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雨星子,深秋的街道弥漫着一片萧索和凄凉的味道,行人也少了很多。
    远处的世纪广场的高楼上,温瓷看到了傅卓安和萧雅订婚的led屏宣传祝福,为两周后的婚宴造势。
    看来,他的确要许诺给这个女人一场盛大的婚礼。
    温瓷知道,萧雅是直接导致傅司白母亲自尽的“罪归祸首”,而现在,她竟要成为傅司白名义上的继母了。
    这段时间,无论是广场、还是公交地铁,这场盛大的婚礼宣传铺天盖地。
    温瓷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老爷子故意使然的成分,但无论如何...傅司白很在意这件事。
    非常非常在意。
    当年他亲眼撞见了母亲的离开,那样的凄厉,那样的可怖,以至于后来很多年都畏惧浴缸和池水,更是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如果这场婚礼真的成了,这将会是他一生的地狱。
    可是温瓷一想到离开他,锥心刺骨的疼意瞬间漫遍全身。
    她不敢去想。
    怔怔地走到了公寓楼下,却没想到竟在门口遇见了老熟人。
    是曾经调戏过温瓷的小流氓——黄毛。
    黄毛把头发剪掉了,理了平头,只剩一些黄色的短茬子,高中的时候他便是学校里的校霸混混,欺负了很多人,也总是骚扰温瓷。
    后来他被学校勒令退学之后,就一直在社会上飘着,直到现在也是一事无成。
    看到他,温瓷步履匆匆,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没想到黄毛竟追了上来,拉扯她的手臂:“嗨,女神,好久不见。”
    温瓷甩开了他:“跟你不熟。”
    黄毛吊儿郎当地挡住了开阖的电梯门:“嘿,我那天打牌的时候叫了个外卖,结果你猜给我送外卖的人是谁,哈哈哈,居然是傅家那位公子爷,真的是笑死我了,我还拍了照片,你想不想看照片。”
    说着,黄毛摸出手机,翻出了照片。
    乌烟瘴气的麻将馆里,傅司白那一抹清隽的侧影,是整个暗沉沉的画面里唯一鲜明的颜色。
    “我拍了好几张,什么角度都有,而且我还给他打了个一星好评呢!”
    温瓷知道他是来羞辱他的,怒声道:“你能不能滚。”
    “女神果然就是女神,找了个送外卖的男朋友,还这么加枪带刺。”
    黄毛仍旧用手臂挡住了电梯门,周围乘坐电梯的乘客见他不是好相与的,不敢惹事,纷纷离开,乘坐隔壁的电梯。
    温瓷知道来硬的不行,走出了电梯,来到了公寓大厅,心平气和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黄毛邪恶地笑着:“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把这些照片发布到网上去,你说他会不会颜面尽失?”
    温瓷为他幼稚的想法而感到好笑,真的,只有像他这种自卑的人,才会觉得送外卖这样的工作是让人颜面尽失的事。
    傅司白有确信、不自欺,从不这样为每一份底层的兼职工作感到丢脸。
    温瓷则更加不会,因为她也切身体验过。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可悲。”她冷冷望着他,“像虫子一样,卑琐且无知。”
    这句话,还有她眼底尽显的鄙夷之色,彻底激怒了黄毛。
    本来黄毛还抱着一线希望,以为可以借此威胁她,在她身上捞点便宜,没想到竟还被她着实给羞辱了一番。
    他面子实在挂不住,从包里掏出了一柄折叠匕首,“嗖”地一下撑开了,冷戾地威胁:“你再说一遍。”
    看着刀刃上凛冽的寒光,温瓷着实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公寓大厅来来往往不少人都被这阵势吓着了,赶紧多闪开,有人摸出了手机报警,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黄毛拿着刀一步步靠近温瓷,揪住了她的衣领。
    这时候,穿着黄衣的傅司白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围观的人群中:“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司白!”
    黄毛将匕首抵在了她的脸上,冲傅司白喊道:“我女神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知道被划得稀烂了,还有没有人会喜欢呢。”
    傅司白反光的黄衣上浸着湿润的水珠,额间青筋隐隐跳着,眼神却是沉稳而平静:“放开她,你想怎样,可以直说。”
    黄毛讪笑着,尖锐的刀锋勾着温瓷的脸颊:“我要她陪我一夜。”
    温瓷听到这话,瞬间炸毛了,使劲挣扎着,眼见刀锋不长眼,傅司白沉静地喊了声:“卜卜,别动。”
    温瓷不敢再乱动了,泪水流淌着,屈辱地咬着牙。
    傅司白一步一步地朝黄毛走了过来,黄毛吃过他的拳头,知道这男人的厉害,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弄伤她的脸,把你女朋友变成丑八怪,看你还爱不爱她!”
    傅司白不能妥协,一旦妥协,他会将她和自己都置于险境,这绝非上策。
    他笑了,眼底透着一丝冷戾的绝情:“你尽管划。”
    黄毛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但你试试,她脸上有一道伤口,我就拍碎你一根骨头。”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眼底无尽的森寒,那种疯狗一样的目光,让黄毛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77章 、卑微
    就在黄毛慌神的一瞬间, 傅司白跨步上前,将温瓷从他手中夺走。
    黄毛心一横,还想拿匕首刺向温瓷, 傅司白一把攥过了他的肩膀,不想手臂却被锐利的匕首横了一刀, 瞬间黄色的衣袖便浸了血。
    他攥过黄毛的手,一掰一折, 卸力, 匕首掉在了地上, 被他踢开。
    众人见黄毛没了凶器, 赶紧一拥而上, 七手八脚地将他制服。
    温瓷惊慌地扑进了傅司白的怀里, 男人单手捧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怕, 没事了。”
    “你的手…”
    “没事。”傅司白将手臂往后藏了藏,避免让她看到太多鲜血, “皮外伤。”
    “给我看看。”温瓷倔强地掰过他的右手臂,看到鲜血已经将上臂衣袖整个都润湿了,淋漓刺目, 温瓷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
    “哭什么啊,像老子要死了似的。”
    “傅司白,你别胡说八道了!”
    “好, 你别哭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警车呼啦呼啦地赶到, 黄毛被穿制服的警察扣上了警车, 傅司白和温瓷也都被带到警局去做笔录了。
    温瓷担心傅司白的伤势, 做笔录的时候也忍不住一个劲儿地询问。
    等到磕磕巴巴做完笔录出来时, 她看到傅司白坐在了等候厅的横椅子上,手臂伤口处已经妥善包扎,没穿上衣,里面只有一件很修身的短袖卡通t。
    身影落寞。
    她走过去,指尖很轻很请地摸了摸绷带:“司白,感觉怎么样?”
    傅司白看着她有点手贱地轻轻戳伤口,戳的他心里一炸一炸地疼。
    “……”
    “你没来的时候,我感觉挺好的。”
    温瓷坐在他身边,又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着:“我不该说那些话激怒他。”
    “没有谁是完美受害人。”傅司白揽住了小姑娘的肩膀,很认真地说,“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温瓷无言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此刻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是啊,和她在一起之后,曾经那个光芒万丈、不可一世的少年,却落魄至此了。
    黄毛涉嫌故意伤害,被刑事拘留了,天色已晚,傅司白带着温瓷走出了警局,却看到他的父亲傅卓安匆匆赶了过来。
    “我接到警察的电话,傅司白,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傅司白看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两周后的那场婚礼、连日来铺天盖地的宣传和造势,在他眼底,都是对他逝世的母亲的一种羞辱。
    他是生怕在天上的母亲看不到呢。
    傅司白根本不理他,带着温瓷径直离开。
    傅卓安追了上来,向傅司白递来一封大红色喜庆的结婚请柬:“婚礼在两周以后,司白,你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出席。”
    傅司白嘴角绽开了一抹冷笑:“我是你的儿子,但我妈,也是我唯一的妈妈,你怎么不邀请她也来参加你的世纪婚礼?”
    “司白!我知道你气我,那样的结果是我们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但逝者已逝,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我就该守着你妈妈的骨灰盒,孤独终老?”
    傅司白眼睛微红,嗓音低沉沙哑:“你守着她的骨灰盒,你不配。”
    傅卓安也是一脸晦气又无奈。
    如果不是老爷子一定要让他亲手将请柬交到傅司白手里,他才不会过来碰一鼻子灰呢。
    但老爷子的话,傅卓安也不能不听,他将请柬递到了少年手里:“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你恨我和萧雅是应该的,但孩子也是无辜的啊,你弟弟马上就两岁了,要知事了,我必须给他一个应有的名分。”
    傅司白手一挡,喜庆的请柬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
    他眼角微红,语气平淡:“死掉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到底谁无辜。”
    说完这话,傅司白攥着温瓷的手,带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不曾再回头一眼。
    ……
    晚上,狭窄的浴室里,温瓷穿着吊带衫,帮傅司白洗了澡。
    他的包扎的手臂伤口不能沾水,她便用拧湿的毛巾替他擦拭着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头顶的白炽吊灯光线刺眼,照着他的身体皮肤,发出一种惨白惨白的黯光。
    “司白,妈妈是你永远不能放下的人,对吗。”
    “换你,你能放下?”
    “不能。”温瓷用力地摇头,“我会铭记一辈子,仇恨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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