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正与周乔缠斗之人,正是冥云骑卫的统领匕罗。他显然没想到一个看着瘦弱的女子,出招竟这般猛烈狠辣,两个人的刀俱是一片鲜红,每挥动一次,上面的血就挥洒得到处都是。
    汗水浸湿了鬓边碎发,周乔的刀柄已被鲜血沾湿得难以握住。
    匕罗的手臂比她大腿还粗,那把弯山刀刀锋迅速,招招直逼周乔面门,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而此时忽然一句胡族话,接着顾霆尉的那声大喝让周乔和匕罗两人同时分了神,闻到火雷的气味,二人双双往旁边扑去,周乔知道这是冥云骑卫气数已尽,不惜扔出火雷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轰隆——”
    巨响震动了整个胡族城池,周璃在木屋之中被震得站不稳,连忙护住了昭儿的耳朵,背靠在了墙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
    而本安静待在屋里的妇人听见这声响立时满脸惊恐,她嘴里尖叫地说着周璃听不懂的胡族话,甚至不顾她的阻拦打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危险!”
    可那妇人听不懂汉话,便是听得懂,她也不会停下。
    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故土,是她所有亲人所在之地。她哭喊着跑了出去,周璃还想拉住她,也抱着昭儿跟出来几步,随即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昨晚还看见的房屋被炸成了平地,废墟冒着黑烟,遍地战火。
    穿着胡族盔甲的降兵有的还跪着躲着,有的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战火烧在了身上。周璃知道,那已是尸体了。
    而黑烟之中,还有打斗的身影,周璃看不清,却又觉得身形极像。
    周乔在与匕罗躲开火雷的那一瞬,抽出身上的匕首刺向了男人的小腹,匕罗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但晚了一步,匕首整个扎入他腹部,致使他落地时不得变换身位侧面倒地。
    周乔被那一脚踢中了手腕,刀被踢飞了出去,落地之时身上已没了军械。
    但匕罗为了避开腹部着地慢了须臾,周乔已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双腿紧紧锢住匕罗双臂,一手摁住他的脖颈,那只被踢中手腕的手攥成拳,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这一下,周乔痛到觉得这条手臂定是废了,而匕罗一只眼睛被砸了出来。
    “周乔!火雷!”此时顾霆尉又是一吼,他提起刀甩了过去,那个投掷火雷的人被这一刀捅穿了身子,但引线已点燃,火雷已经扔了出去。
    周璃离得尚远,但她总算看清了周乔的方位。而顾霆尉那声大吼,令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第154章 战火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黑烟彻底阻碍了视线。投掷火雷之人因中了那一刀,即便奋力将火雷掷了出去,却还是偏了些。周璃遥遥看着,四处火光黑烟滚滚。匕罗看见火雷投来,趁机拔下腹部的匕首朝着周乔扎去,后者却抢先一步往旁边滚去,刹那之间她翻身而起捡起地上的刀,在火雷爆裂中砍下了匕罗的头颅。周遭彻底归于平静。周乔被震得耳鸣不止,一时听不见声音。她踉跄着扔了手里的刀,缓缓转身。遍地尸体,密密麻麻地躺在泥泞的血地当中。倒在地上的战旗和扎入身体的箭羽燃着战火。北晋的将士们手里攥着兵刃,喘着粗气。烈日烤炙,每个人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脏污水迹顺着盔甲衣襟滴滴落下。不远处,顾霆尉立于尸堆中,怅然若失地望着眼前场面。感受到周乔的目光,他看了过来。周乔的盔甲上是数道深深陷入的刀痕,血顺着手背流下来,她整个人微微颤抖着。虽一句话也未说,可他们却在此时一齐朝着北晋方向跪了下去。战火之中,所有燕林军、黑鹰军将士皆放下兵械,跟着两位将军一同跪地。烽火杀戮过后,战胜的兵将们没有一个人露出丝丝笑容。他们疲累而悲怆。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黑烟彻底阻碍了视线。
    投掷火雷之人因中了那一刀,即便奋力将火雷掷了出去,却还是偏了些。
    周璃遥遥看着,四处火光黑烟滚滚。匕罗看见火雷投来,趁机拔下腹部的匕首朝着周乔扎去,后者却抢先一步往旁边滚去,刹那之间她翻身而起捡起地上的刀,在火雷爆裂中砍下了匕罗的头颅。
    周遭彻底归于平静。
    周乔被震得耳鸣不止,一时听不见声音。她踉跄着扔了手里的刀,缓缓转身。
    遍地尸体,密密麻麻地躺在泥泞的血地当中。倒在地上的战旗和扎入身体的箭羽燃着战火。北晋的将士们手里攥着兵刃,喘着粗气。烈日烤炙,每个人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脏污水迹顺着盔甲衣襟滴滴落下。
    不远处,顾霆尉立于尸堆中,怅然若失地望着眼前场面。感受到周乔的目光,他看了过来。
    周乔的盔甲上是数道深深陷入的刀痕,血顺着手背流下来,她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虽一句话也未说,可他们却在此时一齐朝着北晋方向跪了下去。战火之中,所有燕林军、黑鹰军将士皆放下兵械,跟着两位将军一同跪地。
    烽火杀戮过后,战胜的兵将们没有一个人露出丝丝笑容。他们疲累而悲怆。
    周乔和顾霆尉一言不发地望着故土那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即便什么也没说,周璃却也明白他们此时正在想什么。她抱着怀里的昭儿,亦转过身去,跪了下来。
    新仇旧怨,终于得报。
    父亲、母亲、公爹,还有所有殒命战场的北晋将士,若在天有灵看见此情此景,应能阖目长眠了。
    此时怀中传来几声嘤咛,婴孩的啼哭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周乔和顾霆尉闻声望去,看见同他们一起跪着的那道身影,心立刻变得柔软。这次又是顾霆尉抢了先,他上前一把揽住周璃的腰将人扶起,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女儿,这一亲,昭儿立刻就不哭了。
    顾霆尉当即一副“我不愧的亲爹”的欣慰表情,柔声道:“璃儿,回家了。”
    飞奔来攻城的路上,周乔草草几句话说了来龙去脉,顾霆尉被接连几个惊天消息噎得缰绳都差点从手中滑脱。然此时此刻,他一句也不想多问了。只要周璃和女儿安然地在他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周乔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大一小,抿抿唇,不知为何也回头往营地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她回过头来深吸口气,朝顾霆尉那边喊了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羞不羞啊。”
    顾霆尉哪里知道羞字怎么写,正要回呛两句,就听周璃担心道:“乔儿,你可受伤?”
    说着,她便抱着孩子朝周乔处走去。
    “我当然没事!”周乔迎上来,欣喜地盯着已经醒了的昭儿,又抬头问:“姐姐你和昭儿都没事吧?那个阿图鲁有没有为难你?”
    周璃一笑,“没有,我们都好。”
    “那就好!走,出去再说!”
    这里太过血腥,周乔怕她们母女害怕,便和顾霆尉一左一右守在周璃身旁,想挡去那些被火雷扎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可这么挡哪里挡得完。
    经过一具尸身前,周璃停下了脚步。
    周乔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一具伏在胡族兵士身体上的妇人尸身。她身下的兵士脸瞧着稚嫩,约莫十五六的年纪,妇人的脖子被割开了很深的口子,她右手还攥着刀,左手则紧握着少年兵士的手。
    顾霆尉认得这女人的衣裳,是方才同周璃一起待在那小屋里的妇人。
    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战死,大抵是天下所有为母者最最难忍悲痛之事。而另一边,她看见了匕罗的尸体,头身分离,面孔狰狞,那颗头颅上只剩一只眼,直直地盯着这边。
    “姐姐别怕。”周乔侧过身,挡住了那颗头颅。
    周璃不清楚此时心中的酸涩颤动究竟是不是害怕。只是那妇人为她和昭儿端来饭食,找来干净被褥的模样忽然划过眼前,而昨夜匕罗满目崇敬地讲着赫吉公主传奇事迹时的声音,也不断划过耳边。
    复杂情绪在须臾间全部涌了上来,周璃恍然明白过来。唯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体会这样的残酷。
    很多无辜之人,一辈子循规蹈矩,只想与亲人过平静日子,但即便如此,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至死都实现不了的奢侈愿望。
    也有很多人,一辈子为着信仰活着,他们本是黑暗地狱中人,一朝被拉到人间,便一直追随着那道拯救了他们的光,即便遭万人唾骂,即便死无葬身之地,却始终不离不弃。
    更有很多人,原本丰衣足食甚至地位尊崇,过着平安喜乐的日子,可他们甘愿牺牲自己,去换更多人能过上这般日子。
    周璃看向周乔。
    当初南楚兵临城下,周乔答应联姻嫁给战兰泽,之后却又把自己关在屋里很久,不见任何人。那时她身为姐姐,心疼之余,却也欣慰周乔不必进宫侍奉帝王,而兰泽公子那般费尽心思,定然也不会亏待乔儿。她当时甚至觉得,那大抵就是最圆满的解决之法。
    可如今再想,当初如果不是战兰泽,而是旁人呢?是那些年迈昏聩的老王爷,或是那些仗着军功恣意妄为的敌国将军,周乔又会如何选择?
    她仍会答应的。
    因为清楚战争的残酷,知道战争结束后的伤亡会伴随着几十年甚至终身的痛苦,所以她选择以一己之身,免去一场战乱,换回诸多将士们的性命,换回老者的儿子、妇人的夫婿,孩子的父亲。
    想必当初战兰泽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清楚周乔的为人,才会使了那般计策。
    久居后宅,被保护得太好,纵然饱读古籍诗书,又年长两岁,周璃却知道,作为姐姐,她远不如周乔。甚至有时候,她并不真正了解妹妹,总还将她当成小孩。
    她看似风风火火古灵精怪,实则却是最懂大义,最为善良之人。
    想到这里,周璃不禁低头,眼泪不声不响地滴落。
    这也是顾霆尉和周乔为何不在乎军功的缘由罢。纵然天生将才,他们却同样地厌恶战乱。
    若无战乱,胡族人大可继续过着他们的日子,追着他们的信仰。北晋南楚之人,亦可过着自己的日子,平淡而安然。
    周璃一路无言,出来时,城池外已停着一辆马车。
    周乔以为姐姐是被吓着了,悄悄歪头去看周璃的脸,一看见她脸上有泪痕,周乔赶紧安慰:“姐姐别哭,你还没出月子,不能哭的!”
    说着她就抬手去给周璃擦眼泪。
    “乔儿你受伤了?”周璃这才看见周乔手腕青紫还肿了起来,心疼不已:“你还说你没事,这是不是很严重?疼吗?咱们这就去看医者。”
    “哎呀,璃儿别担心,她这个伤我知道怎么治!”顾霆尉大喇喇道。
    周乔一听就把手往回缩,她只想着回去找医者治治就好,却没想顾霆尉一把就给抓住,二话不说用力一掰一拧,周乔啊地一声叫出来,惊得周璃怀里的昭儿瘪着嘴要哭,还惊得在城内原地包扎的将士们个个抻头往外望。
    面子要紧,周乔赶紧捂住嘴,疼得额头都冒了汗。
    周璃忙把孩子往顾霆尉怀里一放,捧着周乔的手仔细看,“这样就能治好吗?乔儿,手腕还能动吗?”
    “能,能。”周乔咬牙切齿地瞪着顾霆尉,“你是要把我手掰断不成?”
    “妻妹此话差矣,想当年你不也是这么给姐夫把手腕子给掰正了的吗?”顾霆尉皮笑肉不笑,“这一时没控制好力道也是有的,且海涵啊。”
    周璃一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无奈摇摇头。
    十里外,负手而立的男人看着三人皆上了马车,这才收回视线。
    一旁疾风看着战火遍地彻底沉寂的胡族城池,“殿下,咱们这边早就结束,也不派人过去帮忙,王妃身边没有自己的兵马,回来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战兰泽说,“此战掺着新仇旧怨,她更想自己做个了断。”
    话毕,他侧眸看向营地中黎岳及其兵马的尸身,冷道:“都处理干净。传信让虞帅率镇北军北上。”
    疾风不解:“殿下,玄武军的主力军已经加快脚程,足有十万之众。今日胡族被灭,北晋想要突袭破关的算盘落空,而咱们也有了防备……还需调用镇北军吗?”
    战兰泽看着北边天色,平静之余,似有阴云。
    “以防万一,不可掉以轻心。”
    疾风颔首:“是。”
    ***
    北晋皇宫,承乾殿。
    临舟紧绷的面色,令殿中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陛下自登基以来,虽在朝政军务上铁血手腕,但人却永远都是笑吟吟的,对比之前的睿王则更加风雅矜贵。
    然此时,胡族被灭,黎岳中了南楚的埋伏身首异处,他们区区几万兵马,竟将原本必赢的一盘棋搅得七零八落。
    纵然临舟什么也没说,但怒气已然让整个大殿都冰冷起来。
    最后,还是兵部李桓李大人站了出来,“陛下,如今胡族元气大伤兵力大损,阿图鲁后继无人,冥云骑卫更是全数被灭,胡族百姓四散逃亡,城池已空怕是无力回天。现下没了他们在中间,南北对峙,恐是……”
    临舟看过来。
    李大人低下头:“恐是不好轻举妄动。”
    “依兵部的意思,是叫已经越过胡疆的兵马全部撤回,折在南楚手里的关宁军,也闭口不提了?”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探出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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