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御史出来,揪着帝师来历不明说事。
    萧偃只冷眼看着他们,看着这朝堂上还有多少人,或别有用心,或盲从庸碌,或自以为正义,口诛笔伐他的妖。
    那是朕的妖,不是来历不明的妖人。
    他的帝师,是梅里曼家族的骄子,他的家族名为晨星,他的父母为他命名为光耀的太阳之子,他是最年轻的法术天才,他年轻轻转化成为巫妖,一个人孤独走了上千年。
    “从前你是晨星在人世间发光,如今死后如晚星在逝者中显耀。”
    他是最耀眼的星星,是太阳之子,精灵女王、教皇、人王、矮人国王,都亲自为他奉上祝福,他是纵横时空的半神,他是心怀慈悲的神灵,没人知道他的温柔,他的仁慈。
    萧偃终于开口说话:“帝师之功,不为天下知。”
    朝上议论纷纷倏然静默,大殿阴凉,只有萧偃觉得喉咙仿佛火灼刀割一般,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仍然慢慢道:“帝师于朕,为再造之恩,授业之恩,辅弼之恩,救驾之功,无以相酬,无证据则攻讦帝师则,视同诋毁攻讦朕躬,不能轻饶,一旦查明果然诬告,视同大逆。”
    这句话十分重,一时慎王脸色微微变了,只有承恩侯面无惧色:“臣有确切证据!可一死以证清白!”
    萧偃凝视着他,头虽然昏重,却知道今日这一场对峙很是凶险。承恩侯已不是人类,哪怕他看上去仍然冠冕煌然,他下朝后直接寻死或者直接撞死在这金銮殿上,那自己这昏君的罪名就坐实了,这些日子户部辛辛苦苦培育了几个月的粮种将不会得到推广,吃了这妖的粮米会变成妖怪,哪怕不是妖怪,万一正好生病了,拉肚子了,那就一定是朝廷的问题,皇上被妖怪所惑——民间那什么拜星教,是已经准备好的舆论引导场。
    他从喉咙到心肺,燃烧着一把火,他强留下了一个神,却让他受庸人诋毁,受小人暗算。
    他垂着睫毛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殿中安静一片,无人说话,而何常安不知何时已回了来,为他倒了一杯茶。
    他才慢慢道:“传津王妃。”
    殿上微微有些茫然,只有慎王忽然脸色变了,津王本来是他的封号,但降为郡王改为慎王后,津王妃就只剩下了一人,就是他自己的母亲,也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了。
    只看到慎王妃扶着老王妃慢慢上了殿,她们全都穿着诰命礼服,萧偃道:“给老王妃看座,上茶。”
    众臣都知道这老王妃名义上是皇婶,其实是皇帝生母,皇上优待也是应该,只看到那老王妃坐了下来,慎王妃在一旁接过了内侍送过来的茶壶侍立了着。
    老王妃看着那金尊玉贵的皇帝,那是自己生下来的儿子,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荣耀啊。她颤巍巍道:“皇上!我要揭发举报,承恩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隐瞒家中女儿早夭之事,将精心教养的江南雏妓冒充本家女儿,送入宫中,魅惑先帝,以贱婢之身,篡夺尊位,得以太后之尊收养宗室子,一手遮天,玩弄权势!”
    一时众人哗然!
    承恩侯大怒:“这是含血喷人!”
    老王妃声音特别响亮:“我有证据!当初江南售卖此女的老鸨子!我已找到!连当初这位孙太后的契书和卖了她的生身父母,我都找来了!长得与这位太后娘娘一模一样,一见便知!另外,当初承恩侯的幼妹,负责接生的婆子我也找到了,说出承恩侯府上这位嫡女的是因着面有胎记,因此一直养在庄子上,不大见人的。后来这位嫡女身边伺候的人陆陆续续都被打发发卖了,我却都一一找到了!都能证明,当初承恩侯府上的嫡女,与如今宫中的太后,并非同一人!”
    老王妃越说越亢奋,她这些日子和孙雪霄接触久了,渐渐在言谈中发现了孙雪霄果然心虚,言谈之中对太后更是没有什么尊重,她心里起了疑窦,找了人查,这样巧就查到了孙雪霄曾经见过一个外地的婆子,为她看诊,仔细查访,抽丝剥茧,果然让她查到了孙太后根本不是承恩侯府的嫡女!
    她立刻将此事写了折子命人送给皇上,不多时皇上身边的内侍何常安亲自来拜见她,带了不少赏赐物,只说皇上知道了,老王妃辛苦了,查出此等大案,但事涉太后和承恩侯,事关重大,还需私下查访补充证据,等待时机,让他们不容拒绝,请老王妃耐心等待,且守口如瓶,便连慎王等人也不能吐露,等到哪日时机成熟了,会亲自请她老人家亲自上殿,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她隐忍多时,终于等到了今日!势必要将承恩侯这老匹夫和孙太后那贱人拉下马来!一个如此卑贱之人,竟然将自己的儿子据为己有,厚着脸皮待在那皇太后尊位上,她才是金尊玉贵的皇上生母,真正的皇太后!
    承恩侯气得要死,跪下道:“臣一片丹心,天地可鉴!这必然是巫九曜作法……”
    慎王妃却忽然上前道:“还有我儿自去了户部观星塔当差,从未从那里取出过一粒种子,每日领用的种子都已尽播种,有同行的户部官员作证!承恩侯你指鹿为马,栽赃陷害!我和你拼了!”她进殿之时,内侍们端了一壶茶过来,她拿在手里本是要给老王妃倒茶的,如今却将那一整壶茶直接往承恩侯身上摔了过去!
    朝廷上大臣们全都目瞪口呆,看着那锡茶壶直接打翻在承恩侯身上,淡褐色的茶水和茶叶都撒出来落在了承恩侯身上,一时都觉得有些不堪,有人出来道:“岂有此理?这里是大殿之上,慎王妃不可无礼。”
    慎王妃斯斯文文,面色通红,仿佛只是一时着急儿子前程,基于义愤,才做了如此出格之事,如今极为窘迫,退回了老王妃身后。
    老王妃却只以为自己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女人,无所畏惧,大着嗓门:“皇上!承恩侯夫人之死,同样十分蹊跷,别有内情!传说为孙太后为了遮掩自己出身卑贱的事实,杀人灭口,命宫里的女官鸩杀了承恩侯夫人,承恩侯嫡女知道此事,衔恨在身,才一直守孝,不肯入宫为后!此事大有内情,请皇上吩咐宗室司、大理寺三司会审,为承恩侯夫人验尸!请皇上立刻将孙太后身边宫女全数拿下,再将承恩侯拿下,定能审问出其中详情!“
    承恩侯气得呕血,承恩侯夫人确实是被鸩杀,若是验尸,确实不妥,但,他只要如今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那此事就是自己是正义之臣!满朝三品大臣都在殿上看着他被皇上和皇上的生母血口喷人必死,他一死证清白,天下道理就在自己这边!
    他面露凶光,站起来就想要冲上去要撞柱而亡!
    然而他跪在那里,身躯格格颤抖,竟然动弹不得!
    他大惊,想要施展他的法力,没想到却也施展不出来!那落在他身上的温热的茶水如今仿佛什么沉默的桎梏,封住了他身上的法力!
    茶水!
    他转头看向了慎王妃,眼睛里仿佛燃起了火一般,恶狠狠盯着她。
    慎王妃惧怕得微微往后又退了两步,脸色苍白,但却不曾退缩,世子是她唯一指望!岂能让奸人拉下水?适才何公公再三叮嘱,她都按皇上交代的做了,只要能保住自己儿子,把这条命不要了也是可以的!更何况只不过是泼个茶水?
    萧偃已站了起来:“承恩侯暂押大理寺,此事涉及宫闱,着宗室司、大理寺内审,不予公开,皇太后为朕有养育之恩,事情未明之前,不必惊动,在宫中静养。此事不予议论,如有将今日殿上之事传出或擅自议论者,以大逆论处。”
    不公开审理!不许议论!
    这分明是不许人议论帝师,至于所谓太后和承恩侯的清白,已经不重要了。
    承恩侯绝望看着过来将他像一个凡人一样将他官帽外袍除下,拉下大殿去,不对!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自己已经拥有了无尽的力量!自己是神兽!凡人怎么可能制住自己?
    他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看向大殿之上高高在上的萧偃,萧偃垂眸盯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头也并没有快意,有着只是沉痛的哀绝和冷酷。
    萧偃冷冷想着,看着承恩侯被一条死狗一样拖了下去,何常安上来毕恭毕敬将老王妃请下去,老王妃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趾高气扬地下去,全然不知道她的大儿子已经在朝臣之前卖了一回蠢。
    这就是凡人的仿佛狗咬狗一般的撕咬,嘴脸丑恶,姿态难堪,争权夺利,肮脏龌龊。
    禁魔树汁调入了茶水中,洒在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鬼物上,果然禁住了他的法力。接下来还有真言药水等着他,让他在大理寺和宗室司的审讯中,一一说出过去的秘密,加上验尸……铁证如山。
    这件事他隐忍许久,看在孙太后一直在孙雪霄控制之下,便也没有发作,但既然鲜于鸢要动这枚棋子来攻击九曜,那就别怪他狠辣无情,不再让这些闲人小人白白吃着朝廷供奉,安享尊荣。
    他打下来的江山,他在为国为民找一条吃饱穿暖的路。他如何能让这些垃圾给他心爱的人泼上脏水?他怎么可能让他的神被这些人玷污?凡人的事,就用凡人的手段来解决。事涉宫闱密事,谁还敢议论?
    萧偃看着满朝噤若寒蝉的文武大臣们,淡淡道:“退朝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你是晨星在人世间发光,如今死后如晚星在逝者中显耀。”此前已注过,引自柏拉图《星》
    第101章 风雪迎
    祝如风将承恩侯一路拖死狗一般拖入了一个巨大的铁笼中, 锁上了铁链,然后冷眼看着承恩侯。
    孙雪霄和甘汝林都走了出来,承恩侯看着孙雪霄, 张开嘴, 舌头嘶嘶地窜了出来, 眼睛怨毒得仿佛要喷火出来。
    甘汝林问:“帝师说过这个禁魔药水能坚持多久吗?”
    孙雪霄道:“主要看对方的法力,说是对帝师的话几乎无用, 对魔兽的话……说是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祝如风道:“皇上说还要审讯他,你们别把他玩坏了。”
    甘汝林深思着看着对方,只看到承恩侯恼怒地伸长双手, 趴在地上, 拱起背来, 嚎叫了一会儿, 慢慢变成了一只通体红色,有着四只脚、四个翅膀的一只凶兽,脸却糊涂不清。
    甘汝林道:“帝师说上次那两只是穷奇和饕餮, 这只看着是个啥?”
    孙雪霄看了一会儿:“应该是混沌。”
    甘汝林看了眼她的表情:“你要单独和他说说话吗?”
    孙雪霄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看他,连脸都不肯要了, 早就不是个人了。”
    承恩侯扑了过来,将栏杆冲得咔咔响, 甘汝林道:“这栏杆结实不。”
    祝如风道:“帝师给的,说是什么秘银的材料,专门用来关魔兽的, 消耗他一点体力, 迟点给他灌上吐真,带上禁魔镣铐, 拉去给欧阳驸马审讯,让他以人的身份明正典刑。”
    孙雪霄神情有些寥落:“曾经非常恨,如今看着他们也只觉得可怜,追逐名利权欲的野兽,当初我也差点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承恩侯又撞了几下笼子,趴在那里,忽然呜呜哭泣起来。
    祝如风看了眼,转回内殿想要报告皇上承恩侯的兽形,却看到何常安急匆匆带着太医令江心屿小跑着进来,问道:“何总管,怎么了?”
    何常安微微擦了下汗,压低声音:“皇上着凉,在发烧,不让往外说。”
    祝如风有些担忧,看着江心屿匆匆跑了进去,便也跟在身后进了内殿。
    萧偃解了外袍和冠带,一个人静静斜靠在榻上,江心屿进来请脉,他只微微抬眼看了下,这一眼江心屿看到他眼睛通红的,心下也微微一惊,又拿了左右手腕,一一把过,才低声道:“陛下且宽宽心,您这是急火攻心,肝郁气滞,又外感风寒,气逆而上,两相夹击,这才如此,还当少思虑多歇息才好。”
    萧偃闭着眼睛,微不可查点了点头,何常安过来扶着他躺下,又请了江心屿出来写方,待到写了方出来又亲手拿进去奉给萧偃看了下,这才出来命人煎药。
    祝如风看他指挥完内侍后,才低声问何常安:“这事本就早有预料,也都有对策,皇上怎的还发这么大火?”
    何常安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位主子的心,小的们何曾摸得透?从……”他压低声音:“他五六岁登基那会儿,就很少喜怒形于色,我那会儿蠢,还以为他是呆拙懦弱,后来才知道,那是何等深藏不露!”
    祝如风又道:“这病起得急,不若我让人通知下帝师,帝师手里应当有好药。”
    何常安连忙摆手:“专门下了严谕,绝对不能告诉帝师,等帝师回来也一个字不许透露。”
    祝如风一听越发觉得不理解,如今皇上和帝师,那简直是两人好似一人一般,便是生了病,怕对方担心,但既然也只是风寒发烧,何至于等回来也绝对不能提?
    但萧偃多年乾纲独断,他说不许说,那自然谁也不敢多嘴。
    这场病断断续续了半个月,才算大好了起来。只是萧偃明显朝事上开始逐步下放,内阁重新又增加了两位大学士,年岁都才刚刚接近四十,十分年青,虽说资历浅了些,但是年青官员十分勤快,一进内阁,十分积极踊跃报效君恩,一时内阁工作大大减轻,皇上接到需要亲览折子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年前萧偃又提了大量的青年官员到了关键岗位上,又特旨昭告天下,明年春闱,将增加进士名额三百名,又另外给了国子监特选名额,着即可推选算学、理学特长的学生以监生身份不必科举,直接选官,但有一年试用期,一年磨勘若是拿不到合格,便退回国子监继续研读。
    诏令一出,全国各地举子尽皆欢呼天恩浩荡,全国各地的举子纷纷收拾行囊,准备过了新年旦日后,便要进京赶考。
    而内阁中,又有一道旨意越发让人瞩目,年仅十二岁的太子萧瑬入户部,协理户部事,主理推广新粮种一事。
    此事一出,大臣们全都心知肚明,皇上这是要培养太子理事治国之能了,先从户部入手,农为天下之本,钱粮一事,但凡明君,无有不通的。户部尚书一贯被称为大司农,如今户部尚书年前已告老,由原户部侍郎裴戎云接任,自然会全力辅佐太子。
    “当初,今上提拔裴戎云之时,也不过十二岁,当时辅政亲王、太后尽皆全在,皇上虽未亲政,却仍能慧眼识珠。如今,太子也是十二岁入六部理政,裴戎云自然会全力辅佐,推广粮种,又将是万世流芳之功劳。太子身后还有欧阳文枢和大长公主的支持,不怕站不稳推不动,这安排实在是妙啊。”
    丁熏华在观星塔专门留给内阁议事的宽阔长桌前,慢悠悠倒了一杯茶,看着窗外大雪纷飞,感慨着。今日大学辍朝,内阁大学士们却都不约而同来了这栖云庄的观星塔,处理些小事,喝喝茶,聊聊事。
    “裴戎云是皇上亲手提拔的,因此会全力辅佐太子?我听说裴尚书为人朴拙,其实于这做官上不大精通,只是难得一个忠心,皇上是为着裴家才提拔的他。”刚刚入阁的任溪大学士好奇问道。
    丁熏华喝了一口茶道:“这话也没错,裴尚书确实算个能吏,但能吏咱们朝廷上下也不少,裴戎云身后主要是站着整个裴家。当初守京,裴家精英尽出,如今边将好几个大将都是裴氏的。裴氏族里的文武双全的人才那可是一代一代熠熠生辉的,裴戎云确实在裴家里,才干算不上特别出挑,皇上看重他忠心,有意成全这君臣知遇的佳话……裴家也识相,有世家大族全力支持,这新粮种的推广,想必是无碍的,这田地产量一旦上来,百姓能吃饱了。田地、税法改革必然随之跟上,这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心动魄伤筋动骨的雷霆手段等着呢,怕不是还要影响百年,从一开始就让太子开始参与,皇上心思缜密,计之深远,实在每次都令老臣们不得不叹服啊。”
    一位大学士道:“当初裴戎云以赏玩陛下闲章进幸,朝中还有人耻笑他为幸臣,如今俨然隐隐已是要入阁的能吏了,这推广粮种之百年功劳一出,谁与争锋呢,想来当初裴家不过是送了个最没用的闲子进京应酬辅政亲王,如今却无心插柳,实在也是令人叹息这天命啊。”
    丁熏华道:“只是,皇上如今正春秋之年,这么早便隐隐要培养太子自己的班底了,是否还该让太子多读几年书?”他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季同贞。有欧阳枢文那样的人才和大长公主亲自教养,又有世家名臣辅佐,等到太子羽翼丰满,但皇上又还盛年,到时候只怕又有内忧啊。
    “皇上那可是中兴明君,亲自打回来的半壁江山,历来英明神武,深谋远虑……”季同贞漫不经心摸了摸那实木的宽广长桌:“这桌子式样实在是新奇,如今看来果然很适合议事啊。可比宫里那冬天冷死夏天热死的又小又窄的议事厅好多了。”
    一大群人围聚在长桌前议事,效率比从前高了不知多少,很快就将事情议妥当了分派出去,而且这观星塔,冬暖夏凉,如今外面雪花纷飞,这琉璃窗内,却暖融融的,一侧的壁炉里炉火熊熊,内侍们烤上的番薯和花生、板栗的香甜味隐隐传来。
    丁熏华看他避而不谈,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内阁其他学士已经笑着凑趣:“可不是个稀罕物事?如今满朝,只有钦天监、户部能进来,但设有这一层楼议事的,可就只有咱们文渊阁的学士们有此资格了。”
    众人都有些骄傲,皇上刚刚提拔了在地方上政绩卓有成效的两个年轻官员入文渊阁,瞬间天下官员都奋然踊跃,将进内阁成为了毕生荣耀。
    季同贞道:“皇上之前和我说了,内阁要扩为十三人,此后事务会更繁多,还要列位多辛劳。”
    众人对这数字都有些迷惑:“为何是十三?是皇上已心里有人选了?”
    季同贞道:“九州四海。”
    众人又都点头称赞起来,又有人忧心道:“前日看皇上交代事情,我听皇上声音沙哑……”
    季同贞轻轻咳嗽了句:“慎言。”
    窥伺帝踪、圣体,那都是罪过,众人连忙都屏息不敢再言,这些日子皇上议事之时神态疲乏,咽喉沙哑,是非常明显的,面议也少了许多,只廷议略微出来,显然看着是圣体不适,但仍然撑着议事。
    当今皇上,那是一等一千载难逢的圣主明君,如今皇上忽然命尚且年少的太子入六部理政,又忽然放手朝务,不免让臣子们心生忧虑,毕竟这大燕太平盛世才刚刚开头,皇上可千万圣体康健,国民这才有幸啊。
    少不得又有人低声议论起此前那骇人听闻的大事:“听说承恩侯府已悄无声息夺了爵,定了流放充军的罪名,太后又去了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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