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姝一愣,就是先前打更的那位?
    啧,倒是好久没见了。
    却见太后颔首道,“叫她进来吧。”
    宫女应是,出了殿门,很快,便见那王昭仪进了殿中。
    说起来,自打去年惹了皇帝的怒气,这位王昭仪一连打了好几个月的更,直接从冬天打到了快夏天,后来还是太后发话叫她歇了的。
    而自那以后,大大小小的宴会她便都几乎都称病不去,是以燕姝也是很久没见过她了。
    此时见她入到殿中后,先向二人行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宜妃娘娘,听闻这阵子娘娘身体欠安,臣妾心间十分着急,又怕前几日来,惊扰道娘娘休息,所以只好现在才过来,还请娘娘恕罪,不知娘娘眼下身体如何?”
    太后颔首道,“你再晚来两天,哀家就彻底好了。”
    燕姝,“……”
    嘿,她的大佬真幽默。
    然王昭仪却十分尴尬,只能赶忙又道,“臣妾惭愧。”
    燕姝心道惭愧有啥用啊,太后第一疗程都结束了才过来,太后能不生气吗?
    作为大佬的忠实小弟,她只能赶忙从旁劝道,“请娘娘宽心,姜太医说您已经没大碍了,接下来只需再坚持喝上一个月的药便好。”
    太后颔了颔首没说什么,燕姝的耳中却涌进了王昭仪的心里话——
    【这个点都快吃晌午饭了,宜妃怎么还在这里呢?这后宫里一个个的都被她害死了,今次我又叫她看到,还能有活路吗?她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想法弄死我了?呜呜呜我不想来又没办法,老天爷这是故意要我死吧!】
    燕姝,“???”
    什么叫一个个都被她害死?合着这王昭仪把周妃宁妃安嫔丽嫔自己找死的事都算到她头上了是么?
    她一时十分无语又好笑,忍不住开口同对方道,“王昭仪好久不见,这些日子过得好吧?”
    却见王昭仪一个哆嗦,忙道,“承蒙娘娘牵挂,嫔妾很好。”
    心里却又怕道,【糟了糟了!她竟然主动跟我说话,一定是想收拾我了吧!】
    燕姝默默听在心间,不由一时起了坏心,又道,“辛苦你前阵子打了那么长时间的更,之前总听说你不舒服,莫不是累着了?】
    却见王昭仪一个哆嗦,立时又道,“嫔妾不敢,嫔妾自幼身子弱,前阵子又是风寒,又是肠胃不适罢了,与打更没有半分关系。”
    心里却又道,【这个恶毒的女子,莫不是想当着太后的面给我扣屎盆子?老天叫她不得好死!】
    燕姝默默听着,面上却笑道,“那就好好保重身子吧,眼瞧这都入冬了,天又冷了。”
    王昭仪忙不迭点头,心里却已经哭了出来,【她是不是打算要我继续去打更?这个女子果然好狠!】
    燕姝暗自挑眉,她可没这样想哦。
    罢了,这女子既已认定了她是坏人,那她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会往坏处想。
    她也无心再与对方废话了,便同太后道,“快晌午了,臣妾便不打扰娘娘了,先告退了。”
    太后颔首,“回去歇着吧。”
    说着又朝那王昭仪道,“哀家这里没什么了,你也回去吧。”
    二人便应是,齐齐出了殿门。
    ~~
    燕姝懒得理王昭仪,坐上轿辇先回了甘露殿,而后便叫忍冬将她方才给太后讲的话本子送去了乾明宫。
    ——方才她只是借口,想促使姜太医赶紧告状罢了,实则话本子并未发出去。
    而如今皇帝既然已经免了姜太医的罪,姜太医又去刑部告了状,她便没了后顾之忧,可以大方拿出去与广大读者们分享了。
    而正如她所料,待读者们读过之后,再结合城中的流言,已经猜到了故事里的恶人正是张胜康,一时间纷纷唾骂不止。
    迫于这样的压力,刑部自是抓紧办案,不敢怠慢。
    燕姝十分欣慰。
    哪知没过两天,却听忍冬同她道,“主子,听说王昭仪又病了。”
    燕姝,“???又病了?真的假的?”
    啧,莫不是害怕打更找的借口吧?
    没等忍冬回答,却听系统道,【病是真的,怕你弄她怕病了的。】
    燕姝,“???”
    她什么时候能把人吓出病来了?
    这么厉害的么?
    却听系统道,【这叫被迫害妄想症,在这种人眼中,路边的树叶子掉下来都是故意想砸死她。】
    燕姝,【……】
    啧,这难道是打更的后遗症不成?
    算了,懒得理会,现在她只关心,那张胜康的案子什么时候出判决。
    却听系统道,【才刚出来的,热乎的嘿。】
    燕姝眼睛一亮,忙道,【快说!】
    便听系统道,【张胜康判了死刑,半月后行刑,其儿子及手下弟子因为帮着他欺行霸市,都被判了徒刑,他媳妇前两天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不知道今次听到消息能不能撑下去;不过那位新媳妇得了皇帝的恩准,已经和离回了娘家了。】
    燕姝闻言颔首,【这个判决大快人心,那张老贼干了那么多恶心事,终于能得到报应了!】
    好嘞,眼下只等半月后那张老贼行刑了。
    反正太后早有话在先,谁也不会救他了!
    ~~
    半月后。
    午时已过,那罪不可恕的张胜康被行了刑,围观群众们无不出了口恶气,纷纷满意回了家。
    锦衣卫匆匆入到宫中,拿出一封信对君王禀报道,“启禀陛下,方才张胜康押解刑场之前,曾交给御监一封手书,说是想给荀太医的。”
    ——不错,自张胜康的案子逐一真相大白之后,隐姓埋名多年的姜太医也堂堂正正改回了自己原本的名字——荀岚。
    因此,现在便是荀太医了。
    初闻此言,宇文澜只当是那张胜康临死前悔过,想写信给荀岚忏悔的。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那张胜康会是轻易悔过之人么?
    于是好奇之下,他接过那封信,试着展开看了一眼。
    却见上头只写了几行字——
    “先帝驾崩前沉迷修道,不思茶饭,唯独喜欢每日饮些昆布汤。而那段时日,太后曾问我要过月白散。
    而后不过半月,先帝就驾崩了。
    师弟可知为何?”
    ……
    看完信后,宇文澜起初有些不明所以——
    他依稀知道,“月白散”是用以治疗各种疮疥的。
    但,这人为何提起先帝之死?
    还写信给荀岚?
    越想下去,心间却升起一丝不确定之感。
    他于是先将信纸收起,叫人传召了荀岚到眼前。
    须臾,便见荀岚匆匆赶到。
    大概是以为他不舒服,手上还提着药箱。
    宇文澜不动声色,先挥退闲杂人等,问荀岚道,“朕前两天看书,有一些医药之事不明,所以想请教一下你。”
    荀太医忙垂首道,“请陛下吩咐。”
    宇文澜道,“倘若月□□与昆布同食,会发生什么?”
    却见荀岚垂首道,“启禀陛下,月□□乃是外用之药,不可内服,此药之中含有汞粉,若与昆布同食,只怕会引起中毒。”
    中毒?
    宇文澜一顿,依然不动声色道,“是什么毒?”
    荀岚道,“就如同服用水银一般,会叫人胸闷气短,困顿不堪,若是剂量大了,还会叫人抽搐昏迷,牙口出血,尿血,甚至吐血而亡。”
    宇文澜一怔。
    ——当初先帝死时,不正是这样的症状?
    第113章
    宇文澜还记得,四年前,他带兵亲征匈戎,大捷之后,返回京城,就在即将到达京畿之时,收到宫中消息,说是先帝病重。
    他顾不上歇息,立时快马加鞭疾行一夜赶回宫中,等到达乾明宫时,看到的正是那样的画面——
    才吐过血的先帝,衣袍上还残留着血迹,人却已经没了呼吸——
    当时众人都道,先帝是因着长时间修道炼丹,不思茶饭,以至于走火入魔虚弱而亡。
    难道.
    不,那个可能才冒了头,便立时被他否定。
    ——此事绝不可能与太后有关!
    一定是这张狗贼怀恨在心,要故意离间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没错,此人用心何其何其险恶?临死前将这封信拿出,若是叫荀岚看了,荀岚心间必定要背上这样一个沉重的包袱,说与不说出来,都成了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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