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观看的众人皆是一惊,没有人看到阿昭是如何出手的,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红裳姑娘倩影轻晃,那个宛若谪仙般的男子手中的青峰就已是落在了地上。
    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置信。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姑娘剑术竟是如此高超!
    卫瑾愣了下。
    阿昭一脸着急地扶起地上的宁修,她紧张地打量着他,问:“修儿,可有伤到哪儿了?”见到宁修的手臂被划伤了一道口子,阿昭不禁蹙起眉头。
    阿昭收了宁修为徒后,有一回师徒两人在山林里遇到山贼,宁修不幸被山贼砍了一刀在肩上,伤口很浅,但几乎是要了宁修的半条命,当时都快吓坏阿昭了。
    明明只是手指长的刀疤口,但宁修的血却流个不停。
    阿昭找来了郎中,一看之下方知宁修的身子异于常人,是万万受不得伤的,即便是再浅再小的伤,也容易让宁修致命。
    平日里阿昭使唤宁修,虽有自己的私心在里头,但更多的是想让宁修多跑跑以便增强自己的身子。
    如今见到宁修的伤口,阿昭面色都变了。
    她又道:“为师带你去找郎中。”
    宁修知道平日师父平日里自己一受伤,师父便大惊小怪的。他连忙道:“师父,我没事,真的不打紧。我的身子近来好了许多,只是擦破了皮,回客栈后擦点金创药便没事了。”
    见阿昭眉头仍是蹙得厉害,宁修轻声道:“师父,我真的没事,你莫要担心了。”
    阿昭左瞧瞧右看看,盯了半晌,见宁修脸色如常才稍微松了口气。
    卫瑾看着阿昭紧张的模样,忽感失落。
    方才明明是那人先挥剑过来的,可阿昭却对自己出手,现在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瞥来一下,满眼都是那少年郎,彻彻底底地将他忘在了一边。
    卫瑾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34
    卫瑾沉默不语地拾起地上的长剑,此时宁修走前一步挡在阿昭面前,满是警惕之色。他说道:“你也看见了,我师父剑术高超,下回想占便宜之前擦亮双眼看清楚。”
    阿昭拉住宁修,冷声斥道:“修儿,不得无礼。”
    被阿昭这么一凶,宁修委屈地说道:“师父!明明是他……”阿昭打断了宁修的话,她走到卫瑾身前,躬身一礼,“师父,方才是修儿冒犯了您,阿昭替修儿向你赔罪。”
    “师父”二字一出,宁修就着着实实地愣住了。
    平日里听师父提起师祖,师父也只说师祖是名扬天下的天山派弟子,是师父最敬佩的人。宁修那时听了以为师祖起码也过三十了,未料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年轻。
    阿昭又笑着与卫瑾道:“师父,修儿是阿昭半年前收下的徒儿。”
    卫瑾认真地打量了几眼宁修,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也比阿昭小不了多少,他道:“这……这么快就收徒了。”
    阿昭笑道:“师父十六岁时收阿昭为徒,阿昭收修儿为徒时也差不多满十六了,”她扯过宁修,说道:“修儿,还不过来拜见师祖。”
    卫瑾瞅了下两人相握的手,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
    宁修纵然是心有不甘,也只能乖乖地说道:“徒孙拜见师祖。”想到师祖一见面和自己抢糖炒板栗,还跟自己过了几招,宁修就头大得很。
    就在此时,一道拍手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若干人,为首之人穿着锦衣华服,腰间挂着宝剑,剑鞘极其华丽,连着镶嵌了数颗宝石。只听那人拍手称道:“妙哉妙哉。”
    他停在阿昭身前,说道:“姑娘的剑术妙极了,不知可有参加这一回的论剑大会?”
    阿昭淡淡地回道:“没有。”
    那人又道:“若是姑娘想参加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定为姑娘在五华山上留一席之位。以姑娘的身手,想要在论剑大会里夺魁并非难事。我姓方,单名一个玄字。”
    此话引来周围不少人的震惊。
    方玄!
    不就是那一位连赢两回论剑大会的名剑客么?
    阿昭亦是有所耳闻,不过她依旧客气地拒绝,“论剑大会高手云集,在下剑术只是平平,且我也无意参加。多谢你的美意,我心领了。”
    说罢,阿昭拱拱手,道:“告辞。”
    .
    方玄面有不豫。
    他身侧的灰衣人不解地问道:“方才的姑娘也不过是只出了一招,速度虽快,但未必见得其剑术有多高超。大人为何如此热情相待?”
    方玄说道:“她就是红剑客。”
    灰衣人大惊。
    “红剑客……是个女子?”
    “对。”刚刚乍见之下,他就已是有所怀疑,再加上又是穿着红衣,又有那样的身手,而他屡次试探她也是不卑不亢地拒绝。方玄道:“是我们被传言误导了,世人都说红剑客如何厉害,我们便下意识地以为红剑客是个男子,所以追查这么久才会未果。”
    灰衣人道:“大人,王上有意招揽红剑客……”
    方玄不可置否一笑,眸色微深,他道:“是呀,我王有意招揽。”为宛国效力的剑客不多,他难得站稳了位置,又岂会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来破坏他的大事?
    他勾勾手。
    灰衣人附耳过来。
    方玄低语数句,灰衣人神色不禁凝重起来,他点点头。
    “属下明白。”
    .
    回了客栈后,卫瑾也跟着阿昭和宁修一起进了厢房。卫瑾坐在木椅上,宁修坐在榻上,两人的目光遥遥一撞,各自撇开。
    阿昭斟了杯茶,递给卫瑾。
    “师父喝茶。”阿昭温和一笑,问道:“师父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么?”
    卫瑾凝眸,声音柔和地道:“不是,阿昭,为师是来……”
    宁修忽然“哎呦”一声,阿昭连忙起身,问道:“修儿怎么了?”
    宁修指指臂上的伤口,说道:“方才也不会疼,不知道怎么的,一回来就开始疼了。”宁修瞥了下卫瑾,轻描淡写地说道:“师祖的剑真是锋利呢。”
    阿昭连忙去拿了金创药,在宁修身侧坐下。宁修掳起袖子,阿昭抹了金创药小心翼翼地在伤口边擦拭着,模样极其专注。
    卫瑾睨了一眼宁修。
    宁修眯眼轻笑。
    卫瑾脸一黑,撇过头喝茶。一杯茶入肚,心里还是燥得很,卫瑾又倒了一杯,这一回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呛了几声。卫瑾抬眼一望,阿昭轻声问道:“修儿还有哪儿不舒服?”
    宁修说道:“头有点疼,师父帮我揉一揉。”
    卫瑾又呛了几声,见阿昭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卫瑾面色有几分落寞。
    他将茶杯重重一搁。
    阿昭和宁修齐齐地抬头望去,卫瑾轻咳一声,“茶没了,我出去唤小二换壶新茶来。”卫瑾出去后,房里剩下阿昭和宁修两人。
    阿昭斜眼看了下宁修。
    “……还装么?”
    宁修知道被识破了,也不觉窘迫,笑嘻嘻地道:“师父火眼金睛,徒儿就知瞒不过师父。”
    阿昭伸手轻敲了下宁修的头,叹道:“要好好地与师祖相处,不许顽皮。”
    “……是,徒儿明白。”
    阿昭又问:“真的没有哪儿不适?”
    宁修点头,“嗯,就是伤口有点疼。”
    阿昭道:“以后不许如此鲁莽了。”
    宁修道:“见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吃师父的豆腐,徒儿一时情急也顾不上什么了。”阿昭笑道:“修儿也不想想若非为师愿意,这天下间又有多少人能吃得了为师的豆腐。”
    阿昭拍了拍宁修的手。
    “记住要好好地与师祖相处,不许再这么胡闹了。你若再胡闹,为师也不帮你了。”
    .
    卫瑾回来时厢房里就剩下阿昭一人。
    阿昭倚在窗边,细细地擦拭着沉水剑。听到开门声,她抬眼望去,笑意盈盈地说道:“师父回来了。”卫瑾心里本是有几分郁结,但此刻见到阿昭面上的笑颜,那几分郁结也渐渐消散。
    卫瑾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宁修是阿昭的徒儿,他要爱屋及乌。
    卫瑾眼里多了几分柔意,他走上前来,轻声与阿昭说道:“沉水剑依旧如初。”
    阿昭说道:“师父送阿昭的沉水剑,一直都是阿昭的心中至宝。”
    她温柔地抚摸着剑身,像是在看自己的至爱。
    虽说见到阿昭如此宝贝自己送他的东西是好事,但这样的目光却让卫瑾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唤了声:“阿昭。”
    阿昭回过神来。
    卫瑾的眼里有复杂之色,阿昭似是意识到什么,她连忙道:“师父,阿昭没有那个意思。”阿昭放下沉水剑,认真地道:“师父,之前阿昭年纪小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还险些闯下大祸,幸好师父挽救了阿昭。这一年来阿昭去了许多地方,也经历了许多事情,方知师父当初说得极对。”
    卫瑾怔怔地看着阿昭。
    阿昭原以为这些话说出来时会相当困难,可如今真正说出口了,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安宁。她继续道:“师父说当阿昭去历练之后,便会知这天下有多广,儿女私情也不过是浮生蝼蚁,不值一提。阿昭以为师父当时只是不想让阿昭难堪,但阿昭现在明白师父的苦心了。这天下太大,即便阿昭穷极一生也无法览遍一切,之前阿昭对师父的感情,与这些相比之下更是微不足道。且这一年来,阿昭也有所领悟,阿昭六岁那一年第一眼见到师父,便觉师父如天人一般高不可攀,而师父之后待阿昭又是无微不至,阿昭会喜欢师父也是情理之中……”
    卫瑾面色顿变。
    他道:“阿昭,为师……”
    阿昭连忙道:“但师父放心,现在阿昭已经彻彻底底放下这份感情了。”
    “也喜欢你”四字顿时哽在卫瑾心里。
    此时,阿昭忽然跪下来,“一年前阿昭犯下滔天大错,冒犯了师父。阿昭知师父不会责怪阿昭,可阿昭心里一直自责不已,请师父受徒儿一拜。”
    想起那一夜,卫瑾扶起阿昭,他轻声道:“我不曾责怪过你,你也莫要自责。其实那一夜为师也有错。”
    “师父不必揽错上身,都是阿昭不好。”
    卫瑾道:“过去的事不许提了。”
    阿昭笑着点头,她弯眉又是一笑,道:“不知师父可有去过琼国的九华寺?阿昭曾在九华寺中待了半月,每日聆听他们做早课的声音时,心情就格外宁静,也是在那时阿昭才悟得剑者,不为杀戮也不为功名利禄,方能大成者,也方能在剑道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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