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完,突然换了副酸溜溜的面孔,“这问题你去问你的五哥哥去啊,他不是有个在关外掌关防大印的外祖嘛,关外的事他最清楚。”
    “所以是九哥还是五哥?”元衿眼珠子转了转,“五哥应该没这个心眼。”
    “可不是,就你家五哥最憨厚老实。”胤禛继续酸溜溜地补刀。
    “九哥最近忙着想去外头,也不该有这么周全的心眼,他都没成婚没属人呢。”
    “可不是,你家九哥和你都喜欢那些个洋文啊提琴呢,聊起来一个时辰不带停的。”
    元衿想了又想,最后严肃地看着四哥问:“不会是你们一起吧?”
    “一起?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可胤禛满意地笑了,附在元衿耳边说,“有些事,只是,凑巧而已。”
    “凑巧?得有多凑巧?”
    “南巡这次太顺利,太子威望大涨,漠北在屯兵备战大哥几次请命皇阿玛都不同意。天平失衡,大哥想让太子那里轻一点,找着找着就找到了关外,你五哥的外祖多老实一人呢,谁也不得罪赶紧往京城报信。他是内务府人,送信自然是往内务府送。”
    “所以是内务府总管禀报了皇阿玛?”
    “如今内务府三位总管,一个是皇阿玛惯用的老人海拉逊什么大小事都会唠唠叨叨地和皇阿玛谁,都被皇阿玛嫌弃嘴碎了。一个是富察氏的马马思喀,他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马齐一个叫马武,马齐管户部日日御前回话,马武是侍卫又老实在佟国维手下入的御前,偶尔知道点什么也都会原封不动地告诉皇阿玛。还有个和额娘一个姓,不过是远房很远房,年纪特别大以前是都察院的所以为人特别刚正,那也是事无巨细都会如实告诉皇阿玛的一个人。”
    胤禛摊开手,耸耸肩,“各有所长,但都是忠臣呢,皇阿玛这天听向下通畅得很。”
    “可要只有一个刚正不阿、老实巴交的内务府总管,皇阿玛知道也就知道了,现在有三个,三人成虎,知道的人就不止皇阿玛了。”
    胤禛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继续,继续。”
    “知道的人多了,这庄头逃人上达天听的路也就没什么绊脚石格外通畅,天听一通畅,消息便传开了,也就不得不查了。四哥,我不懂啊,现在这个刑部尚书是……”
    “原来的年老体弱目前告病在家,下任已经选好叫傅腊塔,目下已经在办差了。”
    “被选上的理由是?”
    “能力不错,六部行走很多年了。”
    “就这?六部有多少人呢,少说也有上千号吧?”
    胤禛浅笑了下,“他有个小优点,叫明珠的外甥。”
    “这是小优点吗?哪怕傅腊塔嘴歪眼斜,但只要这个优点在,他就浑身都是大材。”
    “别乱说话,吏部推、百官议、皇阿玛点头,那是人才。”
    “好家伙,这么多人才这是把太子哥哥包圆了。”元衿小小地拍了两下手,“四哥,皇阿玛不知道吗?”
    “皇阿玛知不知道,取决于,他想不想知道。”
    胤禛说了句玄而又玄的话,话音落下,他和元衿也快走出行宫的牡丹园。
    而舜安彦则如约好的那般,等在尽头和元衿一起去给皇太后请安。
    他们越走越近,舜安彦已经转过身来,远远地朝兄妹两人行礼。
    看到他修长的身影,胤禛轻声念叨:“佟家这回是真高兴了。佟国维老了,佟国纲又战死,佟国纲的儿子是个鄂伦岱没长脑子愣头青,舜安彦的阿玛窝窝囊囊的,舜安彦的叔叔们没比他大几岁。本来佟家这靠太后和皇后撑起的半朝,下次要能再拿一等公,只能在明珠和索家的夹缝里捧个新君才有可能。现在白送个固伦额附,舜安彦干活又利索,回头皇阿玛还能再倒贴个爵位进佟家送给你的孩子。”
    “四哥,刚才你还说我乱说话。”
    “事实而已,皇阿玛特别喜欢隆科多,但有舜安彦和他阿玛在,佟国维连进理藩院都优先孙子。谁在家没点偏心眼子呢?捞不到爵位的勋贵之子和如夫人没什么区别。”
    叨叨到这里,胤禛的脚步停住了。
    “佟国维最近一直想把舜安彦往理藩院塞啊……”
    “这不是老故事了吗?”
    元衿和舜安彦早就知道了,对于佟国维这种把孙子当枪用,好用就往死里用的行为,舜安彦烦的直接化身成了彦寻的铲屎官,派人远上一千里把彦寻从京城的猫窝里捞出来送到南巡队伍里
    彦寻被打断了在京城的好梦,惊恐中奔袭一千里见到了主人和它的奴隶后,嘶哑咧嘴猫毛炸开赏了舜安彦十几个猫爪。
    被挠的满手是伤的舜安彦根本不在意,天天把彦寻揣兜里和遛鸟似的遛猫,弄得山东境内的官员都以为他是个一顶一的纨绔。
    佟国维很生气,但猫是元衿的,他不敢气,只能明天入夜去和孙子谈谈心,顺便和当地官员喝喝茶,随口说说自家孙子南下北上西出的光荣事迹。
    “嗯,是老故事了。”胤禛抬手让舜安彦过来。
    “四阿哥。”
    舜安彦见到胤禛总是很老实,因为他是未来的雍正,也因为他是护妹狂魔,两相合一分分钟要他命。
    胤禛捋捋在舜安彦怀里睡觉的彦寻的下巴,随口问:“最近有安北将军台的消息吗?巴拜特穆尔那个浑身是心眼的家伙送回去,还是苏赫去接吗?”
    “这是万岁爷问过奴才,奴才说了自己的想法,苏赫贝勒是直肠子,四公主虽然代行将军台之责但对付那位还有些距离,所以奴才推荐还是由阿喇尼送,同时召阿喇沁郡王到漠北漠南交界护送他深入。”
    胤禛:“阿喇沁郡王能办好?”
    “阿喇沁郡王有个庶子正好出生的时候漠北新空出来的一个小活佛位置,他觉得孩子很有灵性,所以想问问万岁爷的意思。”
    舜安彦说着笑了笑,“问意见嘛,总是要付点小费用的。”
    作者有话说:
    四:我只是私下和妹妹吐个槽,忍太久了
    舜安彦:我只是提出朝廷该收咨询费而已
    第108章
    胤禛扫视了舜安彦两眼,“你倒都清楚。”
    “走了几次,之前法王薨逝前,奴才去找了档案,把内外蒙加藏地的大小活佛都背了一遍,其他的是在去的路上找牧民打听的。这里头弯弯绕实在太多了,奴才也就略知一二罢了。”
    “这样啊……”胤禛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后拍拍元衿,“四哥还有事儿,皇祖母不是在等你吗?你快去吧。”
    “诶,四哥,你怎么反悔啊?”胤禛来找元衿时还说很久没在太后跟前孝敬过了,要和她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胤禛摆手,急着离开,略显敷衍地说:“突然想起有个差没办完,我去找找马齐。”
    然后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鄢少爷,我四哥最近有被皇阿玛差使吗?”
    “没听说啊。”舜安彦虽然营造了自己猫奴的寒酸形象,但鉴于他御前侍卫的职务和佟家的关系网,皇子们的事还是能陆陆续续传到他这里,“你有没有听说九阿哥的事?”
    元衿点头,“皇阿玛把我都骂了,还搜到了九哥哥写给你我的信,不过是隐形墨水写的,也不知道到底写了什么。”
    舜安彦一个头两个大,“听说九阿哥天天在屋子里哭天喊地,车马在路上哭声能传出一里地,万岁爷都不想管了。再加上太子爷帮忙遮掩索家的事和大阿哥求上前线不成联络兵部的事,裕亲王、恭亲王、简亲王一起得了万岁爷的旨意,要内务府和宗人府好好管制皇子们,别说差事了,连现在回程路上带阿哥们上官员面前写字吟诗都少了。”
    炫儿子是康熙的一大爱好,南来北往,藩王官员,没有谁能逃得过“朕的儿子棒棒哒”这一标准流程的洗礼。
    大阿哥开个弓,三阿哥吟个诗,四阿哥写个字,五阿哥演个孝,太子负责全面发展,每个皇子都有明确的分工。出门就和后世爱豆一样,“粉丝”想看balance有balance,想看free style有free style,哪样技能爱新觉罗男子天团都没有短板,
    这操作炫目熟练到南巡许多没见识过的官员表情管理失控——毕竟江南树大根深,大场面没少见过,康熙爷有时实在太不收敛了。
    以至于舜安彦和元衿经常想,十几年后康熙被九王夺嫡搞得两废两立时,会不会有官员捧出家里被赐的皇子题字大笑三声,感叹下炫儿狂魔也有今天。
    “那你说,四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元衿把她和康熙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舜安彦,因为康熙对这门婚事表现的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两已经不安许久了。
    舜安彦听完咂摸了一遍又一遍,也只能和元衿一样得出个结论:“万岁爷是要我干什么?”
    “给你官当?可你迟早要当官呢!”
    问题不过是大小和位置,而舜安彦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官当的小点,免得被以后的夺嫡牵连太深。
    在复杂的朝政里,他们两个的想象力和能力都不足,还是那句话,现代的家庭和商业在古代最高家庭里太小儿科,除了谨慎,其他的实在很难。
    元衿就这么和舜安彦坐在牡丹园的角落里淅淅索索、窃窃私语,算着他们未来到底会被如何,只有彦寻无忧无虑地翻着肚皮沐浴着泰山被孔子开过金手指的阳光。
    乌嬷嬷寻来时,看到的那真是好一出郎才女貌、郎情妾意的和谐画面,完全没想到他两是在给自己算命。
    “五公主,佟少爷,您二位怎么在这儿呢,可叫老奴好找。”
    元衿也算是在乌嬷嬷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对老人家的尊重比其他人多上许多,看见她亲自寻来,绽开笑容问道:“皇祖母是想先用点心吗?”
    日头正盛,离她说好的陪太后用膳的时辰尚有许久。
    “不是,太后现在哪有心情去吃什么点心呢!太后是派老奴来找公主和佟少爷,有东西给二位看。”
    两人于是急忙跟着乌嬷嬷去了,才靠近太后的寝宫,就听到里面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推门进去,不常出门的德妃坐在太后旁边。
    “皇祖母,额娘。”
    “太后娘娘,德妃娘娘。”
    他们请过安,太后就让元衿坐在了自己旁边,德妃手里捧着一本和康熙那儿封面相似的黄绫折子,脸上挂着极少有的明朗笑容。
    “太后,要不也给佟少爷赐个座?咱们都坐着,就他一个人杵着,人又高高大大的,怪突兀的。”
    太后捂嘴咯咯直笑,“在南边时候,曹家媳妇和我说汉人有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好家伙,咱们这儿还没成呢,就已经心疼上了。”
    德妃一听,“啊哟”了声,对舜安彦说:“太后这么说我了,那可不敢叫你坐了,还是站着的好。”
    “我就这么一说,你避个什么嫌呀。”
    太后招呼乌嬷嬷搬座位来,让舜安彦远远地坐下,“你也别怪咱们这些人多事,按制万岁爷下旨内务府定婚前,宫里要先相看好几遍的,可万岁爷说了你其实就是半个宫里长大的,什么样儿皇子们清楚公主们也清楚,所以事儿都早早备起来了。要说对你不熟,那德妃是最不熟的,所以今儿特意把她叫来和你说说话。”
    乌嬷嬷同时给舜安彦上了杯奶茶,他端在手里,乖巧地应了声“是”。
    德妃这个人,往好听点说这些年是存在感低身体差,往严肃点说,或是按照元衿的理解,是外柔内刚有自己的脾气。
    在获得充足的资本,即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后,她以抱病面对康熙的庞大后宫,把懒得伺候写在了明面上。
    现在,她重新支棱了过来,道理也很简单——我要嫁女儿了!
    德妃和太后的理解相似,儿子娶媳妇一大半是国事,你康熙爷要怎么做主我都插不了嘴,皇子封爵那更是国事,后宫多说一句都是不合祖制。
    但嫁女儿就不一样了,除了大方向后宫干预不了,细节上都是能插手地方。
    这两代人那天在大报恩寺的第一次合作后,都发现了对方的敏捷和心意,在元衿松口愿意谈和舜安彦的婚事后,迅速一拍即合抱成一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后宫“干”婚发挥到极致。
    “这宅子,德妃你瞧瞧,万岁爷画了两块地,一块儿是国子监那儿,一块是裕亲王府旁。可我觉得是不是什刹海那边更好些?你在宫外过过,你给参谋参谋?”
    德妃没有老花眼,但这时候竟然让贴身宫女秋华掏出一个西洋水晶放大镜来,怼着内务府的京城地图细细琢磨了良久,“国子监靠着安定门了,那儿是有不少内务府的空地,不过什刹海更热闹些。”
    “热闹好啊,元衿不就喜欢热闹?那裕亲王府在哪儿呢?”太后伸长着脖子在密密麻麻地小格子里找起了自己从来没关系过的地方,“以前福全和我说他从东华门入宫最近,这是在哪儿呢?”
    “这这这。”德妃指了指,然后瞥了眼舜安彦,“金鱼胡同嘛,是不错,也热闹,听四阿哥说传教士都在那儿问万岁爷要了地,不过那儿是富贵地,它……”
    舜安彦立即明白,自己主动站队,“金鱼胡同抬脚就到佟府夹道了,这几年叔叔们分家不够住,万岁爷还开恩在金鱼胡同新赐了两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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