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明慎被伺候着沐浴完毕,倒也没叫他们叁人退下。她此刻正悠哉悠哉地捧着一本史书,斜倚在榻上,白可人谨小慎微地跪着,捏着她的脚;蒋玉杞则剥了一个个紫葡萄喂到她嘴边;狼无栩不懂这些,只乖觉地跪在她手边,细软的头发时不时蹭过凰明慎的手心,倒像只小狗似的。蒋白二人看得是又艳羡又鄙夷,道这小杂种倒是个好命的,靠着装傻充愣竟也得到了主子青眼。
    白可人捏着捏着就又沾上了些情欲,就要不安分地往上捏。凰明慎淡淡瞥他一眼,把他瞥得无地自容了,悻悻然地继续老本行。凰明慎其实是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和凰明断一个德行,在情色方面都如此放荡——设问句而已。浴凰血脉的女人,都是这般德行。
    但无所谓,没耽误正事就行。譬如眼下,她倒还真看进去了手里这本史书:今日早些时候谢咏道拿来的——他是未出嫁的男子,本不能够叁天两头在女子面前抛头露面,但谢咏柳算得上是她的幕僚,许是也存了些让谢咏道在她面前多露面留点印象的意思,也就没阻止他如此不守男德的行为——谢家不愧是清贵世家,哪怕被抄了家、嫡系一脉都被放逐,家底也仍然很可观。谢家人坚信,古籍孤本,可是多少金银珠宝都换不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凰明慎能拿到手上这本抄本。
    虽然只是抄本,也可以说明其价值了。谢咏道舍得拿这些来笼络,她不可以说是不满意。这抄本乃是介绍的凰域、溪林、北域叁国的关系。这本子本是百年前一位文官所着,可她的眼光之独到,竟能让这书至今仍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因为上百年来,叁国的局面都未曾有过大的变化。
    溪林乃岛国,并非同北域和凰域一般毗邻而居。要前往溪林,需得航海乘船约莫两周才能到达,这还是脚程快的情况。故而,浴凰的皇帝对于溪林边境军的管控就显然没有同北域那般重视。所以蒋家在世家里虽然也是赫赫有名,但无论如何是比不了薛家镇守北域的显赫时期的。
    可溪林绝不容小觑。她们的物产丰富,气候湿润。同样的种子,栽种在极寒之地北域、中原凰域、和岛屿溪林所结出的果子,口味完全是不一样的,遑论溪林还有如此多的只能生长在本地的动物植物了:前些年,才给凰域送了一只麒麟兽,其脖长竟有一人高。虽然凰域中人常鄙夷其不过是一片未开荒的野蛮之地,皇室竟然与野兽为伍,却也不得不承认其是一方风水宝地。
    但溪林的国土面积实在是太小了:不过是凰域的几个州的大小。故而,她们是没有力量再像北域一样自己喂养兵马培养军队的,才不得不依附于邻近的凰域寻求军事庇护。凰明慎垂眸,看着蒋玉杞的纤纤玉指上沾染上了紫色的葡萄汁,思忖道,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虽说已经持续了上百年,但如今的溪林皇室正在急于谋求一种办法,能叫她们脱离军事上的依赖,脱离兵马被凰域乃至北域管制的情景。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在大航海贸易上投入成本更多的是溪林,她们需要更多的疆土。
    但操之过急做不成事,依她所想,溪林起码需要再换几代皇位,碰几次壁了才能知道有多难。历代溪林皇帝无不焦虑于受人辖制的局面,可没一个能打破这个僵局的。她们只能不断地举国之力来讨凰域的欢心。
    北域的情况就要焦灼些,至少对于凰域而言。凰域的气候自然是养不出北域那种高大的汗血马,更别提其令常马等不可及的耐寒性了。故而,凰北二域自古以来就是互相牵制,却又没能打破那微妙的平衡。几乎每一代凰北皇帝都视对方为死敌,但手下的贸易却不曾停过脚步,甚至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北域培养军马战马,自然是不愿意将这些马卖给凰域,作为来日对付自己人的刀子的。但北域的气候显而易见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她们培育出来的粮食品种,品质甚至比不上凰域上万年前就在种植的水稻。粮食是一国之命脉,凰域却不一定在军马的培育上那么弱——可以说,凰域在与这两方的交往中都占尽了天然的优势。
    但哪有这么美的差事......凰明慎闭上眼,满是疲惫地叹了口气。狼无栩许是看出她有些心烦,乖乖地贴着她,就差摇摇尾巴叫几声了。他不会讲多少人话,有什么想表达的也只会用肢体语言,倒是少了凰明慎很多气力来应付人。她越瞧越觉得狼无栩是个乖觉的,挥挥手叫蒋玉杞和白可人退下了,留下了狼无栩。
    虽说狼无栩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低贱,就算真的有了身孕她也不会认这个孩子,但若只是作个床伴倒是很合适。反正盘算着狼无栩听不懂话,她把移日唤了进来。
    移日恭敬地守在殿外,虽然是初侍,凰明慎却也不需要她们来教导,皇室女子在性事这方面的无师自通向来是可以的——故而,她低眉顺眼地走近,大概也明白了凰明慎想吩咐她做什么。果不其然,凰明慎懒洋洋地在她附来的耳朵边吩咐道:找个温和点的法子,让狼无栩别生得出孩子。
    移日自然无有不允。侍奉主子这么多年,她也早就知道凰明慎的温和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顶多别让狼无栩在房事上有什么毛病罢了。至于是否是什么虎狼之药,会不会对身体有伤害——凰家人才不在乎这些,总归不是她吃罢了。移日在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叹,从不在这种事上犯糊涂的凰明慎,比和侍卫搞出来孩子的那位相比......
    凰明慎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狼无栩不发情的时候就像只小狗一样,乖巧地缩在一边。他的瞳色是莹莹的绿色,还真有些像野狼在夜里时的那种瞳仁,却并不吓人。凰明慎暗自可惜道,要是他也有尾巴就好了。移日之前给她介绍过这叁人的家世背景,据说这狼无栩祖上是真的有些狼人血统:说得好听罢了,其实就是他的祖先与野狼交媾才生下了这般野种。
    狼无栩显然不知道这些,他甚至恐怕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但凰明慎显然不会忘记她刚刚正在思索什么。之所以她对凰域的前景如此叹息:实在是因为,凰域实在是盛到了一定程度了。凰域的发展显然是有规律的,从一千二百余年前,始皇帝凰凤立国之后,浴凰王朝的发展不可不谓是坎坷一片,浴凰皇帝若无病痛缠身,普遍寿命都足够长,直到始皇帝的孙女一代,浴凰才真正强盛了起来。从那之后,她之前也提到过,几乎是每隔两百年,就会有一场浩劫,这是命定的:盛极必衰。浴凰至今从未真正衰落,也只是因为每朝每代都有人出来力挽狂澜罢了。
    可眼下,北域溪林自然都极力想要摆脱浴凰的辖制。无它,凰宁儿手下的赋税实在是太重了,甚至称得上剥削的地步。若非她设下了十九令,很多本可以避免的灾祸是不会发生的。十九令正是凰宁儿欲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浩劫的手段:出入口的商品,一旦逢十数,就需要支付一成的税赋。这种高昂的税除了对凰宁儿本人的私库有好处外,任何人对此都是怨声载道。显然也并没有对遏制浩劫起到任何作用:
    这也是之前谢咏柳提到的青幽之祸的起因。彼时凰宁儿欲要出台税赋政策双十令,她个人的意见却被以普文苑为首的言官和以凤国女为首的一众内阁大臣反对,后来的十九令也已经是双方都磋商妥协过的结果。这的确也导致了一段时间的朝令夕改。青幽二州皆临海,首当其冲的贸易关卡就是青幽的海口,却因为这种局面,直接改变了当地百姓的生活。不同的税赋让大量的刚送上船的商品几乎是打了水漂,直到后来确定了十九令,几乎是整整叁个月,当地的人民赖以生存的航海贸易并没有给她们带来一分钱。叁个月没有收支,朝廷又不像重视天灾那样重视这种人祸,更何况凰宁儿当时也正焦头烂额忙着朝里的事情——直到青幽百姓暴动频发,她才开始有动作。
    不得不说,凰宁儿千方百计想要避免必定会发生的浩劫,却在无心之间直接导致了一场浩劫。那次青幽二州的镇压不可不谓是血腥,也对凰域的双边贸易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也正是从那之后,溪林和北域的动作就越来越大,甚至想越过凰域单独贸易。虽然溪林和北域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航海贸易的风险和成本都很高,可如果真被她们的皇帝开了这个口子,那么凰域在其中的优势可就完全是消失了:要知道,为了防止落到这种局面,为了防止溪林北域越过凰域交易,浴凰王朝的历任皇帝都对海上的关卡检查得非常严,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将溪林和北域唯一的沟通关隘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的疆域里。
    所以,在现在这种急迫的情势下,凰域作为叁国之首,它的一言一行都变得格外重要,它对两方的态度哪怕有一丝变化,也会被揣摩出很多意味。此次凰明慎领头,前往北域与凰域的边境迎回朱雀,虽然名义上是迎祥瑞,可实际上也代表了整个浴凰皇朝。不可避免的,此次出行,一定会是一个声势浩大的使团,甚至有极大可能会进入北域内地,甚至被北域皇室迎为座上宾款待一番。故而,这也更挑战凰明慎的外交才能,她可以说是不能出一丁点错。
    和北域皇室即将展开的勾心斗角已经让她头疼了,还要提防着凰域中人的动作,甚至还要在百忙之余——调查伍家那个贵妃的行踪!凰明慎简直是有些气得想笑,她能放下心就怪了。
    不怪她谨慎,这些事情堆在她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累了。每当烦恼到这个时候,凰明慎却总会有些释然:好歹,她还有妹妹。凰明独不太懂这些勾心斗角,但总能在恰当的时候陪着她,捏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这么累。
    凰明慎轻轻地笑了:虽然独儿两叁年才能回京述职,她烦恼的时候却太多了,不能每时每刻都有独儿相伴,但也从未像今日一般,有个小野种,靠在她手边轻浅的呼吸着,睡着了。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少,所以拿大纲便笺和人物关系导图做个弥补,人物图见下一章。
    雅思最近口语换题季,昨天刚收到一个22页的题库PDF,实在是太忙了,大家见谅,下周考完就好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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