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霄呆愣在原地,耳中回荡着那七个字,唇边的笑容越加明媚。
    “将军……”
    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响起,秦予霄骇然转身,陈雄正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
    悠扬的琴声,随着阵阵清风飘来,仿佛带着山泉的清冽和甘甜,沁人心脾。
    付迹莫随着琴声而去,在忘忧亭中找到了抚琴的柳沉音,他在亭中席地而坐,冰白的长袍随意铺散在四周,小桌上放着一把古琴,他修长的指尖似是随意的撩拨着琴弦,但拨出的音调却格外的好听。
    “清冽似甘泉,悠扬若清风,好听。”付迹莫走入亭中,同样席地而坐,坐在了他的对面。
    柳沉音将最后一个曲调拨出,睁开了微闭的眸子,微微一笑,颊边小窝立显:过奖。
    付迹莫在他的琴上拨了几下,调不成曲,实在是难听,她笑了笑道:“我也曾想弹出这般令人惊艳的曲调,可惜我天资愚笨,又踏不下心来,学不来。”
    柳沉音向一旁坐了坐,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有心则不难,我教你?
    付迹莫粲然一笑:“好啊。”她撩袍坐到他旁边,他教一段,她学一段,一个如师,一个如徒,没有半分暧昧的气氛,各自都把持着自己的尺度。
    付迹莫学的认真,但始终弹不出他的气韵,付迹莫失望的收了手,叹道:“学不来。”
    柳沉音将琴弦扶好:你有心事。
    即便没有声音,付迹莫也能看出他是肯定而不是疑问。
    付迹莫低下头,摸了摸琴上雕刻的纹饰:“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不如意呢,我只是还没想开而已。”
    柳沉音笑了笑,抬手将她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她抬眸看他,他的眼中皆是安慰和温柔;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刻意去想,该想开的时候自然就会想开了。
    他顿了顿又道:有的时候,没有人在强求你,是你自己在强求自己而已。
    是啊,有的时候只是她自己在强求她自己。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付家,但心中忍不住的难过和不甘心,难道付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牢笼,而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吗?她爹和她娘到底是怎样想她的?是否真心待过她?她想去寻求答案,却害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我和你,真的是兄妹吗?”
    柳沉音点点头:是,我和你一母同胞,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个答案已经并不出人意料了,付迹莫坦然的接受了,继续道:“我为何在付家,而你在京城。”
    柳沉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合适的说辞,他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道:人,只有在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大概就是为此,母妃才将你送到了付家吧。
    他说着停顿下来: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不是真相,待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写下来,临走时交于你,是非对错,你自己去定夺,我想付家对你没有害处,只是想把你留下来而已。
    付迹莫点了点头,笑的有些无奈:“即便对我无害,也不会成全我和秦予霄对不对?”
    柳沉音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知道,毕竟我不是付老爷,他对你怎样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她也不清楚,她从未质疑过她爹是不是她的亲爹,他待她如亲生女儿,即便让她的身体不男不女,她却也没怨过他,只是在传宗接代的事情,她和他爹终于有了矛盾,然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尽人意。
    柳沉音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许久后松开她道:你是我的胞妹,无论你决定为何,我都会帮你。
    *
    与柳沉音分开,她心不在焉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要推门进屋,身后忽的一阵劲风袭来,她被人拉了把,推在一旁的廊柱上,撞得心肺一痛。
    她抬起头看清了来人,柳恒夕愤恨的瞪着她,一双手紧紧锁着她的手臂,执拗而倔强的瞪着她,像是在无声的斥责。
    付迹莫皱了皱眉头,不明所以道:“九王爷?”
    他应该不会是一路跟到她院子吧?
    柳恒夕也不说话,一眨不眨的瞪着她,有些不甘的咬着自己的唇瓣,让付迹莫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
    她挣了挣他没挣开,又不敢太使力气伤了他:“九王爷,我可是哪里又得罪了你?”
    面对她的不明所以,柳恒夕呼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恨意,松开了紧咬着的唇瓣,忽然凑上来咬住了付迹莫的唇,付迹莫吃了一惊,柳恒夕趁机闯进她的口中,愤恨的和她纠缠,他吻的并不生涩似乎还挺娴熟,竟令付迹莫有些招架不住,她抬手要反抗他,柳恒夕把手指攥的紧紧地,似是已经陷入了她的肉里,掐住了她的筋骨,让付迹莫疼得有些无力,只得任他索取。
    瘦弱的柳恒夕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她扼制住了,亏她还学过功夫!
    柳恒夕又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唇,才松开了口,双眼依旧愤恨的瞪着她,对她怒吼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龌蹉!无耻!”语毕,大步流星的走了。
    付迹莫傻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一件事情她可以确定,她方才……似乎……乱伦了……
    她和柳恒夕貌似是叔侄关系,对吧?
    吱呀。
    她房间的门忽然被从内打开,卞赋之从屋内走了出来,眉头轻蹙,神色从未有过的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付迹莫的身高大概178,但是只到秦予霄的下巴,哎呀,秦予霄这是有多高,那陈雄岂不是巨人!哎呀呀!
    付迹莫真男神,其实她像是瓦的理想型 嘤嘤嘤~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74复杂的关系
    第七十二章
    叮当一响,打断两个相视无言的人。
    付迹莫回过身,叶臻正悄步向房内缩,见她看过来神色一僵,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聊……”然后一个闪身进了屋,把门紧紧合上。
    卞赋之让开身子,很明显是要付迹莫进屋说话,付迹莫心里莫名其妙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九王爷,还强吻她,不过这样也好,九王爷替她转移了卞赋之的注意力。
    付迹莫进屋,她屋里已经变了样,多出了一些卞赋之的东西,看来今后的日子她确实要和卞赋之同处一室了。
    卞赋之走到桌前替她斟了杯水,神色淡定毫无异常,只是握着水壶的骨节有些泛白,他将水杯递给她:“累吗?以后少些走动吧。”
    付迹莫看了他一眼,将水杯接过,漱了漱口吐到了门边的木盆里,再将杯子顺手还给他,卞赋之又替她斟了一杯,这次他握着水壶的手明显要放松些了。
    卞赋之毕竟是个男人,看到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亲吻,就算表面再淡定,心里还是忌讳的。
    付迹莫在心里嗤笑了一下,进里屋将衣服脱下,又把束胸层层的解下来,她知道卞赋之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可这个时候要的就是心理战术,她就是坦坦荡荡的让他看。
    她将平日居家的长衫穿好,回过身,卞赋之正坐在桌边翻看什么书,本在背后的长发正顺着肩膀滑落下来……
    卞赋之刚才在看她。
    付迹莫眯了眯眼睛,走到他对面坐下,卞赋之这才放下书,耳根有些未褪下的红晕:“以后穿些宽松的衣服,能不束胸便不要束胸了,再过些日子会涨奶,到时候你会更难受的。”
    付迹莫点头“嗯”了一声,随手拿过他的书翻了翻,这书中都是关于女子孕期的事情,她手指一顿,面上毫无异色,继续翻看起来:“明日六皇子和九王爷就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去见的人,自然不会再束胸了。”
    卞赋之点了点头,看着她手中的书道:“这些你不用看,我看就好了。”
    付迹莫向后一靠,继续翻着书:“随便翻翻而已,反正闲着没事。”
    屋里好一阵安静,一直沉默坐着的卞赋之才支吾道:“你和九王爷……”
    付迹莫将书放下,嘲弄的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关心呢,他不知道我是女人,但是好像喜欢我。”
    眼下之意,她和九王爷没发生过任何关系,且也对九王爷无意,不过是九王爷一厢情愿。
    见卞赋之在一旁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付迹莫低声一笑,道:“你说,我若是讨个九王妃当当如何,九王爷这般显赫的身份,就算我爹不同意也拿九王爷没办法吧?”
    卞赋之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不可!你……你腹中还有孩子。”
    到底为何不可,想必卞赋之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付迹莫瞄他一眼,托腮支在桌上,满不在乎道:“又不足月,打掉即可。”语毕,又一副思考的模样道:“九王爷虽是王爷,但对我却是十分喜欢和崇拜的,若给他当王妃,应该比给你当媳妇要有意思多了。”
    他眉间轻蹙,走到她的面前:“你的身子不比平常,这次打掉,下次可能就怀不上了,你与我斗气无妨,但不要伤害自己。而且……九王爷,他不合适你。”
    卞赋之与她说话向来带种教育的口吻,他不敢斥责她,但喜欢教育她,像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
    付迹莫弹弹袍子也站起身来,昂起头与他对视:“玩笑开不得?皱眉给谁看呢,真是没意思。”她抬手一推将他推到一旁,大步向里屋的床铺走去,看到床铺上多出的一床被子,付迹莫眉头一挑,回身道:“你和我同床睡?”
    卞赋之正将桌上的书插回书架上,闻言动作一顿,低声“嗯”了一下,神色不大自然的别开脸背对着她:“这样你晚上有什么事我可以照顾你。”
    幸好秦予霄暂时要离开,否则看到这样的情况,醋罐子要塞满她的屋子了,付迹莫踢了鞋钻进被窝:“随便,我困了先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卞赋之看了会儿她侧躺的背影,无声退了出去,将门关好,转身看到方才付迹莫依靠的那个柱子,心里不大舒服起来,他方才恍然想起了九王爷是谁,之前有个和付迹莫纠缠的很厉害的书生,他见过一面没大记住样子,直到看到方才那幕,他才想起来原来那个书生就是九王爷,怪不得在盘龙寺时九王爷执意要下山,而付迹莫后来又总是往折冲府跑,原来是有这个原因……
    叩叩叩,院门被人敲响。
    卞赋之犹豫了一下前去开门,付迹莞带着她的丫鬟端着一个砂锅站在门口,看到他一愣,道:“表兄。”
    她身后的丫鬟没见过卞赋之摘下面具的样子,听小姐叫表兄,才赶忙收起惊讶的神情行礼道:“表公子。”
    卞赋之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戴面具,他竟因付迹莫的事情心不在焉连习惯了的面具都忘了带,他将身后的门关上:“九妹来此有何事?”
    付迹莞垂下眼帘,难掩眉宇间的苦涩:“听闻嫂嫂有孕,我煲了汤来看望嫂嫂,表兄怎么在兄长的院子里?”
    卞赋之闻言眉心一皱,这个消息明明还未公布,为何连付迹莞都知道了?
    “我刚替弟妹号完脉,你怎么知道了?”
    付迹莞笑了笑,只是仍旧苦涩:“家中人人都知道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兄长可在屋里?”
    “弟妹胎气不稳正在休息,迹莫在她身边照顾,你此时进去可能不方便。”
    “那我将汤送进去就出来。”
    卞赋之看了眼丫鬟手中的汤,摇了摇头:“不用了,弟妹现在不宜吃些别的东西,你端进去她也喝不了,回去吧。”
    付迹莞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执拗道:“表兄怕我害嫂嫂不成?”
    卞赋之眉头一皱:“怎么会,只是……”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付迹莫单手撑门站在门口,披散着头发,一身松垮的长衫,脸上是懒洋洋的笑意,付迹莞见她一愣,红着面颊低下头:“兄长。”
    付迹莫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她丫鬟手中接过汤:“你嫂嫂胎不顺,脾气不好正在休息,你表兄是怕你打扰了她,你的心意我替你嫂嫂领了,这汤我喝就是。以后莫要再如此费心了,你嫂嫂除了药膳吃不了其他的东西,待你嫂嫂生完孩子你再过来,省的她乱发脾气吓到你。”
    院内,叶臻大吼了一声:“付迹莫!谁乱发脾气了!你给我滚进来!”
    付迹莫向院内望了一眼,转头对付迹莞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我进去了,你也回去吧,这些日子就先不要过来了。”说完她又摸了摸她的头,轻轻一笑,端着汤进屋了。
    付迹莞恋恋不舍得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咬住自己的下唇,嫂子那样泼妇的性子根本就配不上兄长,兄长为何偏偏容忍她呢?还让她有了孩子……
    她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恨意。
    卞赋之关上门再转过身的时候,她脸上的恨意已经没有了,他问:“脚伤好了吗?”
    付迹莞摇了摇头,转头对丫鬟道:“碧云,你先回去吧,我去表兄那里换个药。”
    碧云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付迹莞同卞赋之进了他的院子,忍着的泪水立刻流了出来,扑进他的怀里低泣着。
    卞赋之身子一僵,想要抬手安慰她,最终还是放下了,小心的将她推开:“嫁出去吧,不要留在付家,不然你往后还是会如此伤心的,付迹莫的眼里永远都不会有你的。”
    付迹莞捉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不甘心的问道:“嫂子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她是不是骗兄长的?不然早不怀晚不怀偏偏现在怀上了呢?”
    卞赋之打量了她一眼,皱起眉来:“你为何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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