏远,若是经营得好了,最是能出政绩的。”
    听罢,青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时就跪下了,向霍榷和袁瑶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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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回择封太子(四)
    一旁立规矩的春雨,掩嘴打趣道:“我们家的丫头果然是比别家小姐还强的,才出了位丁家少将军的少奶奶,如今又要出位官家太太了。”
    春雨把青月给说得满面通红。
    袁瑶循着机会看青雨,只见青雨脸上的颜色比之青月还要欣喜娇羞,仿若大伙说的那人是她。
    袁瑶对青雨的心思就越发肯定了。
    若是陈家公子有那心,袁瑶倒也不是没有成全了他们三人的。
    不说杜家陨落后,只看陈家公子到威震府这几年,洁身自爱,一心一计等青月的劲儿,就知道陈家公子对旁人恐怕是没半点别的心思的,青雨注定是没前程的。
    一个没了前程的人就怕会生出别的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像春雨这样能安分守己的可不多,袁瑶不免要提醒青月的。
    袁瑶也不掩饰自己看青雨的目光,青雨察觉袁瑶那犹如能将她洞穿里外的眼睛,一时慌张地低下了头。
    屋里的人也察觉了袁瑶看向青雨意味不明的目光,就都看向了青雨。
    这时又听袁瑶道:“青雨年纪也不小了。我们家里的不说都是俊杰,倒也是有拿得出手的人,青雨心里可有数?也不怕,只管说,我做不了主的,还有伯爷不是。”
    青雨一听越发慌了,两步上前跪在脚踏边,忙道:“求伯爷、夫人开恩。奴婢自小就发誓,青月到那里奴婢就跟到那里,如今伯爷、夫人大恩,让青月同陈公子成亲,求伯爷和夫人再给奴婢一恩典,让奴婢在青月身边服侍,成全奴婢的誓言。”
    袁瑶原就没心要拉扯青雨留在威震府,等的就是青雨这句话,所以和霍榷对望了眼。
    夫妻两人心有灵犀,霍榷心中明了,面上颜色一换厉色喝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而青雨这话一出口,都明白了青雨想要给陈家公子做小的心思了。
    方才还欢喜笑闹的上房里,一时就静默了,都看着青月。
    青月心里如何忖度的,旁人一概都不知,但看青月的脸色也知她是不好受。
    青雨因霍榷的呵斥而吓得一身泛寒,这才想起袁瑶和霍榷可不是青月,不是能让她挟恩图报的,她不过是威震府里卑微的丫头,如今她却忤逆了袁瑶,引来霍榷发怒,下场会如何青雨想都不敢想。
    看着跪俯在地,瑟瑟发抖的青雨,青月想起曾经在杜家,青月的确曾对青雨说过,以后她要是出嫁了定要带上青雨的,青雨则道要服侍她一生。
    在杜家家破人亡后,也是青雨处处拼死维护才让她青月有了今时今日。
    青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这些青月的都紧记在心。
    可青雨却要她这般报恩,青月心中苦涩却不能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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