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灯听见,缓缓抬头,瞥见阚冰阳不苟言笑的面庞,尴尬地抿了抿唇角,又低头继续写报告。
    阚冰阳处理完手中的工作,问道:血液化验的结果出来了?
    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邹成益只能怏怏作罢。
    他将结果递过去之后,抱着手臂继续八卦:今天我在韩队那,见到了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阚冰阳一边看结果,一边泰然问道:谁?
    邹成益瞪圆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沈禾风。
    于灯一听,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颤落到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然后偷偷去看阚冰阳的脸色。
    邹成益以为他们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江城的金融界大佬啊,你俩怎么没反应?
    阚冰阳侧目看他,怎么了?
    邹成益往前探了探身子,道:他来我们刑侦局啊!
    人家来刑侦局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于灯不耐烦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下班了,该走了。
    邹成益依然自娱自乐,八卦得起劲儿。
    我这不是好奇吗?这么大人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哎,你们说,沈禾风三十年前在江城大学当教授的时候,和女学生偷偷摸摸生了个孩子,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于灯心中咯嘣一下,愣没有发愣的时间,便直接扭头去看阚冰阳。
    坦白讲,阚冰阳的真实身份,他也是通过于烛才知道的,从小于烛就不让他问,他也仅仅只是知道紫灵山上那个褚施大师收养的孩子来历不浅,但没想到,这何止是不浅,简直就是深不可测。
    阚冰阳,你要不要先走?
    他小心翼翼问。
    好在阚冰阳依然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气定神闲的安然自若,并没有把邹成益问的话放在心上。
    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将血检报告放入文件夹缩进了抽屉里,然后缓缓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是真的,你信吗?
    说着,他径直出了办公室。
    到了车里,他本想直接往沁江镇开去,但是左思右想,事情总要解决,荆棘也总要斩断,便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不久,便被接通。
    爸?
    那边的老者闻声着实愣滞了,他反应了一会儿,问道:冰阳?
    嗯。
    怎么突然有事找我了?
    阚冰阳看着残缺的晚霞,半抹纱幔般从头笼罩下来,将眼前景色迷惑,他反复思忖,问道:你今天来我单位做什么?
    沈禾风哽了半秒,没有回答。
    沉默止于静止,总有人要先突破。
    阚冰阳没再犹豫,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不是想公开认我吗?
    电话里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数倍,嗞嗞电流的信号,在耳旁边磨得生疼,像是有回音,又像是有人在鼓槌击膜,脑袋都是胀的。
    你愿意?沈禾风颤颤巍巍。
    嗯。
    条件呢?
    沈禾风随即问道。
    他是个金融界的元老,经历社会、经历风吹,知道这都是条件促成,没有利益的事情,阚冰阳这么倔强的性格,是不可能妥协的。
    恍惚之间,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他不觉追问:是因为叶萦萦吗?
    回想起两周前,叶明诚就已经找过他,言语真诚、措词妥帖,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在说两个孩子的事情。
    叶明诚当然知道叶萦萦又和阚冰阳在一起了。
    错过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这是商人的本能,这种本能十有八-九会遗传,那么女儿一定会寻迹而追,等她发现自己老爹曾经从中作梗,估计得天翻地覆,还不如提前和沈老打好招呼。
    但当时沈禾风却说:我有心认回他,是他自己不愿意。
    既然如此,那关键点便落在了阚冰阳的身上。
    现在,阚冰阳居然主动打电话来找自己,那么一定是为了叶萦萦,自己儿子,还是自己清楚。
    虽然沉默,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许久,阚冰阳才在电话这头缓缓嗯了一声。
    -
    又多住了几日,叶萦萦才习惯沁江镇慢慢悠悠的生活节奏。
    于烛的目光,从玩味变成探究。
    最后,又从探究变成了费解。
    叶萦萦,这饭你是煮熟了,人什么时候领回家?
    叶萦萦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心没肺地看了一眼面前简单的油条豆浆,将自己那只完全不应景的钻石包包往里面推了推。
    唔再说吧,熟都熟了,也生不回去了。
    于烛噎住。
    她无奈瘪嘴,仰头示意着:别嫌难吃,咱们穷人平常就吃这个,你要是又吃不完,阚冰阳回头又得说我。
    她说完便走了。
    叶萦萦留坐原地,若有所思了好半晌,等到下午日头最旺的时候,阚冰阳才回来。
    刚刚打开门,里面的小人儿便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拽了进去,似是长时间没见,那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便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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