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场插曲之后,我马上在时轻强硬的要求下回山。
    我隐瞒了关于归殊融说要帮助我逃跑的事情,好在自己也没被过度逼问。看来时轻现在採取的方式应该是究极的放任模式。
    「时轻啊,所以戏里的那座湖就是我们旁边这座吗?」回山上后,我无聊趴在石桌上看着时轻缝着一块深蓝色的布料。附带一提,那块布料源于燕石的裤子,他今天回山上时不小心把裤子勾破了。
    「是。」对方淡淡答道,依旧认真于手上的针线活。
    「哦,所以我现在是会永生?」
    「不知道,从来没人经歷过你这种状态。」时轻轻笑。「会把灵脉吞下去的千古以来只有你一人。」
    好啦,知道了啦。
    到了山下一趟后,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似乎有拉近些。
    这种感觉是不知不觉的,好像待在他身边,好感度就会不知不觉提高。虽然我非常想问最后的那个诅咒,不过我想时轻八成不会告诉我。「是说,王洛和你到底是什么关係啊?我总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好像。」
    「他是我哥哥。」时轻收了线,语气淡漠。
    哦……啥?「你们是兄弟?」
    「很惊讶吗?」时轻微微一笑。「当时的你得知这项消息时好像比现在还淡定。」
    「是喔。」感觉没记忆的我好像真的错过了许多东西。唉,我第一次这么希望能恢復记忆。「我可不可以问问过去的我们是怎么约会的?」
    「有次我们一起下山,你买了糖葫芦给我吃。燕石不小心闯了祸,结果我们俩还被误认为他的父母。」他偏头思索了下。「除此之外还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可却卖关子不告诉我。
    「先生,长老有事找您,好像又有狐妖莫名黑化为野狐的事件发生。」燕石非常不合时宜的出现。「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
    我竖起耳朵,想探听到更多消息。
    「那位狐妖呢?」时轻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从他严肃的语气中我能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跟以前的所有案例一样,攻击人后就消失了,林中也没找到人。」燕石瞥了我一眼,可能是觉得没关係因此便据实以告。
    「跟长老说我马上过去。」时轻把缝好的裤子还给燕石。「下次再破就不缝。」
    「谢谢先生。」燕石俏皮吐了吐舌,一溜烟不见了。
    「……虽然你都说下次再破就不缝,不过我看你还是每次都会帮忙的吧。」我小声吐槽。
    时轻挑眉,但没反驳。
    「时轻。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恢復记忆?」在他离开前,我终于把这句已经在口中转了好几圈的话问出口。我明明已经接受了自己狐嫁的身分,也乖乖与时轻培养感情了,可记忆的阻隔宛如一座断桥,把两人隔在峡谷对望。
    时轻没有开口。
    回答我的,只是一抹哀伤的微笑。
    §
    送我回房后,时轻便离开去开会。
    我从枕下掏出归殊融所给的手机,反覆观察。
    说实在的,直到现在,我依旧对于要不要在山上留下感到迷茫。狐妖们瞒了像山一样高的秘密,而我却只能枯坐在房间里束手无策。
    彷彿听到我的心里话般,有箏声隐约传入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这箏声是刻意让我听见的。于是我把东西收回枕下,穿上鞋子出房。果不其然,歌曲的旋律更为急促,引导着我走向源头。看来并非所有的狐妖都同意对我隐瞒事情。
    我穿过一片竹林,又越过了几个宅院的范围,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当时遇到罪禹天的木屋前。难道又是他?
    但这次,箏的声音从绘着绿色森林的那幅画中传了出来。
    仗着狐之境中应该没人伤害得了我,我深吸一口气,踏入未知。
    走了几步路之后,我终于看轻了弹箏的女子。
    女子恬静优雅,十分像山中足不出户的隐士,又或是女神仙之类的。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与他相见的记忆,不过前世就不好说。「您好。」
    「您好,再次自我介绍,我是方泠。」女子淡淡微笑,拨弦的手指动作变得柔和。原本急促的琴音放缓,变得像小溪涓涓流过。「每任狐嫁都曾来过这里接收过我的警告,因此你也不例外。」
    「请告诉我吧。」我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进入正题。
    「想必你已经知晓关于那座湖的诅咒,因此我也不需要多做解释。秦笙羽,每任狐嫁最终都会迎来覆灭。」方泠轻轻说道。「不是狐死,就是人亡,而更多时候是一起殉情的结果。」
    「现在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是狐嫁吗?」
    只见方泠摇摇头。「全死了,无一例外。湖的诅咒是永久性的,无人可逃。」
    「那我的出现……」是否也代表时轻的在劫难逃?
    「这几百年来,没人听信我的警告,又或者,明知不可而为之。」女子露出令人费解的笑。「我当然希望你能成为第一个听我话的人,不过我认为你并不会因为我这片面之词就离开狐之境,毕竟上辈子的你也还是坚持留下。」
    「上辈子的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儘管逃避了这件事许久,但我晓得不能再拖了。
    方泠手一抬,在琴上拨出一段刺耳的旋律。下一秒,一股震波直接袭向我。
    霎时,我的腹部爆出撕裂般的剧痛。感觉就像是肠子被一股外力撕扯出体外,而自己的血肉变得支离破碎。下一秒,幻觉消失,我只能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所以这就是我上辈子的结局?靠,我的立旗功力也太夸张了吧,我还真的是被支解死掉的。
    方泠依旧坐在琴前冷眼看着我。「现在,你已经知道一切的最后结局了。」
    「所以,那怕是为了时轻还是你,抉择吧。」
    §
    「喂?」当对面接起电话时,语气是笑着的。「我早就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
    「你当时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贴上那个,你能保证连王洛都找不到我?」归殊融给的东西着实诱人,但还不够打动我。
    「它会连同烙印和灵脉一起封掉,因此任何法术都无法追踪到你。当然,你身上的护盾也会被撤除。我无法保证野狐会不会使用人类的方式追踪到你,但你绝对有办法逃过狐妖的搜寻。」对面顿了顿。「而且还有件事最好先让你知道,打开手机搜寻今天新闻头条。」
    儘管满腹疑惑,我还是照做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醒目的标题。「秦氏家族与沉氏家族达成商业合作协议,两家继承人有望结好。」
    ……
    为什么我才离开个三天商业界就会变成这样啊!
    「沉夜辰懂得一些这个世界的事,而我保证他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安稳生活。」归殊融呵呵笑道。「帮助你让生活回到正轨的准备都已经铺好了,只要你一声应下,就能告别这团混乱,回到过去平庸安稳的生活,而时轻再也不会与你有所瓜葛。何况你一旦失去狐嫁的身分,时轻才有机会活下来,否则湖的诅咒早晚会应验的。」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为了保护时轻,我的离开才是最佳解。
    儘管狐妖告诉我山下的事一切都很好,可在看完新闻之后我已经不那么确定了。要是我再不回山下弄清楚情况,我的家族乃自祖先建立起的基业都将出现问题。与其与狐妖待在一起,自小养育我长大的家族才是我该在乎之物。
    「我知道了。」我低声说道。「我该怎么做?」
    「你把手机背壳拆开,里面有一小包药粉,想办法加进时轻的茶里。药效会在晚上发作,然后到门外等我。」归殊融的指示出乎意料简单。「秦笙羽,其实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适合狐之境。」
    「……要是他不喝怎么办?」
    「噢,他会喝的。」归殊融笑意更甚。「我保证他会。」
    讲完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之后,蛇妖便擅自掛断了电话。
    §
    时间很快便来到半夜,可我却心情复杂。
    归殊融说得没错,时轻几乎是眉头都没皱便将茶一饮而尽。
    就寝前,他说了句匪夷所思的话,这使我坐在床上纠结了许久。
    「所以,你还是讨厌这一切,对吗?」
    从这句话听来,他彷彿已经什么都知道,却仍喝下了那杯带有问题的茶。
    他在赌,赌我可能心软,赌自己醒来后或许我还是选择留在他的身边。
    可这次,他错了。
    我望着蜷曲在毯子上的银白,小声唤了他的名字。「时轻,你醒着吗?」
    当然,他不可能回答我。
    就如归殊融所说的,此时的时轻已经中了药效,陷入无意识沉眠当中。
    我跳下床,指尖轻擦过他温暖的毛发。「对不起。」
    不只是为了解决家族的事,我相信自己的离开也能保护时轻免于诅咒。这次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时轻。因此对不起,我不得不离开。
    我牙一咬,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房间。
    永远离开狐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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