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几个奶娘便抱着刚刚降生的小郡主走到了赵予言跟前,并笑道:“殿下可要瞧瞧郡主?”
    赵予言听罢便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襁褓里的婴儿之上,那婴儿瘦瘦小小的一团,皮肤白的通透,明明还瞧不出什么来,他却觉得女儿像极了苏一箬。
    赵予言还是头一回生出了这等窘迫之意,他朝着奶娘伸出了手,作势要将女儿抱在怀里,只是却不知该如何伸手才好。
    那奶娘便忍着笑教了赵予言抱孩子的要领,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郡主抱在怀里后,才说道:“郡主方才还在哭呢,如今被殿下抱在了怀里,竟不哭了。”
    赵予言也被怀里温温热热的触感弄得心神一颤,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不肯撒手,心里百转千回,连带着将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这是他与苏一箬的孩子。
    他们生命的延续与未来。
    赵予言不知怎得竟两眼一酸,眼瞧着便要红了眼眶,却被屋外张启正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殿下,宫里来赏赐了。”
    赵予言这才将女儿还给了奶娘,自个儿亲自走出去接旨。
    来东宫宣旨的是崇安帝身边的心腹总管冯正,为人干练端重,与赵予言的关系还算亲近。
    冯正见了赵予言后便笑着说道:“恭喜殿下喜得郡主。”
    如今的赵予言满脸皆是喜悦之色,说话时的笑意也遮掩不住,他觑着冯正道:“父皇有什么旨意?”
    冯正便将崇安帝赐下来的赏赐通通说了,不过是些中规中矩的奢靡之物。
    赵予言听完赏赐后面色便阴沉了下来,崇安帝前段时日日日召他去御书房,话里话外皆是询问苏一箬养胎可好一事。
    如今知晓了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赏赐便也简薄了些。
    他若是当真如此想要个嫡长孙,可见是半点没窥探到自己的野心。
    女儿多好,一不会与他抢皇位,二不会忤逆不孝。
    可父皇却偏偏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43章 交心
    “往后的后宫里不会有别的妃子。”
    苏一箬醒来后, 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郡主在哪里”。
    明儿忙去厢房内将奶娘唤了过来,瞧见襁褓中安睡的幼女后,悬起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明儿也笑道:“如今小郡主的名字还没有取好, 太子妃可有什么想法?”
    苏一箬如今抱着怀里的女儿,正觉着满心欢喜的时候,听到明若的话后, 则也沉思了半晌,而后才笑道:“还是让殿下取名字吧。”
    郡主的名字要上玉牒,只怕是要皇帝赐名才对。
    苏一箬如今气力不济,只是与明若说了几句闲话后便觉得疲累不已,未隔多久便阖上眼沉沉睡去。
    明若便蹑手蹑脚地将小郡主抱回了奶娘们所在的耳房里。
    夜里赵予言归来之时,便瞧见了东厢房内的摇床, 以及在架子床上昏昏欲睡的苏一箬。
    他蹑手蹑脚地放轻了动作, 尽量不吵到妻女。
    临近午夜之时,苏一箬方才悠悠转醒,赵予言已和衣躺在她身侧, 听得她翻身的动静后, 便猛然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了?”
    苏一箬带着哭腔地说道:“我梦到了范老太太。”
    赵予言知晓他的一箬是心底良善,对范老太太昔年的恩情看得极重,范老太太病危的那几日她未曾去郑府瞧一瞧她, 心里总是遗憾且愧疚。
    他便轻抚了抚苏一箬的脊背,柔声安慰道:“生老病死,万般由不得自己。”
    “偏偏那几日我连走路都难的很儿,不然总要去郑府见见老太太最后一面。”苏一箬哽咽着说道。
    赵予言替她拢了拢紊乱的反思, 并劝道:“咱们也算是对得起她老人家了。”
    单单说郑心柔那事, 但凡她不是郑家的女孩儿, 早就被赵予言扔到野外喂饿狼去了。
    苏一箬自是明白赵予言话里的意思,她时常想着自己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总要赵予言出言开解自己,是不是不大合适?
    赵予言会不会有疲累的一天?
    如此想着,她便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阿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脆弱了些,时常因为些许小事在这伤春悲秋。”
    赵予言没料到苏一箬会有这样的疑问,一时便着急忙慌的用手臂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庄严肃穆的与苏一箬说道:“一箬,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苏一箬显然是被赵予言突如其来的正色给吓到了,一时便也要有样学样的用自己的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来。
    “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你若是为了一件事情担忧,便也就是我为了一件事情担忧,这本也不算些什么。”赵予言笑着说道。
    苏一箬听了却难以开怀,她也想逐步成为赵予言的依靠,也想按着曾嬷嬷所说的话一般立的正、持得住。
    总不能将来成了后宫之主后,还要借着赵予言的势来管住其余的嫔妃。
    只是略想了一想,苏一箬的心便钝钝的痛了起来。
    是了,眼前的人不单单是她的夫君,一国的太子殿下,将来更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便是为了朝堂局势也该充盈后宫才是。
    自己既是皇后,就要宽厚大气一些。
    心里虽是如此想着,可苏一箬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漫出些酸涩之意。
    “上一回曾嬷嬷都与我说了,她告诉我万事都要自己立得住才是,她能教我的有限,总要我自己想得明白才是。”苏一箬忧心忡忡地说道,声音里的哭腔更甚。
    赵予言听了心疼不已,他这些日子忙于朝政之事,未曾知晓苏一箬心里竟装着这样多杂乱的心思。
    他便坐直了身子,紧紧攥着苏一箬的手说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做太子妃时没人能给你脸子瞧,将来做了皇后自然也是这般,曾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想的念的都和我们不一样,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可苏一箬如何才能不往心里去?
    其余的宗室王孙们娶的皆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自小便被教导着管家理事,再不济也由宫里的嬷嬷教导过如何做好世家冢妇。
    偏偏她什么也不会,曾嬷嬷虽是教了些东西,可却也只是皮毛而已。
    她连这东宫也管不好,更遑论是管将来的后宫。
    “将来你若是要纳别的后妃,我也会替你管好后宫,不让你操心。”苏一箬声音低哑地说道。
    这话却被赵予言砸懵了。
    什么后妃,他几时说要纳别的妃子了?
    隔了好半晌后,他才叹着气道:“一箬,这些时日我太忙了,竟也不知晓你心里藏了这么多小九九,如今却是全明白了。”
    苏一箬擦了擦自己脸颊处的眼泪,故作坚强地说道:“这些事我都已细细思量过了,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后宫里自然少不得人,遑论是出身世家大族还是清流文人,我都会妥善待之,必不会让你操心。”
    话音甫落。
    赵予言便出声驳斥道:“不会有别的妃子。”
    他神色肃穆庄严,声音也掺着些不容辩驳的意味。
    苏一箬怔愣地抬起头,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瞧见了赵予言脸上真挚的神色。
    “不会有别的妃子,只有你。”
    *
    翌日一早。
    明儿与月儿进屋伺候的时候,便见赵予言抱着太子妃走到了梳妆台前,亲自拿了篦子替苏一箬通头发,时不时便对着铜镜笑道:“太子妃着实美得动人。”
    肉麻的险些让伺候的丫鬟们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便算了。
    赵予言这般忙的脚不沾地的人,竟赶在用午膳的时候回了东宫,不必其余丫鬟们伺候,亲自与苏一箬一齐用膳。
    用过午膳后,赵予言便去了厢房逗弄了一会儿小郡主,而后才出了东宫办事。
    晚膳时分也是这般,便是他再公务缠身,总也要挤出时间来陪苏一箬用晚膳,用完晚膳后还要牵着她的手去内花园散散步。
    俨然比新婚燕尔时还要再黏稠几分。
    明儿胆子大些,便趁着无人的时候与月儿商议起了此事,只道:“殿下这几日是怎么了?”
    月儿摇了摇头,只道:“兴许是体恤太子妃生小郡主时太过操劳。”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还有两三万字就要完结了。
    剧情线没有砍。
    本来就是篇小短文。
    第44章 病重
    “父皇他病重了。”
    这般蜜里调油的日子几乎持续到了小郡主满月, 崇安帝懒怠给小郡主取名,便由赵予言自己翻阅诗集古典,替女儿择了个名字。
    名为“涟漪”。
    苏一箬听后也甚觉悦耳, 既是赵予言取了大名,她便兴致盎然地替女儿选了个小名。
    名为“阿芙”。
    阿芙满月礼前一夜,宫里的太监传出了急信, 只说陛下有些不适,急召陛下进宫觐见。
    赵予言虽是心内讶异,仍是穿戴好了衣衫匆匆赶去了皇宫内。
    崇安帝这些时日皆宿在了御书房内。
    并未传召任何宠妃。
    赵予言走进漆黑一片的御书房后,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寻到了崇安帝所在的龙床。
    崇安帝如今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赵予言走近后, 能听见崇安帝粗重的喘气声。
    “父皇。”赵予言躬身下拜道。
    他已有许久未曾唤过崇安帝父皇, 本就所剩无几的父子情在阿芙出生后降到了冰点。
    他在朝上的动作也变得愈发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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