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顾弈在虎子结账时就走了。
    青豆从公厕出来,发现少了关键那人,问素素才晓得,他有事提前走了。
    那一瞬间,青豆清晰意识到,她被排除在了他的行动之外。
    素素见青豆失落:“等初二我们一起去看牙,你再好好跟他聊聊。”她不解地摇摇头, “这顾弈也是牛,脾气还挺大。你别惯着他。”
    青豆紧抿嘴唇,两颗酒窝一闪一闪,用力忍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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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尔赫斯说,时间永远分叉,通往无数未来。
    青豆试想过很多种可能,哪一步拐弯会通往更恰当的关系?在欢好前叫停,在验孕时叫停,在决意和清冬分别时叫停,在休养生息时叫停,这些节点似乎都通往了分手。
    青豆感觉,就算没有那件事、那些事,她和顾弈也会走到这步棋局。
    青豆倒带子时,听磁带卷轴清晰的碾压声,陷入回忆的倒带。
    青栀定格动作等半天,感觉倒过了,不耐烦地一啧嘴,青豆指尖赶紧按停。
    一播放,果然倒过了。
    青豆再往后倒,一倒一停,试了三回,终于倒到第三首歌曲《红星闪闪》。前奏一响,青栀迅速进入舞者状态,眼随手走,目光灵动,舞姿曼妙。
    青豆手撑着下巴,不厌其烦地给青栀播歌练习。只要青栀愿意,全家其实都会围着她转。
    青栀一遍遍练习汇演表演曲目,青豆脑子里的闲事儿就一遍遍转。
    等青栀把舞蹈捋明白了,青豆把这破事也捋明白了。她呸!她和顾弈无论从哪一步在一起,都会是现在的结局。他跟她根本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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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另一边连轴转的是顾家。
    顾梦叛逆期,俩老人精神矍铄,战斗力很强,等她倦鸟回林,顾家铭一高兴,竟然脑出血,半边瘫了。医生说,这不是老人家第一次出血,估计之前出过,片子里有明显的陈旧性出血,问他有没有相关症状,老太太这才说,噢哟,他这两年尿尿不利索,夜里总尿床。
    从南城第一医院度过急性期,本来直接转去康复,考虑到过年在医院不好,便先转到家中。
    老太太也是忙累了,出院当晚在厨房滑了一跤。跌倒时手撑地,骨盆骨裂、掌骨骨折。
    人老了,脆得像块儿饼干。
    老人双双卧床,家里媳妇全用上,也就两个。
    二媳妇玩笑,年轻时候还是不要偷懒,多生点,这时候孩子真是不够用。
    邹榆心作为长媳,忙得脚不着地。她苦中作乐,和儿子胡扯:“能不能先把我的儿媳妇借我用用,年货都没人去买。忙死了。今年要喝西北风了。”
    顾弈乜斜着眼睛:“儿媳妇是给你使唤的?”
    “不是给我使唤的,那我现在是在给谁使唤啊?我这是在照顾我爸妈吗?”
    顾弈没理她。
    邹榆心问他:“过年,要不要叫豆子来吃顿饭啊?”
    “不用。”
    邹榆心盯着他的死人脸,说:“我可是问了的,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人。”
    顾弈没接茬。
    他拿了本木工大全,跟院里的老师改造起老人床。两侧设置床栏,防止老人坠床,又锯了两块木板,做床上用餐的桌板。给婶婶和妈妈省力。
    邹榆心左右转悠没找到聊天的切入口,等他到床边调适桌板,以闲聊口吻问他:“看报纸了吗?人事部发了暂行办法,明确大专以上的毕业生不包分配了。怎么说?”
    顾弈语气冷淡:“什么怎么说?我毕业还早呢。”
    “谁问你了。”邹榆心才不担心他呢,“我问的是豆子。她想去哪个单位啊?”
    怎么儿媳妇也没个旨意啊。她这个婆婆每天关心分配政策,却无从下手。
    “怎么?你能帮忙?”顾弈端着桌板,想在床栏边上整两个卡口。
    “自己家里人,总归是要想办法的。”邹榆心说完,顾弈婶婶挤眉弄眼,“是那个校花吗?”
    顾梦替顾家铭拭去嘴角溢出的汤水,舀汤的动作一顿:“豆子是校花?”
    婶婶好奇:“是不是小时候来过家里的那个小姑娘?”
    邹榆心下巴一昂:“嗯。小时候是来过家里。”又对顾梦说,“青豆在学校很有名的。”
    顾梦眼珠咕噜一转:“我是不是太久没看到她了?我记得这丫头好看是好看,但还够不上......”
    顾家铭口角颤抖,想插句话,但中风后遗症使得他说话不太利索:“额……哪个啊……”
    顾弈颇不耐烦:“你怎么喂爷爷的?都等半天了。”
    邹榆心朝顾梦使了个眼色:“瞧见没,不能说一点不好!”
    顾梦失笑,倾身喂爷爷汤:“知道了知道了,豆子是校花,一定是我太久没看到她了。”
    邹榆心说:“这你是不知道,豆子现在很漂亮的。上大学了,会打扮了,加上对儿酒窝,谁遇上了都挪不开眼。”
    婶婶说:“肯定好看,顾弈眼光多刁啊。从小就认奶。”
    婶婶指的还是婴儿时期。她喂顾弈奶,他死活不肯喝,n头塞嘴里也不喝,只肯喝邹榆心的。于是她换上邹榆心的衣服,谁知这也没骗过他。
    当时大家就说,三个月看到老,这小子以后肯定很难搞。
    邹榆心开始宣传:“豆子大学里还做了挺多事儿的,听说发表了不少文章。”
    婶婶:“学术上的?”
    邹榆心:“小说诗歌。”
    顾梦:“哟!文艺女青年啊!”说着摇摇头,“那挺难办的。”
    顾弈手中量尺一顿。
    邹榆心问:“怎么说?”
    “文艺女青年弯弯绕绕可多了。”顾梦话音一转,“当然了,顾弈是谁啊,肯定都能搞定的。”
    “哈哈哈。”
    “就是。”
    顾弈的注意力再次落到木板。
    他指尖拨了拨锯齿状的锋利切口,弹掉显眼的木屑,准备再打磨得安全一些。
    至于程青豆,被他丢在门后,关在了三个女人自娱自乐的闲聊之中。
    -
    虎子是强力粘合剂。
    回来后,他才发现这么几个月过去了,顾弈和青豆还别扭着,便想着,到底还是缺了自己。
    没了他,这帮人可怎么办哪。
    他试图拽顾弈去道歉,见他家中老人生病,又没好意思,转道去找青豆。
    青豆让他少管闲事,管好自己。
    虎子气了:“我哪里想管你们啊?我他妈就管过年有没有人一起打牌放炮,你们要是愿意配合我,我才懒得管你们呢!你们以为你们谁啊!周润发和林青霞啊!谁乐意操心你们的事儿!”
    青豆最不愿意发生的事以最坏的形式发生了。她以为素素和虎子崩了,会影响大家的交际活动,实际没有。反倒是她,闹得不开心,影响到了大家的关系。
    青豆心软,假装大度:“我可以啊,又不是他脚踩两条船。我们是和平分手,有什么不能一起的?”
    虎子说:“那年三十吃完饭,我们去放烟火。”
    青豆佯装嫌弃:“王虎,你都二十五了,又不是五岁,怎么这么喜欢放烟火。”
    虎子得令,高兴得当场连做五个伏地挺身:“那你当我五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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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好巧不巧,是个雨天。青豆起早便嘀咕,怎么下雨了。
    青栀拿圆珠笔给自己画了个手表,展示给青豆:“程青豆,你说我文身好不好?”
    青豆愁雨的文艺哀伤立马转换成老妈子的操心:“你再说一遍?”
    青栀真当她没听清:“我说,我想文身。”
    青豆盯着她面无表情。
    青栀以为她还没听清:“纹个手表?怎么样?这样以后就不用买手表了。”
    话音一落,青豆面瘫式大喊:“妈——”
    青栀吓了一跳,死捂住她的嘴。要死了,跟她开个玩笑,怎么这样啊!孔夫子!没劲死了。
    青豆挣扎,同青栀滚至床上:“你……”
    “我逗你的!”青栀急,生怕吴会萍进来揍她。
    青豆眼神一软,朝她挑眉:“……真……的?”
    青栀见状,手稍稍松开:“手表这么丑,怎么可能纹。”
    青豆释出口气:“那就好。”
    青栀嘻嘻哈哈,“要纹也要纹漂亮的!”
    “嗯?”青豆凶神恶煞,龇牙咧嘴,却丝毫没有吓到程青栀。
    青栀嫌弃地抖动颊肌,戳她酒窝:“你真没劲!程青豆!你这种人……顾弈哥哥怎么会喜欢你?”青栀想说的是,你这种人居然会未婚先孕!真是惊掉她的眼珠子。但为了防止青豆喊妈,青栀的嘴巴遮拦了一下。
    青豆再次倒向床上,没精打采地问:“不然呢?喜欢你?”
    “那也不用,我有的是人喜欢。”要不是蓉蓉会检查她作业,多得是男生排队给她写作业,至于她这么辛苦写吗?
    青豆喃喃:“唔……我很差劲吗?”
    青栀看表的眼神一顿,扭向一旁的程青豆:“你……”
    “我配不上顾弈是吗?”
    “……”
    青豆表情一耷:“我好像确实很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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