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人家只能认怂,向教宗表示了求和之意。教宗表面答应了,于是,整个家族几乎全体成员都按照约定,在教宗面前跪下亲吻他的靴子,祈求他的原谅。可惜,教宗食言了,他虽然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却根本没打算放过这群人,在他一声令下,整座城池都被夷为了平地。
    教宗以为这下好了,可以彻底放心、高枕无忧了,却没想到死灰亦能复燃,总有一天,敌人们还会东山再起,而且,从无一刻忘记这彻骨的仇恨。
    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能说诺丁汉的本事多么逆天,只能怪教宗自己作恶多端,得罪了太多人。
    现如今,原本左右摇摆的也定了心,那些早就死心塌地的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奥丁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倒宗”运动。
    奥丁人这边厢搞得热火朝天,教宗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也没闲着,一道密函接着一道密函的往外群发。
    两个月后,乌拉诺斯军队就对奥丁北部发出了挑衅。
    ☆、第 116 章
    莉亚握住小儿子白胖粉嫩的脚丫,另一只手拿着沾了泉水的毛巾给他仔细地擦拭,擦完就着脚趾头亲了一口,然后把半陷在泉水中的木盆转了个圈,引得布兰登咯咯直笑。
    “他一点儿都不像我,”塞西莉亚坐在池子边,不无遗憾的说。她的头发已经齐肩,在耳朵两侧扎成两个小辫,黑亮亮的十分好看。说完后她又转头看看在不远处假装练习游泳的哥哥,接着道:“也不像哥哥。
    布兰登确实不像他的兄长跟姐姐,在一贯强韧的诺丁汉家族基因面前,红堡世代相传的家族特征终于难得的坚挺了一回,略过莉亚的前两个子女后,在小儿子身上得以体现。尽管与母亲的金红色略有不同,布兰登的发色更加暗沉一些,但不能否认,他确实拥有一头红发,并且随着时间增长,红色越加浓烈了起来。
    莉亚骄傲的抱起小儿子,又在他胖嘟嘟的脸蛋上啃了一口。好儿子,总算让你老妈扬眉吐气了一回。
    做女儿的并没能体会到母亲的心意,伯爵小姐微皱了眉头盯着弟弟说:“看起来可真丑。”
    哪里丑了?!莉亚佯怒瞪了女儿一眼,紧接着轻轻拍打着儿子光裸的后背。别看小家伙现在还不能用语言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显然已经能够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敌意了,刚才还扑腾地尚欢的小胳膊小腿儿立马缩了回来,大脑袋埋在母亲胸口,一副委屈的鹌鹑样,惹得莉亚更加心疼了。“哦宝贝儿,别听你姐姐乱说,你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
    “我才没有乱说呢,”塞西莉亚不服气的撅着嘴,尤其是听到“最漂亮的孩子”时心里小别扭了一下,吐艳,这以前从来都是妈妈用来形容我的词儿好吗?!
    在接收到哥哥抛来的“艾玛你也有今天”以及“在被迫分走母爱的道路上我不再是一个人儿”的眼神之后,伯爵小姐又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话题:“可是,他真的很笨啊。”就算外貌上的质疑过关了,可智商上的缺陷还存在。“你看,他都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呐!”
    塞西莉亚使劲儿挺着胸膛,一副“快瞧啊我才是你最优秀最应该宠爱的孩子”的模样,等了半天,没等到母亲的回应,于是瘪瘪嘴,悻悻然道:“妈妈,他其实不是你生的吧。”
    怎么可能?!莉亚把儿子重新放回木盆里,转个圈母子俩一起面对着女儿。“他当然是我生的,是你的弟弟,亲弟弟。”咱们早就过了“垃圾堆捡来”、“石头里蹦出”、“买月饼随机赠送”的阶段了好吗,尾毛一个两个孩子都喜欢质疑后面那位的合理合法性?想到国王陛下当年拖着童车一脸鄙夷的嫌弃自己妹妹蠢萌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啊!
    可是……伯爵小姐眯着眼紧紧盯了母亲跟弟弟一会儿,好吧,她摊摊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在塞西莉亚眼中,他们家里负责聪明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是她的母亲。“那,他一定不是爸爸生的,”女儿坚定地点着头,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
    正确才有鬼了好吗?!!伯爵夫人心底咆哮着,脸上却露出慈爱的微笑。“宝贝儿,”她捏捏女儿的脸蛋,眼含狡色的道:“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直接去问你爸爸。”不过在那之前,我是不会提醒你要为自己的屁股买份保险哒!
    “好了,你陪弟弟玩一会儿,”莉亚示意侍女接手,将盛着小儿子的木桶放到池边安全地带。她是来泡温泉的,不是来给女儿当裸体版的十万个为什么的。
    塞西莉亚望着母亲穿着那所谓“泳衣”的小布片浸入水中,无奈的撇撇嘴,然后转过头跟弟弟大眼瞪小眼。哦,我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讨厌你。她把布兰登往怀里揽近一些,手上软软嫩嫩的,摸起来好舒服。再低下头凑到脸蛋旁亲一口,嗯,闻起来可真香。然后抓起白嫩的胳膊,咬咬弟弟的手指头,听着耳畔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嘿,转瞬就把想要问父亲的问题给忘啦。
    谢天谢地,伯爵小姐在不知不觉中,保全了自己的屁股。
    事实上,即便塞西莉亚想问,诺丁汉都无法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诺丁城之中。
    教宗向亚美大陆各位当权者群发消息,作为好基友的腓力自然第一个给予回应并保证将鼎力相助。这倒不是说关于大团长的归属问题,俩人已经达成了友好的协议,事实上教宗的使者依旧三不五时的叩开斯卡提王宫的大门,在骑士团的财富上面,教宗绝不会做出真正的让步。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合作关系,他们的争端源于利益,合作当然也是出于利益,有奥丁这块肥肉摆在眼前,关于骑士团的争议完全可以押后再定。反正教宗相信以斯卡提王城的铜墙铁壁,阿诺德绝对跑不了,而关于奥丁这块肥肉日后要如何瓜分,也完全可以等叼在嘴里之后再说。不过这一次,他不会让腓力再占先机。
    论实力,斯卡提跟奥丁一向旗鼓相当。前些年奥丁跟乌拉诺斯、吉尔尼斯先后开战,斯卡提也没闲着,先在奥丁东海岸折了六千人马,接着被泰格国王打得差点找不到北。等腓力终于能够喘口气儿之后,又搞起了轰轰烈烈的剿灭骑士团运动。这可不是三两天能够完成的事儿,连教宗都心生忌惮,就该知道骑士团在亚美大陆的势力有多庞大,以及多么根深蒂固。既然逮捕了阿诺德又折磨、残杀了那么多骑士团成员,腓力就没指望这事儿能够善了,除非一口气儿端掉骑士团所有秘密据点将其连根拔起,否则对方终会有反扑的一日。所以尽管回应的很热烈,斯卡提却半点都没有出兵的意思,他们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功夫。
    其实腓力心里很清楚,教宗这是打算拿他当炮灰呢。若论远近,乌拉诺斯与奥丁紧密相邻,斯卡提跟奥丁隔岸相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该是他们杜布瓦家族打头阵。如果换做平常,打一打头阵也没什么,腓力自信凭斯卡提跟乌拉诺斯的国力,打下奥丁是迟早的事。以往屡次惨败,皆因为对方不安牌理出牌的招数,以及一支支意想不到的奇兵。毒狼并不认为这是对方布局的本事高于自己,反而认为诺丁汉仅仅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可运气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幸运之神也不会总盘旋在诺丁汉家族的头顶上。如果不是分不出人手,他真就已经把奥丁看做盘中餐嘴中肉,只要小心谨慎,这块肉绝对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即便教宗跟在屁股后面想要分一杯羹,也要看自己的脸色才行。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如出兵,斯卡提可真就成了炮灰了。因为逮捕之事境内局势混乱,各地都还有骑士团成员在藏匿逃窜,刚被他打回老家的泰格国王也在一旁虎视眈眈。腓力敢打包票,只要他前脚离开月光城,后脚就会被人给端了老窝。即便他不准备亲征,少了大半军队的王城岂不更是要势单力薄?!所以他打定主意,无论教宗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他只振臂高呼,却就是死不出兵。
    可惜,心有灵犀这个成语没有发生在杜布瓦家族这对父女身上,或者说,或许有机会发生呢,但有关人士却令事态的发展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诺丁汉虽没明说,做妻子的却能看出他面无表情背后隐藏的激动跟兴奋。奥丁跟乌拉诺斯之间几百年的龌龊、纠缠,终于可以一锤定音了,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乌龟将脑袋缩在壳子里不出来?
    莉亚不知道那位埃德·肯特骑士在凯瑟琳耳边有没有说过或者暗示过什么,反正教宗的密函到达乌拉诺斯王城没多久,这位王太后就下令点兵出征了,连她父亲派来的信使都被彻底的忽略一旁。
    想想也是,大家都姓杜布瓦,还都是国王的母亲。你屡战屡胜,我却屡战屡败;你们家的版图越来越大,我却只落得割地赔偿的下场;你嫁的男人生猛如虎、放眼亚美大陆都没几个敢挫其锋的,我嫁的男人却特么喜欢带把的,好不容易耗死他又千挑万选了个二婚的对象,还在结婚前被你们给搞死了……这隔谁身上谁都会觉得郁闷啊,憋屈、嫉恨,各种负面情绪汹涌而来,即便没有肯特骑士的煽风点火,凯瑟琳在心里也早就跟诺丁汉家族卯上了,不死不休。
    诺丁汉却没有急着敲打这支先头兵,反而吩咐北部三郡的领主,把防御线缓缓后撤一些。对方进一尺,他们就退一尺,对方进一丈,他们就退一丈。总之,做足了示弱的姿态,也找齐了反击的借口——虽然前些时候咱们议和了,可你现在却又打到了我们家里来,在亚美,驱逐入侵者并且掠夺土地、财宝等战利品,可是件谁都没资格批判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对于诺丁汉伯爵来说,想要的战利品自然不是土地跟财宝那么简单。当乌拉诺斯的贵族杂牌军几乎占据大半个曾经的弗雷郡,并且气势汹汹的朝奥丁北境冲来的时候,诺丁汉就拎着在自家地牢中“做客”多年的弗雷伯爵出发了,与他同行的除了操练多时的奥丁正规军,还有寄宿诺丁城的骑士团成员们。
    跟亚美大陆的其他国家一样,骑士团在乌拉诺斯的秘密据点从来都不少。而在这一次毁灭性的逮捕围剿当中,凯瑟琳王太后手上沾染的鲜血也绝不比她父亲少多少。所以,这正是,复仇的时刻。
    ☆、第 117 章
    乔里是伴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踏进的家门,时间很紧促,在天色大亮之前他就得赶回城堡,所以刚一进家门,他就开始呼唤多日不见的母亲:“妈妈,妈妈,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几声呼唤后,房屋内没有回音。其实室内并不大,仅仅扫两眼,乔里就发现他的母亲不在这儿。于是他推开木窗,朝房后也喊了几声,或许她正在自家的田地里?可乔里侧耳倾听,还是没人回应。
    “哦,真倒霉,”他嘴里嘟囔着,在餐桌旁的木凳上坐了下来。这还是几个月前刚造的一张桌子,木质虽然低劣,乔里还是找城里的木匠仔细打磨了一番,摆在房间里,也多少像个样子了。自从他进入城堡干活后,家里的日子确实好过了许多,尤其是那位大人接管这里之后。
    乔里想到这儿,就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铜板来,挨个放到桌面上,认认真真数了两遍。这是他这两个月攒下的工钱,还有那位大人见他勤恳赏赐的东西,除了毛皮大衣留下来以备御寒之用外,其余的他都拿去换了钱,预备悉数留给母亲。可惜这会儿,母亲并不在家。
    乔里不敢久坐,生怕误了出发的时辰,于是想了一下,又把桌子上的铜板挨个捡起来放回口袋里。他把房门跟窗子关好,然后走到破旧窄小的木板床边,两手稍稍用力向外平推,床下露出一块木板来。乔里拉起木板,踩着泥造的土台阶从窄小的洞口慢慢挤了下去。
    这里是他们家的地窖,空间很小,除了一小袋粮食也没多少有用的东西。乔里瘦高的个子在这间斗室中有些伸展不开,他半蹲着身子,从墙角摸过一只土陶罐子,把铜板一个个扔了进去。听着铜板在罐子里互相撞击的声音,乔里脸上露出微笑,等他这次回来,说不定就能攒够钱,给母亲盖间大点的房子了,起码,得把那吱吱作响的板床换一换。
    把陶罐放回原地后,乔里准备离开,他没多少时间,而且地窖里也太憋屈,一个成年男子,在这里连腰都直不起来。但当他一只脚刚才上土台阶时,心里不由地动了一下,然后他举起双手,自下面将小床重新拖回原位,又把木板拉回来盖好。地窖里一下子黑了起来,但乔里的心却很静,他极为熟练的摸到土墙的另一角,把挂在那里的一面草席掀了开来。尽管母亲明令禁止,乔里小时候却依旧时常明知故犯,即便大了也没忘记步骤和位置。他在草席后露出的那张木板上先敲了三下,后敲了五下,紧接着又敲了三下,然后,推开门板,猫着腰走了进去。
    这就像是一米多高的老鼠洞,小时候进进出出十分迅捷,大了却显得逼仄了许多。洞身斜着向下延伸,四壁用木板支撑着。乔里在黑暗中缓缓地向前进,走了大约二十米的距离,出现一个转角,紧接着,面前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你不该到这里来!”跟小时候一样,这是每次被母亲逮个正着乔里会听到的第一句话,往常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童年唯一的娱乐休闲——探险活动结束了。但今天并不尽相同,这一次,他不是来玩耍的。
    “我来跟您道别,”他边说,边走向洞穴中唯一的火光所在,“军队就要开拔啦,身为伯爵大人破格提拔的侍卫,我将跟随他一起北上,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立个功呢。”乔里口中的伯爵,指的是盖文·希尔,作为抵抗乌拉诺斯骑兵拿下北方三郡的首席功臣,他的伯爵爵位当之无愧。
    但母亲却没有在意儿子满怀憧憬的一番话,只是口中反复呢喃的两个字:“北上……”
    趁着母亲出神的当口儿,乔里开始四下里打量起这个比地窖大不了多少的洞穴。跟上面的破败简陋不同,这里的摆设还真不少,甚至还有些在年轻侍卫眼中都十分值钱的东西,银制的酒杯、水晶跟玛瑙串成的珠链、铜盆及铜碗等等。另外一些物件儿在他看来就比较奇怪,比如体积庞大的鱼骨头,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牙齿,还有铁制的船锚……
    童年时候,他对这些事物充满好奇,这个洞穴里的任何一件东西能让他碰上一碰,都能令兴奋个三两天。可随着年纪增长,乔里就渐渐害怕了起来,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间洞穴会藏在他们家的地下,为什么母亲逼迫他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他也终于意识到这样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代表着什么,意识到他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个女巫!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这就是事实,他的母亲就是亚美神父们口中的女巫,是时常在教堂前被点燃的火堆活活烧死的群体中的一员,是一个,到现在都还不肯皈依亚美教,并虔诚的供奉着旧神的女人。
    乔里抿了抿嘴唇。自打他明白这一切后,就有很多年未踏足这里了,因为恐惧,对未知事物和强大势力的恐惧。但是今时已不同往日,至少现如今在奥丁的国土上,旧神不再是人们提都不敢提及的事物。“说不定再过一阵子,亚美教就要彻底在我们奥丁消失啦。”显然,这位曾经的乌拉诺斯农夫已经习惯了现如今的身份,一个奥丁的侍卫,并且为此感到骄傲。
    母亲坐在火堆旁,透过火光看了他一眼,很难得的,没有对儿子这种亲奥言论进行斥责。她语气坚定的说:“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定会。
    乔里把将铜板放入陶罐中的事情告诉母亲,又说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便转身准备离开。现在时间已经稍有些晚了,想要赶上大部队,他得一路小跑着回去才行。在他步入转角处,马上就要消失在土墙另一侧的时候,身后又传来母亲的叮嘱声:“凯旋,要凯旋归来。”
    年轻侍卫十分诧异的顿住了脚步,因为母亲今天的表现太过奇怪,是他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吗,他似乎在母亲的话语中听出来这样一种意思——“你,你希望我们打胜仗?打败乌拉诺斯军队?”
    布满皱纹的眼角轻轻翘起,母亲斜睨了儿子一眼,复又将目光投注进火光之中。“我只是,希望你们打败那个斯卡提女人。”
    “可为什么呢?”乔里依旧不解:“你不是极力制止我对诺丁郡的向往,最讨厌诺丁人的吗?我为领主大人效力,而他向诺丁汉伯爵效忠,但,为什么你的态度忽然转变,转而希望他能够取得胜利?!”
    母亲却没有回答他,她干枯的手指来回抚摸锈迹斑斑的铁锚,直到儿子得不到答案默然离开,依旧怔怔出神。
    莉亚对现在这种局面感到困惑并且哭笑不得,她一直以为自己称得上受害者,被亚美教的神职人员们反复的磋磨。先是奥丁曾经的大主教大卫,给了她一个虽然没经历过、但回忆起来依旧觉得苦逼的童年,还先后协助约翰跟尤菲米亚作恶;接着乌拉诺斯的主教大人也来凑热闹,指着一个世人皆知的私生子就敢来觊觎她的王位;最后教宗亲身上阵,buff全开带领这片大陆上最大的公会一起来刷他们全家。
    伯爵夫人讨厌神棍,这毋庸置疑,尽管亚美教这支队伍中也有像拉尔夫大主教这般谦和世故又识时务的人,能与她友好相处,但不能否认,大部分神棍,都是讨伯爵夫人厌恶的。所以,面对眼前这样一个雷人的事实,莉亚委实有些接受不能。
    原来,诺丁汉才是神棍界的第一把好手。
    莉亚委实想不明白,她居住的这座诺丁山,这座几年前还被称为全奥丁最邪恶的所在、被残暴的诺丁汉伯爵盘踞的诺丁山,是如何摇身一变,堂而皇之的成为旧神信徒眼中的圣山的?这太匪夷所思了有没有?!竟然还有大批的人聚集在山脚下,就为了朝山顶拜上三拜,搞得她都开始觉得自己也是神棍一枚了。哦,这太不可思议了。莉亚不由得抖了抖肩膀,仿佛想把这种古怪的感觉给抖掉。
    管家太太在听了伯爵夫人的疑问后却淡淡道:“这有什么。”她如今年纪大了,已经不再担着实职,不过闲暇功夫,还是喜欢到领主夫人跟前聊聊天,尤其是看看诺丁汉家族的下一代们。管家太太一边熟练的给小少爷换上尿布,一边接着道:“您不知道吗,后山那座城堡,还被称为旧神的金宫呢。”
    就是那座金砖建造的诺丁堡?!莉亚越发迷惑了,要说这是她丈夫蛊惑人心的手段,但是,不能够啊。难道他在n多年前,远在娶她之前就预估到了今天的局面?为了跟教宗叫板,就偷偷摸摸在后山造了座金砖的城堡?!或者说原本祖宗们就留下这么座诺丁堡,在他的暗箱运作之下变成了忽悠旧神信徒的道具?!且不说诺丁汉不像是爱干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儿的人,就说那群在亚美教的打压迫害下依旧坚挺的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旧神信徒们,就不像是这么好忽悠的人呐!这……
    管家太太抬头,看见伯爵夫人这样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便秘表情,也跟着皱了皱眉。“哎?”她说:“您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莉亚更纳闷儿了,“知道什么?”
    “诺丁汉家族啊!”管家太太露出一个“很想鄙视但却生生忍住了”的眼神,她长叹口气,对虽已是三个娃儿的妈但依旧年轻貌美仿佛蠢萌花瓶般的伯爵夫人道:“您从来都没去了解过,诺丁汉家族的历史啊。”
    我了解了啊,我知道乔治的老爸曾经是个老好人,乔治的老妈年轻时犯过错误,乔治的老妹跟他不是一个爸。感受到好似祖母般的管家太太那略显失望的语气,莉亚觉得很委屈,我明明都了解的很深刻了好吗。
    但是祖先呢?!看着一脸无辜的伯爵夫人,管家太太不得不进一步解释:“诺丁汉,可是被称作旧神后裔的家族啊。”
    毛线?!!
    如果说“我的丈夫是神棍”对莉亚来说,是一道滚滚的天雷的话,那“我的老公不是人”简直就是雷阵雨、外加大毁坏震、外加电闪雷鸣以及草泥马组团狂奔而过了。
    旧,旧神后裔?莉亚死命盯着管家太太足有十分钟,判断对方并没有说笑话的意思,于是乎,将安静静看着大人们说话的小儿子抱进自己怀里,不无感慨的道:“搞半天,你还是个混血啊!”
    其实这事儿,理解起来十分简单。早在几百甚至上千年前,诺丁汉家族就曾经从事过神棍的职业,并且在这片土地上取得过辉煌的成绩。
    而亚美教,那是捡了人家玩儿剩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伯爵大人的隐藏属性被曝光——神棍_
    ☆、第 118 章
    乌拉诺斯跟奥丁这两个对手看起来是旗鼓相当,但真打起来却绝对是一边倒的局面。凯瑟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指挥着素以彪悍而闻名的乌拉诺斯军队,身后还有斯卡提人做亲卫呐喊助威,怎么就在眨眼间的功夫,让对手如狂风扫落叶般直杀向王城来的?
    其实这原因十分简单,人们对把持朝政的王太后,积怨已经很多年了。
    当初选择支持稚子,推翻前国王、她的丈夫马尔科姆,对国王心生不满是原因之一,然而真正令贵族们下定决心的,却是他们的儿子小腓力刚满一岁,是个再适合不过的傀儡。年幼的国王,新寡的王太后,能令贵族们从中获得多少利益,用脚趾头都能想清楚,甚至还有人做着娶了凯瑟、也在乌拉诺斯过过摄政王瘾的美梦。
    但有句话实在是真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单凯瑟琳自己把持了朝政成为实际上的摄政女王,连她新选的丈夫都是个吉尔尼斯人,让乌拉诺斯贵族们没能沾到半点油水。况且,凯瑟琳上位,自己也有些心虚,对这群曾经宣誓效忠她的丈夫、如今又爬过墙头站在她身后的贵族们,绝逼不敢放一百二十个心,还是自己娘家带来的斯卡提人用着最为顺手。久而久之,乌拉诺斯的贵族们反而渐渐的被排斥在了乌拉诺斯权力中心之外,除了盘儿靓条儿顺又一贯沉默寡言从不惹是生非的埃德骑士外,王太后身边百码范围内几乎只剩了斯卡提人。
    说实话,这种情形如果乌拉诺斯领主们都还不憋屈不愤怒,那他们也太没脾气了,凯瑟琳虽然绰号斯卡提母狼,但乌拉诺斯贵族们也并不是一群温顺的绵羊,他们可是亚美这片大陆上最彪悍、凶猛的存在。
    上层阶级对王太后起了二心,农奴、自由民们就更没好到哪里去。
    这位执政者总是不问季节随自己喜好的发动战争,害田里减收害人民饿肚子就不用说了,她为了事事标榜那位诺丁汉伯爵夫人,也在乌拉诺斯王城刮起了一股奢侈风。人家走高端路线花的钱是自己赚的,金子砸的越多场面越奢华,诺丁堡甚至奥丁的金库就会越来越丰满,再不济吧,诺丁汉还时常颁布减税政策以减轻农民负担呢。可乌拉诺斯王太后就没这个本事了,不但没本事赚钱,也没本事嫁个好丈夫,国王金库里日复一日的亏空,只能靠不断的提高税率来填补。这手法倒跟她父亲腓力王一脉相承,同样的,乌拉诺斯境内的民怨也跟斯卡提的伊登郡一样,日益高涨,就差人点上把火直烧向王宫了。
    抛开政策上的失败不说,凯瑟琳这个斯卡提人的身份,就给她的执政带来很多不利因素。
    众所周知,乌拉诺斯、奥丁、吉尔尼斯这三个国家是在几百年前分裂形成的,他们最早都信奉旧神。跟比较识时务、几位前国王都与亚美教打得火热的奥丁不同,乌拉诺斯跟吉尔尼斯都在不同角度保留了旧神时期的形态,吉尔尼斯保留着集体推举制度,乌拉诺斯保留着彪悍的民俗以及对亚美教的敌视。这大概也是当初老国王为幼子马尔科姆求娶凯瑟琳公主的原因之一,他企图跟上大陆潮流向亚美教靠拢,就必须做出一定的姿态,而一个虔诚信教的王储妃,绝对是一项加分的行为。
    然而,乌拉诺斯人民却并不买账。国王向教会靠拢那是出于政治需要,亚美教在乌拉诺斯的兴盛却对平民没有半点好处,甚至还带来不少弊端——教会占据大量土地,还不用缴税,这种负担可不都转嫁到了平民身上?!而亚美教对异教徒的残酷、严苛,教会对实施火刑的热衷,都令乌拉诺斯人在心底产生逆反情绪。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教会抓得多烧得多,他们口中的“女巫”、“巫师”也就越来越多,还在压迫中形成独特的风格,行事更加隐秘,藏的也更加深。旧神信徒们把对教会的一腔仇恨,几乎全转嫁到了这位异乡而来的、大力扶持并推广亚美教的前王储妃、现王太后身上,凯瑟琳在乌拉诺斯人心中的排名,从未跌出过最仇恨排行榜的前三位。
    至于商人,那就更不必说了。谁跟诺丁汉伯爵夫人过去不,那就是跟钱过去不,谁跟钱过不去,那摆明了就是跟他们过去不。都过不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造反呗。
    商人虽没那个胆量,占个山头就揭竿而起,但他们有钱,也有一定的人脉跟渠道。王太后勒令贵族们全国逮捕骑士团成员,就有不少在商人们的藏匿下躲过一劫,当然,他们也因此收了点保护费就是了。当初各地行走买卖要给骑士团交保护费,现如今倒反过来,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不过在心底里,商人们还是跟这群长期保持着友好合作关系的骑士们更亲近的,所以也极少有人做出收了钱还出卖人的事情,商人虽重利,却也必须重信才能立得住。
    如今,奥丁军队打了过来,有不少人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更有幸存的骑士团成员们在一旁吹着风。藏匿罪犯,被抓住了八成就是个死罪,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侥幸能保住命吧,还得面临王太后一道道颁布下来的加税指令,即便现在不死,将来全家也差不多要饿死了。这样不死不活、没滋没味儿有什么意思?富贵险中求,但凡入了经商这条道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这个险也并非是真的险,商人们脑子灵活嗅觉灵敏,上层刮的什么风他们是早就感受到了的,王太后的下台在他们心里也是必然的结局,他们又不用出力,仅仅是一项可能会有高额回报的投资……
    于是乎,就在贵族们和稀泥、商人出钱骑士团出力、底层人民为对手呐喊给己方军队瞎捣乱的情形下,奥丁正规军一口气儿就杀到了乌拉诺斯王城,沿途几乎没遇到任何有效的阻截跟抵抗。
    凯瑟琳还在做着扩大版图的美梦,以及对她父因她胡乱出兵而大发雷霆的密函嗤之以鼻的时候,诺丁汉已经站在她眼皮子底下了。王太后登上城墙,看着不远处的老对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同时,心底还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意,比起挑男人的运气,她比着她那位远方的堂妹可差远了。但她心里也清楚,羡慕、嫉妒、眼红,此刻都无用,诺丁汉可不会把莉亚休了转过来娶她,既然此仇不可解那还有什么二话,开打呗。凯瑟琳有信心,以乌拉诺斯王城的坚固,诺丁汉就是武力逆天也不可能眨眼间就攻下来,而奥丁现在可不是一块世外桃源,除她之外,多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呢。雄狮不在家,豺狼虎豹甚至蛇虫鼠蚁们怎么可能不组团去他们家转一圈,顺手牵只羊都是赚的。只要奥丁境内起了乱子。乌拉诺斯的困局就会迎刃而解。
    可凯瑟琳没想到的是,别人家还没乱起来呢,她自己的后院就乱成一锅粥了,在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判断洋洋得意的时候,转个头就被人给卖了。卖她的人还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乌拉诺斯的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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