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骑兵如来自地狱的幽冥一般,从东南西北四方突然现身,将白登山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且那些骑兵皆整齐有序,勇武高大,更让刘邦惊诧的,是这些匈奴骑兵身下所骑的战马西面皆是清一色白色战马,擎白色战旗,东面皆骑青駹战马,擎青色战旗,北面是乌骊马,擎黑色战旗,南面是赤色战马,擎红色战旗。
    密密麻麻,在那惨白日光的照耀下,灼伤了他的老眼。
    要知道在大汉,如今就连他这个皇帝老儿出行,都很难觅得四匹颜色完全一样的高大战马,再看匈奴骑兵,不同颜色的战马竟能分列到各自军阵之中,这天差地别的悬殊,简直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望着小小的白登山下,突然出现的成千上万的敌军,讷讷自语着:这是有,多少匈奴骑兵?
    陈平人如其名,向来平静似水的声音竟也微微发颤:东南西北,约各十万,全部加起来,约有四十万之众......
    哈哈,哈哈哈哈......
    出乎意料地,刘邦面对此局势,竟突然狂悖大笑出声,良久,方才止住笑,仰天长啸道:这是天要亡我刘邦,天要亡我大汉啊!
    ......
    四十万对六万,本就是场不甚公平的对决。
    冒顿牵马立在一座小丘之上,如置身事外的天神,冷冷看着刘邦的六万大军陷入自己精心设计的包围圈。
    他如今若要杀他,将如捏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
    然,他还没想这么快便要了他的命。
    在那之前,他要好好陪这位来自大汉的皇帝欣赏一番白登山的冬日美景,让他见识一下,何为匈奴的真正实力。
    他轻呼出一团白气,待要翻身上马,忽见兰佩呼哧带喘地策马登上小丘,一个急停下马后,与他隔马而立。
    他的雪花豹过于高大,几乎遮住了她的全部身子,他绕到马腹的另一侧,放开缰绳握着她的双手道: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太过寒冷,你身子吃不消!
    自那日在望楼上受了风,兰佩回来就一直有些发热,热度不高,时断时续。喝了汤药仍多日不见好,后来还是冒顿亲自上阵,脱光衣服裹上层层被褥将她在怀中焐了整整一宿,将两人全身焐得透湿,寒气都发出来,第二日才退了热。
    这两日刚退热,冒顿知她体虚畏寒,不许她出帐,为免她操心,军中事务都避着她,故而兰佩今日才知,刘邦的大军已经离开平城进入白登山,因放心不下,特意出来寻他。
    我已经好多了。兰佩偎在他身侧,冒顿掀起玄色大氅,将她连同身上的银狐大氅一起,紧裹在怀中,自她头顶吐出两个字表示不满:胡闹!
    这样冷的天,宿在简易军帐中,即便燃着熊熊炭火,依旧寒意钻心,然每晚只要被他抱进怀里,便似有火炉贴身烘烤,源源不断的暖流袭来,便是再冷也不觉了。
    如今刘邦被围白登山,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这几日兰佩烧得昏昏沉沉,对于冒顿起早贪黑部署什么一概不知,如今看着远处山坳下匈奴四色骑兵整齐列阵,她不免有些好奇,匈奴王对汉王这一仗,究竟准备如何打。
    你不听话,我不告诉你。
    兰佩:......
    抿了抿唇,自他怀中扬起无害的脸,被冻红的小鼻尖微微一皱:你告诉我,我便听话。
    冒顿单眉一挑:你就是如此吃定我,拿你毫无办法?
    兰佩还以甜甜一笑,头点的用力:嗯!
    冒顿唇线一弯,怕她站在雪地里再着凉,干脆将她抱上雪花豹,自后将她环在腰间,宠溺道:我的大阏氏,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呢。
    兰佩舒服地靠在他宽阔的前胸,被他的大氅护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渐弱,他低下高昂的头颅,架在她肩上,缓缓道:刘邦过于轻敌,竟独自率六万大军先行,将步兵都留在了后方,天寒地冻,冰雪难行,我估摸着,没有个八/九日那些步兵到不了,且即便到了,也有近一半会在路上冻死,不过我不会等到那时,我打算趁刘邦刚被围困,惊惶未定之际,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见识见识匈奴骑兵的厉害,之后再围他个三五日,待到他粮草用尽,只剩冻死或饿死两条路可选时,我再给他送去第三条路。
    什么?
    冒顿瞥了眼她晶亮的双眸,伸手轻轻刮过她通红的鼻尖:你不是知道,还来问我!
    兰佩莞尔:你是要他向你俯首称臣,承认匈奴帝国的绝对王权,如同羁縻西域那般羁縻大汉,每年让刘邦向你赋税纳贡,并保证大汉绝不会主动出击匈奴,是不是?
    冒顿顿时哈哈大笑出声,不答反问:我的这个大单于之位,让你来坐,可好?
    什么让她来坐,明明就是他自己想偷懒。
    兰佩白他一眼:想得美!
    冒顿脸上宠溺的笑意收不住,与她同骑疾驰下山,带起身后一道雪色烟尘,天地辽阔,黑白一色。
    ......
    当日晌午,匈奴骑兵向被围困在白登山的汉军发起第一次进攻,对比身着皮革软甲,策马拉弓的匈奴骑兵,那些衣着单薄,冻掉了手指,连长戟都提不起的汉军,在这孤立无援的山包上,简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得被匈奴军队碾压着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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