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照呢?”
    “素素。”他有点含糊的开口。(蟹)
    交警莫名其妙:“嗨,喝得人都认不出了。手机带了吗?家里人号码还记得不记得?”
    这次陆铮倒是乖乖低头,到车里找出驾照,和自己的手机一并交到交警手中。
    “看来还有点清醒。”交警接过驾照,兀自开罚单。
    却见车主一直仰头盯着自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半晌,声音嘶哑,嘶哑而哀伤。
    “素素,你还爱我吗?”
    交警一愣,嗤笑了一声,将罚单塞给他,随手去翻他手机里的通讯录:“那个素素是你什么人?女朋友,吵架了?”
    陆铮一听,璀璨而氤氲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纵有酒意,却清明得近乎锐利。
    “不是女朋友,是老婆!你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吗?”
    交警一听,乐了,是老婆就好办。
    “算我帮你做件好事,打电话叫你老婆来接你回去。交警叫的,她总不能不来吧?”
    说完,他果真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名为“素素”的号码,然而拨过去,只有提示“机主已关机”,断线的声音,在寂静的雨中非常清晰,就像在耳边滴滴答答。
    陆铮突然扯唇一笑,抬起手指冲他晃了晃:“别白费心机了,她不会回来了……”
    这话说着的时候他明明在笑,一低头,却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交警一时也愣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正好这时,陆铮的手机自己响了起来。两个人都一怔,陆铮劈手夺过交警手中的手机,动作之快,连交警都没察觉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而陆铮已经在看见来电人姓名时,颓然的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电话持续不停的响着,陆铮一动不动,仿佛心已死。
    交警探身过去捞起他的手机,他也没什么反应,交警接起来,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两句:“你的朋友醉酒无法驾驶,请你过来接他回去,将他的车开走。”
    电话挂断之后,交警就一直在车旁陪他等着。
    大约二十分钟后,顾淮安冒雨赶来,出示了军官证后,交警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就将人和车交给他。
    顾淮安拉开车门上车,看到一幅醉得不醒人事的陆铮,就无奈的苦笑。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任务交给你?”
    陆铮一动不动,看着窗外雨帘,轻轻掀唇:“我早就不是你的兵了,还谈什么任务?”
    顾淮安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上次你帮我们找到萧溶的犯罪证据后,我就向上级申请了。你现在虽然不是军人的身份,却参加过特种兵的专业训练,一些陆特不方便出面的任务,交给你执行,是再适合不过了。比如说……境外执行任务。”
    顾淮安说完,眨眨眼静静等着陆铮的反应。
    陆铮突然从座椅上坐直,扭过头紧紧盯着顾淮安:“你查到什么了?……有她的消息了?”
    “根据境外情报,郝海云应该是在泰国境内降落。之前我们派了很多人去寻找谭晓林的下落,都没有消息,目前已证实他已经出境,藏匿在泰国北部边境的清迈地区,上次在凭祥他们是一伙的,我估计郝海云这次就是去投靠他。”
    清迈……
    对这个地方,外人只有浅薄的认识,陆铮第一想到的也只有贫瘠和穷困。
    “泰国的清莱府和清迈府位于金三角地区,那里是世界最大的毒品生产基地。那里和缅甸老挝不同,因为和中国不相邻,所以我们无权派军参与他们的禁毒行动。谭晓林也是料到了这点,才会逃到泰国去。我们正在积极的和泰**方警方沟通,希望他们能协助捉拿谭晓林。但是泰国政府有自己的利益权衡,不一定会全力协助我们,所以我们还是要派人深入潜伏。我认为,你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不受军籍限制,又有出色的战斗能力。”
    这才是顾淮安深夜找他的原因。
    “不过,你是以一名游客的身份入境的,所以,你不能携带枪支,弹药,没有精良的装备,潜入当地武装军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我会尊重你的选择。陆铮同志,你,愿不愿意去?”
    顾淮安用极郑重而严肃的口吻对他说,让陆铮想到了他刚加入狼牙的时候,顾淮安也是用这样的口吻带着他们宣誓,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他倏的一笑,叹息着摇头:“你都告诉我素素在那了,我怎么可能不去?”
    “好样的,不愧是我狼牙出来的战士!”顾淮安大掌在他肩上一擂,“虽然我不能给你提供什么额外的帮助,但我们会把你的资料交给泰国警方,必要时刻,你可以向他们求助。”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顾淮安反问他:“你需要多长的时间准备?”
    陆铮咧唇一笑:“越快越好。”
    ☆、一八六,嗜血之吻
    现在是晚饭时间,素问和郝海云等几人在仆人的引导下依次入座,过了一会儿,有佣人端上茶来,那是用上好的紫砂茶杯冲泡的雨前龙井。
    “我叫棠。”年轻的首领好整以暇的介绍自己,之后,便没表情的沉默着。
    室内很安静,幽幽的冷气将外面的热浪完全隔绝,谁也没有说话,素问怀疑这位首领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大家都尊重他所以没有一个人在吃饭时说话。
    素问亦是。
    在泰国待了一天,她已经有点害怕这种潮湿闷热的天气了,加之连日来都是西餐,她的胃口一直不好。
    而今日的晚餐十分对她的胃口。
    米饭,是泰国的米。香,软,带点甜,在玲珑的小碗里堆成尖,一粒一粒,晶莹的颗粒分明。豆芽,去了内芯,透明的一根一根,捆成束,由薄如纸的牛肉片卷着,包住,淋上浓酱。热乎乎的狮子头,粳米磨成的面,和精猪肉末儿,热油、高汤一遍一遍的淋,盛在木瓜碗里,配香菜,咬一口,有汁流出来,齿颊留香。
    素问夹了一个,放进嘴里,然后大口大口的扒饭,将米在口中用劲的嚼着。
    郝海云难得见她吃饭这么香,撇过头,看见她一粒米粘在嘴角,极其自然的伸手替她捋去。
    素问嘴里还咽着东西,随即抬起头,冲他一笑。
    孩子气的笑,那样纯粹,仿佛从来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四面雷区包围的大毒枭的巢穴。该是太精明?还是太单纯?
    郝海云嘴角一抽,那手停在她颊边,不动了,脑子,也不动了。
    他的眼中,柔光,一闪而过。而坐在一旁,很是闲适的棠,亦敏锐的捕捉到了拿到柔光,被那柔光引得兴致起来了,也回头看。
    素问感觉到了他眼中类似于猎人的光,正投在自己身上。直觉告诉她,危险。
    她很快回过头去,只顾低头吃饭,对那道猎奇的目光,视而不见。
    整个过程,谭晓林一直在旁观察,他所熟识的棠,是残酷血腥的魔鬼,这样的他,却最爱穿白色的棉质衣服。温文儒雅的表皮下,是一颗乌黑的心脏。
    这个女人,不是他对手。
    从遥远的地方,若隐若现有欢呼声传来,郝海云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宋干节。就是泰国的泼水节。”棠没有表情的笑一笑。然后用干净的白绢擦了擦嘴角,“等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罂粟田看一看。”
    饭后,棠回去准备,素问在门口看见仆人在给大象装鞍。那样高的庞然大物,素问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她要一直仰着头,才可以看到大象头顶缀着的彩色穗子。精致繁复的鞍,只为迎接最尊贵的客人。
    仆人看见素问,亲切的与她打招呼,尽管是素问听不懂的泰文,她还是礼貌的双手合十回礼。另一人招招手,示意她过去,素问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犹豫了片刻,向前挪动几小步。
    那位仆人笑着,在大象腿上摸了摸,那只安静的大象突然间嘶吼了一声,向着素问转过头来,素问吓得连连后退,象身伏下来,正对着自己。
    素问惊慌得简直要掉下眼泪,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甚至荒唐的想到遇见熊要装死,那遇见大象呢?
    那位仆人还在呱啦呱啦的同她解释着什么,素问只是拼命的挥着手大喊:“让它走开——走开——”
    “她让你骑上去。”
    身后,传来人的笑声,低沉的。
    素问回头,看见棠和谭晓林郝海云一起走出来。三人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笑。可见自己的丢人举动已经全落入他们眼中。
    棠先走上前,大方自然的在那只伏下来的象身上伏了伏,然后动作利落的骑了上去。之后,谭晓林和郝海云也在仆人的帮助下各自骑上一头大象。只剩下素问……
    三头大象在他们的身下温顺的像一只宠物,没有丝毫反抗,素问试着靠近了几步,腿还是发颤。
    郝海云坐在象身上向她伸出手:“来吧。”
    素问咬咬牙,将手放在他手心里,他手臂一用力,已将她抱至身前坐下,素问恐惧不安的看着身下不耐的甩着长臂的大象,心头噗通狂跳。
    郝海云自然的扶住她的腰:“放轻松,它不会伤害你的。”
    象队出发了,载着他们穿过密林,踏过溪流。起初每一次的颠簸都会让素问心惊胆战,渐渐的,她习惯了这种新奇的交通工具,开始享受这段旅程。
    途中,郝海云关切的问她:“你怎么样?吃得消吗?”
    说实话,坐久了腰有点酸,毕竟不是高级轿车的真皮座椅。
    素问微微一笑:“没事,我也不是纸糊的。”
    郝海云嗤笑一声:“哦?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素问随口回了一句。
    “没关系,以后会慢慢发现的。”郝海云忽然变得很正经,很慎重的回答了一句。
    当金色的晚霞染红了天际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清迈府的边缘。
    这是一个小村子,里面到处都是卖枪和鸦片、可卡(蟹)因的小店,让素问看得叹为观止。
    郝海云淡淡的解释:“金三角边境上到处都是这样的,枪和毒是他们的两大经济支柱。不过,你如果不想买,就千万不要去问价。”
    素问连忙点头,她发誓自己一辈子不想碰这些东西。
    那些人见到为首的棠,都恭敬的弯腰向他行礼,棠坐在大象上回礼,不卑不亢。
    他们对棠带来的客人也很客气,一直在向素问他们摆手,微笑。
    刚刚走出村口,素问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
    无边无际的罂粟田全都开花了,一片片艳艳的红色和紫色如火一般直烧到天边,间或夹杂着红色的花朵,却也仿佛淹没在这一片火红色的海洋里。
    这一刻,让人忘了这种邪恶之花的毒,只领略它惊心动魄的美,瑰丽的晚霞映下来,将这花海渲染得更加夺目。
    棠先从大象背上下来,在夕阳的背景中笑道:“今年的收成不错。”
    谭晓林亦下地,郝海云先下去,然后伸手抱素问下来,他们徒步走在田间的土路上,有一些皮肤晒得黝黑得男男女女拿着烟刀在罂粟田伦理的收烟膏,小孩子则在地头摸爬打滚,一身的土。他们的生活看上去并不富裕,即使他们守着这么一大片的罂粟田。
    看见他们的车,这些人的神情都有些瑟缩,眼中却也流露着感激之情。
    谭晓林停下来,观看罂粟的长势,素问低头,看见一只沉甸甸的果实在阳光下轻轻摇晃着。
    “很漂亮,是不是?”身边突然响起一声询问,素问猛的抬头,对上的居然是棠温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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