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那药不管用吗?”
    “娘这眼睛是治不好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上年纪的人都有这毛病。”年轻时候不当回事,熬夜做针线活织布,老了毛病全上来。赵母也认命,唯一遗憾的是小女儿找不回来了。
    赵雍以为她不知道,可是哪能瞒得住呢。那个赵氏一族坟场多了个孤坟,她哪里不知道。但儿子不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把这戳破了,除了哭一场,引得所有人都伤心,都内疚又有什么用处。总归来说是她的罪孽,是她的无能导致的。要忏悔也是由她来。
    赵雍上手摸了摸他娘的眼睛,在阳光下仔细查看只看到瞳孔里有些白点,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雍心疼娘亲,但对这眼疾也束手无策.张大夫说他治不了,城里的大夫他问过也找过,都说没用处,说年纪大了人都这样,视线模糊畏光偶尔有眩晕。赵雍想带母亲去禹城看看,母亲也不愿意出远门。赵雍再次劝她:“娘,秋收结束后问带你去一趟禹城,那边医馆多,有名的大夫也多。”
    赵婶娘摇头,换了个话题“你明个走,今天陪你阿姐去一趟大集,瞅瞅那个人。”赵兰和赵丽婆娘娘家侄子被她压着见了一面,赵兰没多大反应但也没拒绝。赵婶娘知道她是有些想开了。她和赵兰明说了赵兰不具备独撑门户的能力,必须要找个依靠。她弟弟可以暂时护住她,却绝对护不住她一辈子。
    赵雍没拒绝,点点头,又问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情况,听到前头婆娘难产没了,就说:“那阿姐和他成了,还要生?”女人生娃是鬼门关,阿姐……
    赵婶娘道:“养别人家孩子哪有自己的贴心。”她就是听了这人没孩子又老实,才逼着赵兰见的。也有鳏夫带娃的,但是后母难当。儿子是男子,哪懂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赵雍随口一道:“不见得,郡哥儿家的养的就很好。”路云和路拾的身世又不是秘密。
    赵婶娘一顿,这孩子说话没两句就拐到郡哥儿身上来,她无声叹息:“你呢,你考完试可以去相看来吧?”
    “娘,不是说好了暂时不提这事吗?我嘛,以后再说。总归……”说到这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总归我会找个合心意的。”
    赵婶娘看见他这神色有一瞬间想挑明,但又忍住了,拍了他一下,“别和我打马虎眼,去,忙你的去。下午眼睛给我放亮点。”
    “知道。”赵雍完成的很好,忙了一下午,和赵兰回来后,找到母亲说:“这人老实的有些怯弱。”俗称就是窝囊,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赵雍不太能看得上。赵雍和他说了半天,他就嗯嗯啊啊的胡乱应付着,很瑟缩的模样。但是看他那体格,又像是有一把好力气的。
    赵婶娘却点头说可以。“你阿姐怕了那些自作主张的人来,这样很好,好拿捏。”怯弱点不要紧,不惹事,有亲戚帮衬着,赵兰也能过得自在些,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人老娘老爹都没了,就一个大姐和大哥早就分家过了。
    赵兰和他过日子能压得住,再有赵雍在一边看着,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起码像钱二郎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了。还有一条,万一,她是说万一,她管不了,赵雍真的要和……郡哥儿……他们俩之间肯定是没有亲生孩子了。也许这个老实人愿意过继来一来成为赵家的孩子。
    赵婶娘看了一眼儿子,见他已经在收拾东西,要连夜去镇子上,竟然是一刻都等不下去。她道:“不是说明个儿再走?”话一出口,她发觉有些酸意,赵婶娘心里一瞬间不是滋味,这还没娶上媳妇呢,就忘了娘来。
    “读书不能耽搁。”赵雍说道,“过两日问再回来,给娘你拿眼药。”赵雍的话又让赵婶娘刚生出来的一点惆怅之心消失了。知道儿子口是心非,也不戳穿,失笑道:“行了,我做了干粮了来面条,你一起拿着去,还有郡哥儿喜欢的酱豆。”
    “好嘞。”赵雍喜滋滋地搬东西,上了牛车,给母亲挥挥手,他走了一段路回头母亲还在那看着她。赵雍皱眉,又仔细想了这一圈他和母亲的谈话,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但回忆起母亲的神色,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赵雍出发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赵兰回来后去割牛草了,回到家一看阿弟已经走了,她道:“怎么这么急?”
    赵婶娘没回答,只招呼她来吃饭,顺便问她打算。赵兰想起今天的见面,没多大反应,不喜欢也不讨厌,那个男人比她小三岁,好像很喜欢她,见到她就脸红。那么大一个的男的又高又壮的脸却红通红的又黑,说话也小声。赵兰原本就喜欢高个子,可惜第一段婚姻,钱二郎还没她高,在家却吆五喝六的,吃喝嫖赌一应俱全。如今这个虽然长得高高大大,对她说话却轻声细语。
    赵兰听母亲说了看法,也知道了弟弟的看法,知道这人还是挺表里如一的。脾气好,按照弟弟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没脾气。她和母亲看法一样,没脾气她能接受的。
    赵婶娘听她话音,又观她神色,知道她不反对,就说:“再处处,这次不急,我们慢慢看。”二婚男女没有头婚那样规矩严苛,他们又是乡下,多见几次,多处些时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兰没反驳。她女儿彤彤好几年来都没找回来,她心里虽然难过但也不禁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母亲说得对,她不成亲就没办法要孩子,她是想要孩子的。可是一想到又要重新成亲,她心思就沉重起来,但母亲的话殷切在耳,将她重重敲醒。她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现在在娘家是靠着母亲和弟弟,要是弟弟成亲了,母亲去世来,她很难在家里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在家里,地里的活她能干的也不多,每到农忙的时候弟弟会自己来然后再找两个短工。
    再说,她想起这两次见得那个男人,男人家里有两三亩地,当初前头媳妇难产,媳妇当场就没了,孩子却但也断断续续地活了几个月,就是这人卖来田求医问药救的养着的。虽然最后孩子还是去了。但至少证明他不是没良心的人,是个疼孩子的人。不像钱家二郎能狠心卖了女儿。
    那人老实善良有良心又疼孩子,赵兰对很看重。她的彤彤要是有个这样的爹,必然能过得好。而且赵兰和他说了想住娘家,他竟然也能接受。还说他那里还有一亩多地,平日里做短工,一个人也攒了二两银子,可以给得起彩礼,要是赵兰不愿意到他们村里住,可以卖了看能不能在下营村买。
    赵兰就是听到这个条件最是动心的。在母亲问下,她点了点头。赵母见了心中一喜,浑浊的眼珠里都透出些喜色来。女儿这事一解决,她心头松快不少。
    吃完饭,周娇和路云路拾就来了,一起做皮蛋。而赵雍回去后周郡还没睡,正在写字。听到院门声,开了门,惊讶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赵雍嗯来一声,“怕你一人睡觉害怕。”
    “去你的。”周郡没好气,帮他卸货,又把牛车卸下来,给牛喂草。刚想问赵雍怎么把牛车也给带来了。
    赵雍主动说:“过两日我去城里一趟,给我娘买点眼药。你也和我一起去,夫子给我们介绍的那个张秀才已经回来做馆了。我们拿写得文章 给他瞧瞧。”学堂的夫子也有一两个有出息的同窗,这位张秀才就是其中一个,人家在城里学堂做馆当教习。打仗的时候张秀才回乡下去了,又摊上家里人去世,耽搁了许多时日才回来。
    “牛车方便一些。”赵雍把酱豆拿到桌子上,问周郡晚上吃的什么。
    “皮蛋粥。”周郡说道:“炉子上还有一些,温着呢,我给你盛一碗。”
    已经是夏日了,皮蛋粥温热,周郡又拍了个黄瓜,淋了一点蒜蓉酱。“还是自家东西吃着爽利。”赵雍感慨道,吃完了,他把饭碗刷了刷,然后听到周郡说:“昨个碰到刚子哥来,说是他家五味居要加一百个皮蛋和进一批香叶酱,还问我烧仙草卖不卖给他们?”
    “皮蛋和香叶酱可以给。烧仙草,咱们没时间做,家里人忙不过来了。”赵雍道:“先拒绝。”
    仙人草他这次回家也找人去采摘收购来,可是家里人都忙,也没时间做。只好把原材料先攒着。他家今年多了两亩地,又要保证皮蛋的供应,赵兰和他娘是忙不过来的。周郡那边路云还在开垦两亩荒地连带种地,周娇上午上学下午回来要忙着鸡鸭和家里的事情。交给别人,他们不放心。这可是唯一一个秘方要着重保密的。
    周郡点头,“我拒绝过了,问他们要不要烤鸭和卤鸭。他说问问。”皮蛋禹城那边已经有人做出来了,他家的也就胜在口感不错,因为改良来秘方加来几味草药,所以还能继续竞争。两人也计划过,皮蛋要真是不好卖了,后面的烤鸭卤肉要赶紧再仔细琢磨起来,想个办法推销出去。
    “我明个抽空去五味居一趟,你别分心。”赵雍道:“还有一个月考试,你专心点。”
    “现在外面都议论纷纷的,说置州有可能分给咱们豫章王,又说节度使要在置州屯兵画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确定。要是置州真的归于豫章王治下,咱这封家堡中间那条坍塌的路肯定要修起来。肯定需要好多人手。
    省考说不定要多加一次。咱们入了县学,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也能参加省考。”缺人的时候标准会降低。置州和他们本来就挨着。赵王没了,肯定要有人治理的。朝廷想派人,也得问把他打下来的节度使和豫章王愿不愿意把这些让出去呢。
    “子谦,你考试的时候可别紧张。这次题不会有多难得。要是考不上你也别难过,读书十几年一朝一夕不算什么。”赵雍絮絮叨叨起来,还没考试就听他念叨。离考试就剩一个月时间了,他唠叨越发多了。
    “我不紧张。好了,别废话了。吃完了学习去。”周郡皱眉,心里吐槽,我们高中老师都没你唠叨。他对考试没那么紧张也没那么敬畏,从小到大考的多了。就算这次没考上,还有下次呗。要是对考试执拗,他高考完到现在也不知道高考分数,指不定都懊恼和沮丧多少次了。想想他还真是阔达。周郡见到蜡烛芯快燃烧完了,去拿一只新的来点上。继续写未写完的字。
    赵雍失笑捏了他的手臂,“倒是嫌弃上我了。”他也稍微收拾一下,摆开了熟读来六遍《大学·上篇》。两人无声,心思都放在了各自的课业上。一直到亥时三刻,两人梳洗后才上了床塌。赵雍这回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做小动作。
    “家里怎么样?”周郡这才有时间问,“娇娇瘦了没有?路拾在学堂里有没有被欺负?”
    “没瘦,孩子们都很好。”赵雍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安排和路嫂子说了,她过两日就去城里,我和赵礼说了,要他带路嫂子一起,跟着送货的一起去,然后我们也去找张秀才,正好和路嫂子能见一面,有事见面可以说。”
    “路阳哥会跟着吧?”周郡问。端午周娇来的时候就说路嫂子已经打算去铺子了,是周郡担心她身体没好透,一直拖着。
    前两天赵雍回去处理事情,周郡估摸着时间差不到了,就给路嫂子带了话交代了一些事情。前两天最好路阳哥也跟着,等路嫂子安顿好再离开。而周娇中途也会请几天假,一起帮路嫂子上手。
    “跟着。”
    “那就好。”周郡打了个哈欠。又问:“村里没什么事吧?磨坊还没建?”
    “没,钱还没凑齐。郑村长说秋收后开工。”要他看秋收后也悬。
    “磨磨蹭蹭的。”周郡嘟囔一句,“冬小麦该收了,没建好,又要去大姜村磨粉,图什么。”
    “人多就是这样。”赵雍说了一句,人人都有小心思,不过这事郑村长没处理好,想要名声又不想多出力,换了他强制一些,或者压根不要别人,自己出钱找几个村民做好了,名声和名望都有了,而且别人一提起来就会说他大方。
    “我们要是考上了,把剩下那部分钱出了好了。”周郡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意袭来,说了一句:“干脆我们自己修一座好了,以后种油菜花和花生,榨油用。”这里明显有花生,只不过都是吃的,没有用在榨油上,还有大豆。油菜没有看到种子,但豫章 青州也许会有人种。
    “嗯,睡吧,明天再说。”赵雍见他都闭上眼睛了,吹灭来蜡烛。屋子里暗下来,静谧无声。
    周郡本来都要睡了,又突然坐起来,还把蜡烛点燃了,“有蚊子,我要抓住它。”在耳边嗡嗡叫的烦死了,还吸血。他在蚊帐里折腾起来,抓蚊子。夏日清凉,只穿一层薄薄的睡衣。
    赵雍睡在外侧,烛火下入眼就是周郡裸露白肤,眼神幽深起来,手一捞,将周郡捞在怀里,哑声道:“我来。”
    “那你倒是动啊?”周郡等他半天,见这人不动弹,不抓蚊子,眼神却盯着他,不禁催促起来。
    赵雍眉目幽深,“先讨个赏。”
    “赏你,唔……”不等周郡拒绝,赵雍已经吻了下来,辗转一番,感觉周郡身体软化下来,赵雍偷偷笑了,接着更加专心亲吻,深入。
    第141章 路云
    两人在城里先去拜见了张秀才后,出来已经是寅时了。天气还处于闷热中,地上湿漉漉的。午后下了一场暴雨,地面湿漉漉的。两人忙不停歇去了铺子。路嫂子就等在那呢。周娇也在,见到哥哥来,“哥哥,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周娇是请了两天假的,她要带带路嫂子。不过她发现路嫂子不需要带,因为路嫂子才来半天不到就和隔壁铺子的一个大娘搭上了话。人家大娘还夸路嫂子怀里的孩子长得好。
    周郡和赵雍转了一下,看着差不多了。周郡让赵雍去药铺,这里他来就行。赵雍嗯了一声,又和路嫂子说了两句话,就往药铺走。他还要给他娘买眼药。
    周郡看到架子上已经摆满了,后面小房间他们没进去,问道:“还缺什么东西吗?”周娇说还差一个做饭的锅和炉子。因为炉子太贵了,周郡读书就把它拿到小院子里去了。家里有厨房,这边路嫂子要是在这里生活,吃饭用水的确成问题。用水可以买水来,但吃饭总不能一直出去吃或者做干粮,别说她还带个娃,在哺乳期的。
    “我过两日把小院的炉子托人带过来。”
    “不用了。”路嫂子听到了,赶紧过来打岔:“我用陶罐就行,郡哥儿你们读书紧要,可别费事把时间花在做饭上。再说这夏日天热,不用热水也行。我和隔壁齐婶子说了,她家卖果实蜜饯甜品的,一家人就住在铺子后院,有口井,用水可以找他们买。我自己也用不了多少。”
    “这怎么行?”周郡想说要不再买一个,但是一想当初这个炉子在梨源当铺买二手的就要二两银子,新的更贵。他现在银钱的确不多,因为不知道考的怎么样,所以手里想留点钱。
    “郡哥儿,别和嫂子逞能。”路嫂子道:“你读书不容易,别乱花钱。我等你路阳哥来给我垒个土灶,能用就行。”路嫂子坚持。周娇也点头说:“是啊,哥哥,再说就一个月你就考试了,等你读完书,把炉子再给拿过来用。”
    周郡也就没纠结,把周娇拉过来,让她回去和路云路阳说,让他们烧制一个简单的能移动的土灶来,然后把财货劈成方块,再弄一点木炭来。周郡和路云一起烧过很多陶器,这种简单的土灶几块砖一垒就可以。路云会做的。等他读完书考完试把炉子拿过来就行。
    周郡又把账本拿出来,和周娇一起挨个给路嫂子介绍货物价格和他们的广告词还有他们的赠品怎么送的。一直到天黑了,后面睡着的小家伙醒了,路嫂子抱着儿子哄起来。赵雍说一起去吃顿饭,然后他们就趁夜回去。
    回去后开始改正张秀才给他们批复过的文章 ,又开始读书。期间,赵雍就回了一次把牛车送回和给母亲送药。之后就一直闭门读书。然后在即将考试的前一周,周娇和路云突然来了。
    那天日头最厉害,周郡事先也没得到消息,见到她们俩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两人进来,一头热汗,周娇道:“哥哥,别急,没事。只是王丫姐回来了,又走了。我们想去找她,把她留下来。”
    周郡听到这,看了一眼路云,路云一直低着头,闷声不吭地站在那。赵雍出来给他们俩倒水喝,又端来一盆水让他们擦擦凉快凉快。
    周娇一边洗脸一边说:“王丫姐受了伤,跟着周建哥回来了,然后人不知道的怎么就走了,周建哥找不到她了,来问我们,我们才知道的。”她看了一眼路云,说:“路云哥去山里砍柴回来看到王丫姐了,喊她也不理,很快上了一辆马车……”
    路云道:“我没追上马车,她的脸……”
    “周建哥说是战场上为救纪宁县主受了伤,这次回来是县主说要放他们卖身契。好像是在阿爷家吵了起来,然后王丫姐生气就走掉了。周建哥说王丫已经是自由身了,不知道她会去哪,急得不行。”然后路云哥就跟疯了一样地也不种了,就想去城里找人。
    周娇没办法,拖着他来找两位哥哥想办法。因为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王丫姐以前和她说过她是喜欢周建哥的,周建帮了她很多,这次既然放籍成了自由身,应该会很顺利和周建哥成亲呀。怎么又会不欢而散独自离开呢。周建说王丫姐伤了脸和手,她也不知道伤的到底如何。她并没有见到真人,只是周建哥来她家问才知道这一切的。
    路云闷声闷气地说:“王丫肯定受了委屈,她的脸都毁了,肯定是周建,这个混蛋。”以前哥哥和他说过他和王丫不可能,他也没想过有多少可能的,但是他不希望王丫过得不好。昨日他碰上王丫,喊她她也没有回头,飞快地上了一辆马车走了。路云就找到了周建,周建没有和他说什么,但是看他那神色,好像很难受愧疚的模样,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还和他们说要是有王丫消息要想办法通知他,说他现在就在柳府跟着他们家少爷。
    周郡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王丫和周建怎么了?问:“周建有没有说他也被放了籍?”
    周娇摇头,“周建哥没提,说是王丫姐救了县主,才有这个赏赐。说县主对她很好,虽然不能在县主身边伺候了,可以去农庄上养老。但是王丫姐提了要求,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周建哥只说了这些。”
    “这样吧,路云你要是实在担心,你回去给路拾请上一天假,带他去柳府。你和路拾说,要他在府里问问管家。你别直接和管家说,你,算了,你去柳府之前,把路拾带我这一趟,我安排路拾说话。”路拾是个小人精,能听得懂很多话也会说话讨人喜欢。他人小又受柳工喜欢,问一些事别人也不会防备。
    路云猛烈点头,又喃喃道:“哥,我没想怎么着,我害怕她做傻事。她也没什么亲人了。之前还告诉我消息,我……”
    “我知道。”周郡见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的模样,想着这孩子情窦初开,也就这一个人。之前他说不可能那是因为王丫是县主身边的大丫鬟,不是自由身又身处富贵乡。但是王丫现在已经是自由身,又突然和周建闹掰,路云说不定有可能。王丫这姑娘是个有志气有能力有想法的好姑娘,又帮过他们。要去找一找。
    “你找到她,她愿意来我们下营村,就来,没事的,可以住我们家。”
    “是啊,王丫姐可以和我住。”周娇还记得逃荒路上他们一起找食物找水相互扶持的日子。王丫姐多好的人啊。
    路云听到这话,眼睛亮起来,终于不再那么阴沉了,周郡知道他们应该是跑过来的,让周娇先去睡觉,又扒拉着路云训了一会儿,让他吃完饭就赶快回去,别耽误了路拾放学。周娇可以在这多休息一会儿,明天他把路拾带过来,让周娇也跟着去,周娇该去铺子上看看了。
    路云奄奄的,被哥哥训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也不敢顶嘴,只是道:“万一我找不到她怎么办?”
    “你放心,王丫不是那种昏了头的姑娘,她是县主的人,没地方去也不会乱走的。肯定还在城里。”以前逃荒的时候王丫就很小心,这个姑娘有一股韧性,所以周郡听他毫不犹豫地离开周建,恐怕两人是有不可分割的矛盾了,也许是两人自身的,也许是来自家庭的,或者是周建还不是自由身。她既然愿意和周建来下营村一趟,肯定也是抱着某种希望的。
    中午几个人吃了鸡蛋面,然后周郡就让路云回去。晚上,周娇睡在隔壁小床上,周郡心里还在想明天路拾去柳府,怎么交代他。赵雍道:“纪宁县主自打回来后也没听有什么消息。朝廷不奖赏他吗?”
    “赏赐还没下来吧?”周郡道:“前段时间不还是听说豫章王快回来了,他一个藩王能在王都待那么久?这消息传得真慢。”要是有互联网,说不定一个小时前发生的大事,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明个儿打听打听。”他们这消息的确流通的慢,小镇子上也不爱谈论国事的。
    “你今个把路云那小子训得他都不敢抬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奄奄的。”
    “这小子有股傻气和执拗。”周郡道:“认准了不回头,我原想着读两年书,能让他多少变得圆润一点,但也没比以前好多少。”爱恨很明显,说话倒是懂得委婉了。比如他以前讨厌王虎媳妇,就直接开怼的,现在不会了,学会无视了。
    赵雍笑着道:“你说他傻气。我看是你傻气。”路云这小子可不是傻气,而是把自己和家人看得重,虽然在一些事上执拗和斤斤计较,但赵雍却觉得有些可爱。周郡这人性子比较中庸,处事准则信奉吃些小亏是福气,有些事不计较也懒得去理论。比如周家村王家沟那些人有些占他便宜,说些酸气话,他都一笑不去计较也不太在乎。偶尔让些蝇头小利吃些亏,只要他们别闹大,他都装作不知道。收鸡蛋和鸭蛋的时候,有几家多多少少会占几个小便宜,以小冲大的,或者少放几个,或者来他家借用东西,拿些生姜和大蒜,这些他都不太在乎。比如周立那边,学习资料只要他有的能给出去的他都给了。
    赵雍不是这样的人,他可以让利,但是下次在合作的时候总想着找补回来。而且他还记仇。现在他能用得上赵礼,但是他永远记得赵礼引诱他爹去赌,心里头就有个疙瘩。他一开始和周郡合作,就是知道以后他们俩就算生意做大了,周郡也不会偷奸耍滑落井下石的。没想到最后他的感情变质了,现在更舍不得让周郡吃亏了。
    赵雍想着心事,昏昏欲睡的,见周郡还是愁眉不展的,他道:“别想了。不会有事的。”他也知道王丫那姑娘,定然是心智坚定的,不会自寻短见。
    “过几天就考试了,你可别分心。”赵雍再次嘱咐道。周郡见他又唠叨起来了,赶紧翻了个身,“好了,我不想了,这就睡。”他自觉该复习的都复习了,但是除了算术和法令学的不错,文才和实策和及就一般般。抓大放小,后面再把策论做一做,拟几个题目写几篇。文才那几本书切韵再多翻翻,成不成的,尽人事听天命了。县学就是小升初,他就不信他连初中都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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