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城的夜晚向来是分为两个部分。中心商业街灯红酒绿,人们狂饮娱乐至天亮,商业街以外,寂静无声。
    白和苑距离中心商业街不远,这里正好能望见前方的灯火通明,却听不见那些嘈杂喧嚣。
    宫泠坐在窗台,目眺远方。冰凉的风拂过脸庞后,自然地来到她腿间的书上。
    嘶拉拉作响的书页将夜晚的静谧戳破,杂乱的心绪在这声音中越来越不得章法。
    “嘤…”
    一声细嫩的叫声拉回了宫泠的心神,她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居高临下与此刻懵懂无辜的辛巴对视。
    良久,她轻叹一声。
    把书放在一旁,起身来到辛巴身边,手指温柔地抚弄着它的头毛。
    一下,又一下。
    而一向别扭的辛巴,今天也许是察觉到了她与以往的不同,就这么乖顺的坐卧着任她蹂躏。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依旧坚持不懈地来回翻动着它永远也“看不懂”的文字。
    并顺道再次降临宫泠身边,令她的声音变得柔和再柔和。
    “辛巴,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
    刚说完宫泠自己就忍不住反驳,自嘲道,“呵~真是魔障了。不过,辛巴你确实很聪明!一个人在家有没有想我呢?”
    他扫了一眼宫泠一直微笑的嘴角后迅速低下头去,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这一大通,心头莫名觉着酸楚。
    “…我差点就回不来了,你大概都不知道自己险些要流落别处了吧,不过,幸好…我还是回来了。只可惜…”
    又揉弄了一阵,她手指别在它耳朵上,目光却放在了别处。
    寂静中摇曳的窗帘发出轻微的响动,很久很久后,她说,
    “辛巴,你觉得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仰头悄悄观察了她一眼。见她盯着空荡荡的墙角,神情说是宁静不如说是寂寥。
    “…不属于联邦,也不属于从前,想要好好活着,却又不愿放下过去。”
    明明近在眼前声音,听着却像是从天边飘过来一样,“…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和你一模一样,都没法在这里,主宰自己的命运。”
    “……”
    “啊…真烦啊…其实我一开始就清楚唐尧对我的喜欢是虚妄的,他不过是把成就感和青年幻想放在了我身上,只是后来他越来越…当然我也知道在我身上安装控制器没什么不对,但是…哎…算了!我现在又能怎么办?他已经不在了…再生气也没有意义…”
    “况且,他已经是唯一的真心了啊…”
    宫泠的眼睛如夜空中忽闪的星星般明亮了又霎时黯淡。整个人的气息都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惆怅。
    这样的宫泠实在是刺痛到他的内心了。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又酸又涩,仿佛浸泡在盐缸里。相处这么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宫泠是这样的寂寞。寂寞到连不纯粹的内心都要小心安放…
    可宫泠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在他心里明明是最不可能流露出这种表情的人。
    “怎么了?突然想跟我玩一会儿吗?好吧…想玩什么?别咬!”
    他卖力地想要控制好此刻这个平衡力极差的身体,伸出前爪缓慢又“凶猛“的一拍。
    第一次没拍到她的手,又连续几次后,
    啪嗒。
    ——肉垫拍到了被人特意被往上抬高的手指上。
    还是这么无聊!不过,她好像终于有点精神了。
    哼~
    他冷冷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在驻立的三只爪子无法保持平衡,向旁边倒去之前,他见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晚上都浸沐在黑暗中的宫泠,被窗外忽然乍现的明月光整个人点亮。
    如同被打开了什么神奇开关,他眼里的世界,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她保持侧坐,望着他蓦地笑了起来,抬手点了下他的鼻子,叹息似的说,“我刚刚好像做错事了呢!”
    “……”
    “一直在抱怨,忘了你也是通人性的。居然还要让你为我而担心,真是抱歉。”
    她慢慢起身,来到床前,拿起一支喷雾,细细涂抹在脸上各个角落。在他面前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大功告成之后,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他压根就没注意听的话,又压了压他的头毛,便轻快地出门了。
    只留下了一室寂静,和他早已经压抑不住的心跳声。
    “嗤——”
    一袭轻烟后,毛茸茸的小家伙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个挺拔俊秀的青年。
    沐浴在孤零零月辉中的他,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冷汗不由得划下额角。
    他听着前院的响动声,身体久久难以动弹。
    直到一切都归于平静,再确定四周绝对无人之后,他缓慢地颤抖地将手从支撑点移到了胸前。
    停了一会儿,慢慢,握拢收紧。
    纤长的睫毛似蝶翼般轻盈的闭合又张开,混着难言的心跳声,他默默起身…
    ………
    站在熟悉的玫瑰花园里,他毫不拘束地随手摘了一朵玫瑰握在手中。
    可不巧地是,他忘了,这里不是他的家乡。
    花朵自摘下来一刻,就因破坏能量平衡,直接破碎在他手里。
    他无趣地撇撇嘴,而下一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顺着宽松的衣袖,如同变魔术般,从中取出了一朵正是灿烂娇媚的玫瑰。
    放到鼻间轻嗅了两下,强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个好啊…”
    “好什么?”突兀严肃的声音在花园前门处蓦地响起。
    闻言,他把花从右手放到左手,心情不错地抬头,在对方眉头打结要质问前,“…别怪我!不是我不想掩饰,而是…”
    故意拉长了语调,尾音却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得意,“…我已经无法变化了。”
    “这么快…”
    听到这,来人声音瞬间急急忙忙冲到他身边,劈头盖脸的说了一大通,“…是不是你搞错了,明天再试试,不,不对,你现在不能留在这里了,赶快回去!”
    “回去?”他慢悠悠地瞥了对方一眼,骄傲地嗤笑一声,比起着急上火的人,本人显得十分气定神闲:“我不回去,我就要留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路易。”
    听这语气,他就知道威廉已经有些生气,不过哪怕他生气,他也还是要说,“没听懂?我说我要留在这里!”
    “谁会准你留在这里?”
    “……”
    “喂~给我等等!话还没说完!这种时候你留在这里能干什么?”威廉见他转身,心知他不耐烦要走人,连忙把他叫住。
    哪知一直我行我素惯了的人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不仅如此,还边走还边将手里的花往后扔。
    娇艳欲滴的玫瑰经过一个高高的抛物线,落在了威廉的手中。
    “还能干什么?”
    他语气很不好,脸上却扬起志在必得的笑容。
    “求偶啊…”
    比月下2000米深海,更静谧妖娆的深蓝色中,是无数波涛汹涌的暗流,而这一切的尽头,将是一场运筹帷幄的征服。
    宫泠,就让我来赋予你新的人生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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