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开持完全相反的看法。
    如果不是盛悉风自己掌握着方向盘, 结果还真不好说。
    但许是盛悉风着实被吓得不轻, 面对父亲的好心建议,她没反对,很听话地说好。
    江开就没多嘴。
    他没有要她无所畏惧,她当然可以软弱,可以一辈子都不想再踩油门。
    何况她已经够勇敢的了。
    结果,盛悉风前脚答应完盛拓,后脚就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凭着多年的默契,他一看便知,她跟他抱着一样的想法,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家人担心,才佯装答应下来。
    他们的思想同频共振。
    他们是同类。
    盛悉风犹记得中学时代,每次偶然和他穿了同色系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异口同声的时候,在小卖部买了同样的东西的时候,驻足望同一片天空的时候……
    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巧合,会在她心里炸起一场粉红色的沙尘暴。
    让她开心一整天。
    现在他也是如此,只是因为发现了一个与她的共同点,就可以变得很高兴。
    盛悉风可以肆无忌惮捡水晶鞋了,每一双水晶鞋都是铁证,代表灰姑江也特别喜欢她。
    自盛悉风回到家,家里已经宣泄过好几遍失而复得的情绪,该说的该劝的都差不多了,这会盛拓沈常沛夫妇虽然仍是后怕不已,恨不得把女儿揣在兜里,但时间很晚了,当务之急是让盛悉风好好休息。
    江开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如今是官方认证的准姑爷,就算是盛拓也得给他面子,不方便直接下逐客令。
    于是只能旁敲侧击问盛悉风:“悉风啊,你累不累,要不要去睡觉?”
    言下之意挺明显,江开和盛悉风都听懂了。
    两个人停顿一瞬,几乎同时开口。
    江开:“爸妈,我今天能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睡沙发也行。”
    盛悉风:“我害怕,想要江开陪我。”
    “害怕让你妈妈陪你。”盛拓瞪了她一眼,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就差明着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矜持的女儿”了。
    盛悉风差点死过一回的人,还怕爸妈不答应她这点要求?她装作看不懂盛拓的眼神暗示,杵那不动。
    仗着自己今天身份金贵,更是畅所欲言:“我要江开陪。”
    沈锡舟反手给她比了个“6”的手势,连比三下。
    盛拓被沈常沛胳膊肘拐了两下,终是妥协,但又没有完全妥协:“沙发就算了,国庆跟小舟一起睡吧。”
    虽然知道几个小的肯定没那么老实,必然偷梁换柱,但是至少他把态度摆在那了。
    得到过夜的允许,上到三楼,江开连沈锡舟的房门都没进,揽着盛悉风直接回她房间,留一句“精神与你同在”给沈锡舟。
    沈锡舟扯扯嘴角:“精神与我同在,肉-体与她同在是吧?”
    江开头也不回:“别吃醋吗小舟,给我拿套睡衣过来。”
    盛悉风:“……”
    直男的把戏,又来了是吧。
    二人进了房间,江开第一时间走到盛悉风的床边直挺挺躺了下去:“爷终于正大光明躺回来了。”
    他上一回睡盛悉风在盛家的床,还得追溯到刚离婚那年的过年两个人不得不演戏,他在她床上睡了个午觉还没睡着。
    “没有光明正大,你是偷渡进来的。”盛悉风提醒他。
    “而且,”虽然觉得死里逃生一回,应该不拘小节些,但她还是没忍住,“你没洗澡就躺我床,真是的,脏不脏。”
    江开大笑:“那怎么办?”他说着冲她伸出双臂,“那你也一起脏了吧。”
    盛悉风有时真的觉得他会下蛊,面对他敞开的怀抱,她一句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温顺地倚进去,紧紧抱住他。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倦一下子涌出来,她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
    最后的印象,是江开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呼出的气流弄得她痒痒的:“对不起,谢谢,我爱你。”
    为自己曾让她感受失去他的痛苦说对不起。
    为她拼尽全力活下来说谢谢。
    为爱她说爱她。
    盛悉风全部听懂了,她也很想回他同样的三句话,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直直地坠入梦乡。
    这个夜里,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像一个保护罩,为她阻挡所有梦魇,盛悉风一觉安安稳稳睡到大天亮。
    江开早就醒了,没起也没玩手机,而是单手支着脑袋,撑在她身旁看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该是整晚都么怎么睡好,眼下一抹淡淡的青色。
    完全复刻他前次出事时她的表现。
    那天她一晚上不知道从噩梦中醒来多少次,只有感受他温热的体温,会跳动的心脏,她才能稍微放下心来,相信他真的还活着。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就着天光,看不够似的一直看着他的睡颜。
    爱的评判标准之一,就是他比你自己还要更心疼你。
    盛悉风勾勾他的手指,嘴上却逗他:“早,欢迎来到梦里。”
    江开微微笑一下,俯身轻轻碰了下她的嘴唇,反驳:“是真的。”
    盛悉风揶揄:“确定?”
    没有什么比激烈的互相拥有更能确认存活的了,他密密实实地压了下来。
    他们仍然没有谈论梦想与现实相关,但是彼此的心里都是一片明镜般的坦荡,没有隔阂。
    盛悉风偏头避开,喘着气推搡他:“先洗澡。”
    江开想一起,她不肯。
    澡洗一半,江开在外头敲门。
    盛悉风关掉莲蓬头:“干嘛?”
    “你这有套吗?”
    盛悉风说:“当然没有。”
    “哦。”他无所谓地应了声。
    盛悉风听他这么淡定,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追上前去打开门,探出头:“哦?”
    江开正往房间门方向走:“怎么了?”
    “你去哪?”盛悉风怀疑地眯起眼睛。
    江开说:“问沈锡舟要。”
    “不行!”盛悉风直接跳了起来,大叫一声。
    差点把江开吓一跳:“怎么了?”
    盛悉风说:“不许找他要。”
    “哦,怕羞啊。”江开点点头,表示理解,“我说我要,不说你要,行了吧。”
    盛悉风:“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是吗?”江开装傻,“说不定他想不到这一层关系呢。”
    “……”盛悉风抓狂,说正当理由,“他应该没有这种东西。”
    “不问怎么知道有没有。”
    盛悉风:“我觉得他是处男。”
    江开险些没被自己口水给呛到。
    “我的错。”他感慨,“是我对你太绅士了,才让你误以为全世界男人都像我一样能忍。”
    “反正你就是不准去。”盛悉风开始耍横,“你敢出这个门,我就把你关出去。”
    “那你一大早勾我?”
    盛悉风想了想:“可以不用。”
    她对自己的运气还是很有信心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中招了,她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江开盯她两秒,深感匪夷所思:“你宁愿当妈都不肯问沈锡舟要?”
    “你宁愿问沈锡舟要都不肯当爸?”盛悉风胡搅蛮缠起来也很有一套,“天天跟我讨论而儿子女儿的,叶公好龙呗。”
    “……”
    意见不统一,最后各自占据一边床沿玩手机。
    手机没什么好玩的,最后还是盛悉风先忍不住找他说话。
    “喂。”
    “……”
    “昨晚你祈祷的时候,求什么了?”
    “世界和平,祖国统一。”他没好气,一通跑火车,“国足崛起,小日子完球。”
    她挨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用脸蹭他的背:“说真的。”
    盛公主撒起娇来江开就有点挡不住。
    正好也有一个决定想要告诉她,他转过身来正对她,面色很平静:“我说,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昨夜,在失去她的痛苦面前,梦想平生头一次黯淡无光,不值一提。
    诚然,她已经平安活下来了,他现在大可以编造一个借口糊弄过去。
    可是事关盛悉风的安危,他绝不敢跟神明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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