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中用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指腹摸到他的唇,然后亲下去。
    贺明涔狠狠怔住。
    他们之间好像摸到了一点从前相处的影子,但又有一些不同。
    相同的是喻幼知还记得他的失控点在哪里,不同的是她不但知道,而且比以前更会了。
    她没能主动多久,贺明涔很快抢过主动权,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如果说下午的那几回都是在向她讨要一种真实感和安全感,夹杂着几分怒意和指责,每一次的入侵都带着一股狠劲,逼得她最后不得不对他求饶。
    那么这一次,他就好像要把这些年的空白全都给补回来。
    狂雨扑骤的过程中,男人的手始终带着温柔的抚慰。
    浑身紧绷的刹那,轻度缺氧过后的精疲力尽让人回味无穷,和单纯身体上的疲倦不同,那是一种舒服到了极点的瘫软。
    明明是深秋的季节,室内却热得像是酷暑。
    贺明涔捞过浑身都软了的喻幼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慢慢平复呼吸。
    他喜欢这样,她一点也不重,身体又软,被她趴着就感觉像是身上就像是趴了只猫。
    他的胸口也还在微微起伏,一边沉默着平复着呼吸,一边摸她的头发。
    喻幼知听着他的心跳,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不抽一根事后烟吗?”
    “嗯?”他的嗓音低哑,懒懒的,“为什么要抽?”
    “听说那样很爽,我看电影也是这样,这时候一般都会抽上一根。”
    贺明涔蹙眉:“……你平时都看的什么电影?”
    “很正常的电影好吧,不信我下次找给你看。”
    “那就找个周末吧,”他应道,“好久没一块儿看电影了。”
    说到一起看电影,她立刻就来了兴致,从他身上下来去摸手机,改趴在枕头上搜了搜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房间里没开灯,手机微弱的光映得她眼睛亮亮的。
    喻幼知专注地看着手机,贺明涔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他微勾了勾唇,凑过去啄了她一下。
    喻幼知呆愣了一下,然后带着赧意冲他皱了皱鼻子,又继续低头看手机,嘴上随口说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我刚刚已经够爽了,”贺明涔说,“而且我打算戒烟。”
    “为什么突然打算戒烟了?”
    虽然她很支持他戒烟,吸烟有害健康,还是别抽的好。
    贺明涔没说话,像是在思索戒烟的理由。
    过了会儿,他漫不经意地说:“嘴里没烟味,方便给你亲。”
    -
    到第二天,喻幼知睡到临近中午才起床。
    贺明涔照旧已经穿好了衣服,此时正坐在沙发上,见她终于醒了,说:“去刷牙洗脸,吃饭了。”
    喻幼知看了眼茶几上的东西,有些惊讶:“早餐吃这么丰盛吗?”
    贺明涔无语地看着她,并说:“睡迷糊了吗你?中午了。”
    喻幼知一愣,然后赶紧看了下时间,真的中午了。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下床。
    “我今天还得去找人啊,你怎么不叫我?”
    贺明涔不疾不徐地说:“你不是说贺明澜帮那些人订了两天的房间吗,到明天才退房,这家酒店的服务也包含了午餐供应,他们应该没那么急着走。”
    听他这么说,喻幼知这才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先去洗漱。
    她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昨天的妆实在太好看,本来昨晚洗脸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卸掉。
    但是今天自己明明没有化妆,眼睛却依旧还是亮亮的,面色也很红润,完全没有昨天的苍白。
    她从洗手间门口悄悄探出头。
    贺明涔正靠在沙发上,姿态随意闲适,手习惯性地扶着下巴,垂着眼皮子看手机。
    ……男人果然是最好的保养品。
    喻幼知咳了声,偷偷摸摸地又收回了目光。
    吃过饭之后,喻幼知根据贺明澜给的客人房间号,一间间找过去。
    这场订婚宴,贺明澜充分尽到了地主之谊,给从外地赶来的宾客们特意准备了周末星级酒店两天一夜的住宿。
    他以这些人是他父亲的同事为由,让下属打电话邀请他们过来参加订婚宴,喻廉和贺璋昔日共事的那几个同事里,没人不知道贺璋如今都已经做到了市法院的院长位置,这样身份的前同事邀请,怎么可能会不来。
    在这几个同事里,有的这些年升了迁,有的这些年停滞不前,但无一例外都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
    她先找了爸爸当年的两个同事,这两个同事现在都在邻市的法院工作,时隔这么多年,他们早也不认识喻幼知了,而且昨天喻幼知也没有出现在订婚宴上,于是用陌生的眼神打量她。
    然而等看到了喻幼知身边的年轻男人时,他们才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
    这不是昨天那个跟亲哥打架的——
    好歹工作多年,即使略有震惊,他们还是迅速收敛了神色,热情地将人请进了房间。
    刚开始态度还挺好的,然而坐下来刚聊了没两句,等喻幼知提起喻廉的名字,并介绍自己是喻廉的女儿时,这两个人的态度马上就发生了变化。
    说话依旧是客气的,但态度显然已经没刚刚那么热情了。
    喻幼知才问了两句,他们就摇头,表示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们早就不记得了。
    她并不意外,查案本来就是这样,不可能指望每一个人都愿意配合。
    如果只是单纯的对嫌疑人,还可以用强硬的态度,或者搬出法条威慑一下,然而这两位都是从检察系统出身的前辈,办案经验远胜过她,最近这些年又在工作单位升迁做了小领导,不但官腔重,而且含糊其辞的本事也很老道。
    没有收获,喻幼知只能礼貌告别。
    其中一个见喻幼知准备走了,立刻扬起笑脸送客,热情且虚伪送她到房门口,还以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小喻啊,你爸去世都那么年了,当时的事,叔叔确实是不记得了,不好意思啊。不过叔叔也劝你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工作这么好,早点结婚生子,你爸爸在天上看到了才能真正放心啊。”
    另一个则是自她提起喻廉后,眉头就一直没舒展开过,始终对喻廉的事避之不谈。
    然而在喻幼知准备的离开的时候,他又突然叫住她,语气复杂地说:“孩子,听叔叔一句话,别查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每年清明和祭日的时候,记得去给你爸扫个墓,就够了。”
    一连吃了两个闭门羹,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喻幼知靠着酒店走廊的墙发呆。
    她低着头颅,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贺明涔陪她站着,什么也没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当然懂查案碰壁是什么感觉。
    但现实中查案就是这样,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自从喻幼知回到栌城以后,就一直在调查父亲的事,这不是她第一次碰壁,所以让她低落并不是又一次的碰壁。
    而是她以为找到了父亲曾经的同事们,至少在他们这里不会碰壁。
    毕竟从当年的各种合照可以看出来,父亲和这些人的关系其实还挺不错的。
    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共事过这么久的同事,父亲已经去世,而她得到的却只有敷衍的回答。
    她叹了口气。
    “别叹这么早,不是还有两个人么?”贺明涔说,“走吧。”
    喻幼知点点头。
    然而刚准备走,贺明涔拦下她,弓下腰平视她。
    在喻幼知的不解的眼神中,他掐了下她的脸,安慰道:“你知道我们局里积压了多少案子吗?有的案子查了十几年都没破,眼看着都快过诉讼追责期了,你这才多久,别丧气。”
    喻幼知突然就扁了扁嘴,然后冲他张开手。
    “干什么?”
    “充个电。”
    “我又不是充电宝。”
    话虽然这么说,但贺明涔还是照做了。
    狠狠闻了下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喻幼知深呼口气,决定去找第三个人。
    根据贺明澜帮她查到的信息,当年的科室几人,这十几年来基本上都升迁了,唯独就只要一个人没有。
    这人就是他们现在要去找的陈英。
    他这些年非但没有往上升,反而还被下调到了栌城辖内某个偏远县城的检察院,虽然级别没变,但工作环境和待遇和市区没办法比,和贬职没什么两样。
    贺璋现在已经是厅级干部,另外几个起码也是县处级别,唯独陈英还在科级打转。
    很不正常,按理来说十几年的时间,怎么也该往上升一升了。
    听了喻幼知的大概介绍,贺明涔淡淡说:“不是个人能力有问题,就是得罪人了。”
    然而等他们见到陈英的时候,至少在外表上完全看不出这个人的个人能力有什么问题。
    一身整齐干净的衬衫,人到中老年姿态仍然挺拔,也没有刚刚那两个人的啤酒肚。
    喻幼知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主动说:“陈叔叔,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喻幼知,当年我爸爸留在办公室的东西,是您送到我家的。”
    陈英皱眉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那你是喻廉的……”
    “女儿。”
    “啊,”陈英恍然大悟,上下打量她,“还真没认出来,都变成大姑娘了。”
    然后又注意到了喻幼知身边的男人。
    “哎,你不是昨天——”
    出于礼貌,剩下的话憋进了肚子,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当面好奇陌生年轻人的感情,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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