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听潮给她扔了一两银子,让她取几件厚衣服给宝珠穿上,顺便就当是这些日子宝珠的饭钱。
    小山带着三个小孩儿去了驿站,交给驿使请让他替这三个孩子找个可靠的落脚地活下去。
    那驿使叹气道:这些残疾孩子,家里人都不要,外人谁肯收留?都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罢了。女娃都被收到了勾栏,男娃大都饿死冻死了。
    晏听潮拿出一锭银子,若实在无处可去,便送到寺院里吧。
    驿使摇摇头叹息,唉,生而不养,真是造孽啊。
    大鹰一听哭了起来,不是,并不是我爹娘不要我,是谷主说我们是没用的废物,要赶走我们。
    驿使道:你爹娘不会带你离开么?
    大鹰抹着眼泪,离开了我们吃什么?住哪儿?我家里还有祖父母和兄弟姐妹,爹娘不能为了我一个,舍弃全家人。
    驿使也无话可说了,领着三个孩子出去给他们找地方安置。
    小山看着那三个弱小的风一吹便要倒下的小小身影,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之感。
    她原本只是厌恶段九尊,并还没升到仇恨的地步,直到此刻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被剥夺了在谷中生存的权利,离开父母任由其自生自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而身为谷主的段九尊吸食谷中百姓的血,过着豪奢生活,像是一方诸侯权贵,在谷中说一不二。
    小山越想越怒,起身关上房门,回头对晏听潮道:苗神谷的百姓不能再任由段九尊祸害。如今我们已经拿到了苗神谷和单家勾结的证据,皇上也有意想要彻查,我们刚好可以借助天以的力量,把这些东西呈上去,除掉段九尊。
    晏听潮立刻反对,此法不可行。
    小山皱眉,为什么?你担心天目阁和晏家被牵连进去是吗?我可以想办法先把天目阁和你大哥择开。你大哥救过我娘,你也救过我,我不会恩将仇报把晏家卷进去,你放心。
    晏听潮定定看着她,你以为我置身事外,只是为了自保吗?
    小山:自保是人的本能,这没有错。
    你可知上位者,对平头百姓的痛苦从来不会感同身受。今上如果知道苗神谷和贤王府勾结,私养死士,可能会把整个苗神谷清洗个底朝天,当权者素来都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届时,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不仅仅今日你所见到的这三个孩子,而是成千上百的百姓。或许还要被流放到苦寒蛮荒之地,生不如死。
    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小山想要的,即便她要报仇,也不能牵连无辜。
    晏听潮:这也是我为何不肯把那些证据交给天以,一旦从天以手中送到今上面前,事情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牵连的也不是单敏仪姐弟和段九尊这几个人。
    小山犹豫了一下,圣上是明君,应当不会迁怒百姓,何况还有国师在。国师即便对苗神谷毫无好感,可是对这里的百姓,应当还抱着悲悯之心吧。
    晏听潮反问:这方幽谷,如同一处世外桃源,有何不好?国师为何对苗神谷无好感?还不是因为这里的人?百姓被圈禁成了怪物,为了活下去,各种明争暗斗,可以为了一只鸡一斗米而互相下毒,没用的人打小就被抛弃。
    小山不服,可这里面总有无辜的人,总有好人!尤其是那些孩子。段九尊每年都要扔掉这些无辜的孩童,这和杀了他们有何区别?他们生来残疾,天生已经命苦,不仅没有得到怜惜和关爱,却还要遭受这些苦难。
    晏听潮冲口道:这世间的苦难多了,我们管不过来。
    小山语气有点激烈,不,我们能管一件是一件,能管一人是一人。习武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不是吗?
    晏听潮没有回答。
    这些道理他何曾没有听过?可是后来发现,这仅仅是道理。
    他比她年长七岁,也并不是一个养在深宅高门的世家公子,见过的风霜和悲苦让他更多更深的体会到了何谓人间疾苦,何谓众生皆苦。
    只是这些,他没有和小山深谈过。他已经习惯性的以玩世不恭的懒散来掩盖那些不识时务的正义感。
    所以,默然片刻后,他只能用玩笑的语气说了句:周女侠,你太幼稚了。
    小山回敬道:晏公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人果真冷漠无情,她气得扭身就走,再争下去,恐怕真要吵起来。
    晏听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小山低声道:放手。
    晏听潮脸上带笑,压低声问:怎么,你要和我劳燕分飞啊?
    小山无端的红了脸,这人真是没个正型,好端端的又说歪了。
    你居然为了外人和未婚夫翻脸,未婚夫还是你的救命恶人。晏听潮声音幽怨的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良心啊,周姑娘。
    他这么一说,她心一下就软了,气也不好意思再生,喃喃道:我没和你翻脸,我就是觉得你心很硬。
    晏听潮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我说你幼稚你还不高兴,你知不知道行走江湖,心软就会害死自己?我的傻姑娘,自己的命最重要,把这句话你刻在脑子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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