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想走,突然又负气起来。
    走什么?凭什么呀!谁缠着谁呀!她儿子宝贝,可再宝贝那也是个变态。如今是她这个宝贝变态儿子缠着她,爱她爱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死到临头都还要打个电话跟她表白,他都不害臊,她有什么可臊的!
    而且谁害谁呀!
    她来看他,这叫慈悲,叫宽容。
    你们这帮施害者家属就磕头谢恩吧!
    深吸一口气,她一撅嘴巴,重重敲了敲门。
    敲了几下,就听见里面有人应了一声。
    “请进,里面人在。”
    是陈邵阳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有精神,就是有点虚。
    她抿了抿嘴,轻轻推开门。
    单间病房开门就是个过道,穿过了过道才能看到病床。
    病房里挺安静,花梨一步步走进去,到了里面,就看见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的女青年坐在病床前,扭头看了她一眼。
    天哪,还真有人!八成就是他老婆!这真太让人尴尬了。
    陈邵阳倒是很镇定,看见她,眼睛一亮,轻快的唤了一声。
    “花梨!”
    花梨耷拉着脑袋,都不好意思看他。
    病床前的女人站起身,和颜悦色对着陈邵阳说道。
    “陈总,你有客,我看我还是先告辞了。”
    陈邵阳微微一笑,点点头。
    “不好意思,小张。这是我的高中老同学,花梨。”
    “哇,高中老同学,那可真是好交情了。”小张应和到。
    “是啊,好些时候没见面了。”陈邵阳感慨道。
    老同学见面,还是一男一女,多少暧昧多少情。小张也是过来人,连忙再次告辞,转身退场而去。
    还体贴的轻轻关上门。
    这下,病房里就剩下陈邵阳和花梨两个人了。
    陈邵阳伸手撑着病床坐起来,指了指床前的椅子。
    “愣着干什么,坐呀。”
    花梨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抿了抿嘴,迈步上前,斯斯艾艾的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椅子还是热的呢,她来了,就把人家赶走了。
    她不说话,一眼一眼的瞅他。以前不敢看,后来不屑看,再后来没得看。如今班长大人跌在泥地里成了渣,她看他就觉得挺新奇的。
    被她看着,陈邵阳起初是微微笑,然后就突然羞涩起来,脸微微红,可眉眼间的笑,却化开了,淌得到处都是。
    他一笑,花梨就觉得懊恼。
    来干嘛呢!看把他乐成这样!
    她一懊恼,就有点口不择言。嘴巴一撅,眼皮一翻,冷不丁开口。
    “刚才那位……”
    “是下属,小张,和我说工地复工的事来的。你别多想!”陈邵阳几乎是忙不迭的解释。
    花梨瞥他一眼。
    “我多想什么?哪儿轮得到我多想啊!小姑娘挺勤快的嘛,我看可以委以重任呢。”
    她轻描淡写的说,但语气说不出的怪。
    陈邵阳一点也不恼,更不紧张,就是笑,嘴巴咧开了,牙齿都露出来。
    花梨懊恼的看着他。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那头照进来,整个病房里都亮堂堂的。他显然是刚理过发,但师傅手艺很一般,就是推了个极短的平头。因为头发短,所以可以清晰的看到头皮上一道拉开的口子,结着血痂。
    花梨皱了皱眉。
    陈邵阳顺着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没事,就是划了一道而已,伤了皮。看着挺可怕的,但其实连缝针都不必,浅着呢。你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祸害遗千年,你哪儿那么容易死。”她闷闷的说,目光划下他的腿。
    房间里开着空调,所以被子就是象征性的盖着,也只盖了一半。他那条断了的腿被包裹的结结实实,就吊在杆子上,跟晾风干肉似的。
    “腿断了?”花梨问。
    “嗯,大梁砸的。没事,已经接上了。”陈邵阳说的满不在乎。
    花梨撇开眼,就看向床头柜。
    柜子上摆着茶杯,餐具,还有一只刚削好的苹果。旁边小桌上则摆着几只高档果篮和许多保健品,还有一束鲜花和一只花篮。
    不管是水果还是鲜花,或者是保健品,都挺新鲜,而且五色缤纷,很是热闹。
    然而再热闹也没人气,鲜花着锦,全是给外人看的。
    她扭转头,看向他。
    “你的家人呢?”
    陈邵阳笑眯眯的脸僵硬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忙工作,没工夫来。”
    花梨皱起眉。
    “你都这样了……”
    “来了也没用。我看见他们难受,看见我,他们也难受。”陈邵阳倒是看得开。
    “但终归是一家人。”花梨还是难以释怀。她没家的人更知道家人有多重要。
    “有名无实。”陈邵阳摆摆手。
    正聊着,护士小姐过来查房发药。一大摞,五颜六色,跟发巧克力糖豆似的。这个消炎的,这个清淤血的,这个壮骨的,还有保肝排毒的。
    “怎么还有保肝的?”花梨不由问。
    “还说!也不知你们给他吃什么药,都吃成肝中毒了。得亏发现的及时,总算还能保住肝脏。不然,就等着移植吧!”护士小姐把花梨当成了家属,打抱不平,吃药把一大好帅哥给吃成了肝中毒,多可笑啊。
    花梨是知道内情的,看了看陈邵阳,没吭声。
    等护士小姐走了,她赶紧说。
    “可停了你那些药吧。早晚把你吃死!”
    “早停了,我再变态也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算了,不治了,我这也算尽力了。”他倒是从善如流。
    不治了,就说明他又要变成原来那个变态样。花梨心想,这不是又该自己遭殃。哎她劝他干嘛呢。
    可不劝他,真让他吃药吃死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也真做不出来。
    得了,祸害谁不是祸害呢。她就当是舍身饲虎,积德行善。
    嘿,她自己都要佩服自己,崇高伟大。
    护士小姐刚走,医院的护工又来。问要不要定饭!当然得订,不订吃什么。
    他家里没人,周围同事要么受伤要么忙在工地,谁能照顾他。一想到堂堂陈大公子住了院就吃医院里的大食堂,花梨真觉得陈邵阳是跌落泥尘,被埋汰了。
    不过这一回她可管住了自己的嘴和心,再不多说多做。
    她算他的谁呢,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大食堂怎么了?也没吃死过人不是。凭什么陈大少爷就不能吃呢。
    又聊了一会,花梨就告辞了。
    陈邵阳倒是想送她,可惜断了腿没本事。只好坐在床上不停的说再见,有空多来。
    花梨心想哪儿有空来,有空我也不来了。
    我是你谁呀!
    ☆、第 62 章
    花梨想得蛮好,可惜过了两天,她就管不住自己的脚,趁着路过去看陈邵阳。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美其名曰是参观欣赏大班长跌落泥坑的倒霉样。往日里高不可攀的陈邵阳,现在成了病床上的瘸子废物,不好好看看,怎么对得起她往日里吃得苦受的罪。
    陈邵阳热情洋溢的接待了她,看神情仿佛是极期盼她的到来。大班长一贯是个人精,真心要对人热情起来,那真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形势倒转,花梨感觉自己仿佛是成了领导的领导,规格一路飙升,很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飘飘欲仙的慰问了伤员之后,可巧又赶上护工来问订不订饭,陈邵阳拒绝了。
    花梨以为是有人送饭了,心想跌落泥坑也只是在她面前,十之j□j还是装相。说到底他还是有权有势又有貌,出了这个门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他。
    哪知满不是这么回事!
    等护工走了,陈邵阳就自己弯腰从柜子里拿出面包,让她帮忙倒了杯开水,当着她的面就着开水啃面包。还暗含凄苦无奈的跟她抱怨医院的饭是真难吃,没滋味,全煮得烂熟,跟婴儿米糊似的。
    花梨一时得意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和心,说我给你送饭吧。你这样,怎么养病养伤。
    这话一出口,陈邵阳就笑了,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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