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陶晴都半睡半醒,梦里是月光,梦醒了,看到的还是月光……
    是以,东方开始泛白,她就爬了起来,穿上衣服,简单梳洗了几下,头发只拿缎带绑好,就轻悄悄地出了小院,外面只有几个小道士在洒扫,其他人想来应是在做早课,她问了路,就一个人从后门出去,沿着石阶朝山上去了……
    春天的山里气温还比较低,清晨竟起了不小的雾,石阶也有些润湿,她慢慢地往上爬,雾气凝在眉毛上,变成薄薄的水,有些冰凉……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累了,便将提了一路的裙摆放下来,停在原地休息。
    就在这时,从上面传来一串的“当——当——当——”的脆响,是一颗小石子顺着阶梯滚落的声音。
    陶晴下意识就抬头朝上看去,一个淡淡的身影从浓浓的雾气里显现,片刻之后,那身影就从一个大致的轮廓清晰到朦朦胧胧,十分恬淡安然……
    那人又下了几阶,他的容貌才浮现出来,白蒙蒙的雾气里,两道漂亮的浓眉十分醒目,衬着下面那对一潭汪碧似的眼睛,他看到石阶上伫立的人,露出一个谦和又疏离的笑……
    陶晴低了低头,当做还礼,在他侧生经过的一瞬间,觉得好似山风卷着水气悠悠漫过……
    陶晴继续往上走,没上几坎又顿住,再回头时,那个背影正渐渐没入春天的山雾里……
    这样逸然的人,想来应活得十分安适。
    从山上下来时,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陶晴回到院子里,看到陶天顶着“宣骆”的壳子,正提着把剑舞得人模狗样。
    他看到她一头水汽地从外面进来,惊得嘴巴张了张,下意识地问:“你是梦游回来了?”
    自己起得早有这么奇怪?陶晴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他,朝房间走去,没好气地道:“我去爬山以吸天地灵气强身壮体,等哪天被你坑死时好逃命。”
    某人气不过,提着剑追上去,还没到跟前,竟听“啪”一声,人家把门给关了个实在。
    在道观里用完早饭,陶天一本正经地谢过知观,才率着一帮人浩浩荡荡明目张胆地进城去了,京城向来是个随便扫扫都有一簸箕乌纱帽的地儿,可这宣家将军进京,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道旁的百姓对骑着高头大马帅气逼人的“宣骆”行注目礼,待少年将军经过后,又眼盯着马车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陶晴从车窗帘的缝里往外看,十分无语,显然,某人的目的均已达到。
    宣府的管家早接到先头兵的消息,知道将军是带着大小姐一起回来的,于是老早就带了一堆的家仆丫鬟候在大门口。
    陶天先下了马,也不理众人,直接到了马车前,进入演戏状态,柔声道:“匀匀,到家了,下车吧。”
    陶晴掀开车帘,见某人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跟前,要扶自己,犹豫了一下,看着众人的眼光,最后还是颤巍巍地将手伸了出去,然后微不可见地龇了龇牙,被捏得好痛……
    某人笑眯眯地凑过来,十分满意地威胁道:“妹妹乖,妹妹听话……”
    陶晴笑得比哭难看,跟在他身旁。
    陶天径自朝大门走,丢下一句“进去再说”,便驾轻就熟地朝正堂去了,然后落了座,看着众人满脸喜悦:“匀匀走失多年,至今才被我寻回来,她本是这宣府的大小姐了,不许怠慢。”
    下人早就听管家打过招呼了,忙凑上来,行礼,齐声道:“见过大小姐。”
    喊得真齐,定然排练过不少次了,陶晴想。
    那管家赶紧带了两个丫鬟上前一步,道:“将军,她们二人以后就伺候小姐起居。”
    那两人忙道:“奴婢落碧落蓝见过将军,见过小姐。”
    陶天点点头。
    陶晴看她们两人不施粉黛,面色沉静,却自有一股严整的气质,也跟着点点头,总觉得好似军营里出来的一样……
    然后陶晴就在管家的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住处,是一个院子,门口的立石上刻着“肆晴居”,郑管家在一边热心地解释:“这是收到飞鸽传书后,按照将军吩咐,老奴即刻找人刻的。”
    陶晴笑笑,肆晴居,不知是四季常晴的意思,还是该解释为放肆的陶晴所居?
    落碧、落蓝伺候着陶晴好生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声新衣,才带着她去主院同陶天一同用午饭。
    陶天那货看到她,调剂出一个十分慈祥的笑,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柔声道:“匀匀,过来坐。”
    等她抖着眉毛坐下了,又问:“对‘肆晴居’可还满意么?”
    果然是后一种解释啊,陶晴努力笑笑:“很好的,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陶天十分开心,夹了一大坨红烧肉放在她碗里,“匀匀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多吃点,脸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圆了。”
    陶晴笑笑,面不改色地将那坨油腻腻的肉,夹给他,“哥哥在西地辛苦,才该好好补补。”
    厅中的下人被眼前情景感动得有些唏嘘。
    陶天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放下碗,对管家道:“申时,我要进宫面圣。刚刚翻了翻黄历,明天三月二十二是个吉日,我想将匀匀的身份公开,将军府里已经多年没有热闹过了,趁此热闹一番,你好好准备。”
    管家立在下手,忙道:“是,东西昨日便准备停当了,请帖也已经写好了,只是还要等将军过目才行。”
    “既是你写的,直接送出去即可。”
    “是,老奴马上安排人送出去。”郑管家说完,就要退下。
    陶天想了想,又忽然将人喊住,“给怿王爷的请帖,先留下,不急送。”
    “是。”
    作者有话要说:某冈窃以为关于这段翔宇,写的甚美,可哥哥一出场,就将美感给消耗殆尽了……
    你梦游回来了?
    对“肆晴居”还满意么~?
    某人果然是萌物啊~~~~~
    正文  第70章 白富美女配
    饭后,陶天就去书房忙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陶晴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进入角色就是快,一言一行都和本子中记载的那个“宣骆”严丝合缝。
    接连几天不是在马车上颠簸就是夜里睡不好,陶晴也疲倦异常,便回自己的肆晴居午睡去了,她躺在床上,将此次任务重新理了一遍,以往的任务基本就是按照前世形成的历史框框,将重生者给弄死就算了,可这次却不同了。
    首先,要按照前世的路子,把华英郡主华纤凌给弄死,可是自己这个“王妃”死得比她早啊,所以,这个有些难度……第二,她要嫁给传说中的怿王爷,成为怿王妃,然后将自己玩死,刺激怿王因为王妃而造反。
    看来,果然还是第一个容易些么?
    陶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策略来,但是她知道华纤凌既是重生而来的,那只要她没放弃对怿王的执念,就定然会找到这里来,所以,自己见招拆招就是了。
    她这次躺下再没有做梦,等落蓝唤醒她时,屋里已经一片橘红了,太阳正落山呢。
    她起身喝了杯茶,便到院子里去醒觉,好在这院子并不像一般闺阁那样摆满了姹紫嫣红,院中除了那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还有一套石桌登外,其他都是绿草地,青翠翠的,间或又几朵小花沐着霞光。
    她托腮坐在石凳上,整个人都睡得懒洋洋的,抬眼正看到自家亲哥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常服进来了,眉眼间尽是温柔,过来坐下,关切地问:“这三日急着赶路,匀匀定累坏了,如今可休息好了?”
    陶晴不太配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陶天却笑得很开心,起身道:“哥哥带匀匀去府里转转罢。”
    陶晴抬眼看她,见他正笑得内容十分丰富,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陶天带着他七拐八拐,到了翠园,不得不说这姓宣的果然是家大业大,翠园也并未种多少花草,可是却有个十分抢眼的湖,一条质朴的回廊直通湖中厅。
    陶晴如今正坐在这亭子里,看着湖面上时不时被风吹起的褶皱,问:“明日就摆宴席,会不会太过仓促了?可以先挨一阵子,等我勾搭上怿王了,至少熟识了以后再说不迟,不然那个郡主铁定要来添乱的。”
    陶天道:“若不将你推出来摆在明面上,那她明里暗里都会出手,可是明日宴席之后,她便只能在暗里出手了。还有,你作为宣骆的妹妹公开露面,那以后在京城做什么,也便利些。”
    陶晴思索了一番,他说得没错,如此看来,公开身份一事果然是利大于弊的,“那为什么将怿王的请帖压下去了。”
    陶天那货终于转过脸来,笑得意气风发,“得到消息,说是他进宫了,依着皇帝老儿那多疑的性子,定然是要将其留在宫里嘘寒问暖,不到晚上绝不会放人。这个怿王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不过骨子里却是个极其洒脱的人物,为了避免嫌疑和麻烦,很少参加宴请,也基本不宴请别人。”
    话说到这里,她总算听明白了,“所以,你趁着进宫的机会,当着他的面跟皇上说了宣匀的事情,然后再当面请他?”
    陶天挺了挺胸脯,脸上却是马到成功的臭屁样子,“我只是对他哥哥说的,他在边上听到了,做臣子的本不该对皇上隐瞒,何况宣家如今的权势,府里的一举一动不知被多少人盯着,所以啊,就先发制人,以免别人去嚼舌根子。”
    陶晴挑眉,你不就是最爱嚼舌根子的那个么?
    陶天扭过头来,“皇帝自然十分配合地说恭喜,然后叫那怿王明日过来替他表表心意。所以我刚刚才叫郑管家将请帖送到怿王府上。”
    请帖中午就送出去了,进宫面圣时再不得不据实以报,然后碰到怿王爷,最后才将请帖送出去,要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我本来真没打算请你的,可是谁让你碰上了呢,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请你……
    陶晴忽然觉得陶天其实对自己挺好的,至少每次坑她时,都没有拿出所有的智商,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她忽然想起另一个重要人物,“华府的请帖送去了么?”
    “自然。”
    如今奉国皇后闺名华纤凝,国丈华盛宏因为沾了女儿的光,被封了个“永昌侯”,次女华纤凌也跟着捡了个“华英郡主”,其子华明宇跟着在工部谋了个职位。
    说起来,这对华家的女儿也是各有所长,长女华纤凝沉稳大气,小女儿古灵精怪,可两人心狠手辣却是一样的,不然大女儿也坐不了后位。
    “至于以后的安全,你也不用担心,落落碧蓝本来是负责洒扫宣骆书房的丫头,说白了就是看管重要东西的人,所以,功夫应当还信得过,人也应该靠得住。” 陶天看了她一眼,又皱眉惋惜,“可让两个娇滴滴的笑姑娘去跟人动手,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你以后出门,我会另找人跟着。”
    陶晴点点头,这两个丫鬟是真人不露相,自然是尽量不要让她们暴露了,毕竟好纲要用在刀刃上。
    第二日一早,落蓝她们就将陶晴给唤了起来,忙着梳洗,陶晴看了一镜子前一堆的珠钗玉簪金步摇,眉头不由得蹙在一起,可也不好说什么,今日怕是要来不少小姐贵妇的,若是太寒酸了,就要丢宣府的脸面。
    只好忍着,由着落碧在自己头顶上捯饬,她继续迷迷糊糊地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就听落碧道:“小姐,好了。”
    她睁眼一看,简直不敢置信,她们竟然只是将她前面的头发拢起来,拿缎带绑了,然后右面脑后插了根碧玉簪,其余后脑的头发只是随意地垂着,简单到不行,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脑后,这才发现那水绿色缎带上缀着珍珠,果然,宣家还是财大气粗……
    落碧见她也不说话,还以为是不满意,忙出言解释:“将军说宣府向来以战功立足奉国,宣府的女儿自然不能同其他深闺小姐那般俗气。”
    陶晴第一次觉得陶天这货审美眼光也不错,忙跟着点头,“哥哥所言甚是,如此甚好。”
    落蓝从旁边取了眉笔出来,把陶晴的眉毛描的浓黑修长一些,然后也没有再上什么胭脂水粉,而是伺候着陶晴穿衣服。
    衣服是管家得到消息后,教人连夜赶出来的,前一天又量了尺寸,拿回去教人改得合体写,不想今日一早已经送到了,是套霜色的窄袖束腰长袍,有些类似于戎装了,颜色素雅得很,可领口袖边和腰带上的同色绣花却细腻精致,穿上身以后,利落干脆又不失活力,等衣服穿好以后,落碧又给她在腰带上悬了一块同簪子一色的方玉,陶晴唯一的感觉就是颜色很好,分量很重,肯定得花不少银两……
    等全身行头都配齐了,陶晴又照了一眼镜子,满意到不行,这是她在所有任务中最称心的装扮了,清爽利落,又不失身份,关键是板起脸还可以耍帅!
    (众: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果然是陶天的亲妹妹……)
    她推开门出去,还未出院门,陶天就来了,看到自家妹妹不由得一怔,然后挥挥手叫丫鬟都退出去了,又围着她转了一圈,才砸吧着嘴感叹:“人靠衣装啊!人靠衣装!”
    陶晴得意地挑挑眉毛,“是你老妹天生丽质,有这个材料!”
    “嗯嗯!”陶天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也不亏我费尽心思地帮你装扮,定要一举将那怿王勾引到手!”
    “……”
    “今日的客人怕是要多一些,因为早朝时,那皇帝老儿如上次一样提了‘宣骆’做镇国将军,以表示他会同他死去的老爹一样,看重宣家、信任宣家。” 陶天不屑地皱皱眉,“那傻缺总觉得江山不稳,这么急着拉拢人。”
    “……”你确定心里没有得意么?
    为了造成惊艳全场的效果,陶天没有让她站在门口,只是请了礼部尚书贺夫人过来,这贺夫人是两人嫡亲的姨母,过来带着“宣匀”招呼各家女眷也是应该,陶晴只是跟着她在后面朝那些贵妇千金打招呼,然后接受她们的夸奖并将人记住就是了。
    转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府里的秦婆婆躬身引着一个女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丫鬟。
    陶晴只扫了一眼,眉毛就蹙了起来,客观来说,这个女子长得很美很漂亮,切全身都充斥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并有一种超然的贵气……
    一看就知道是谁,果然,贺夫人忙带着陶晴迎了上去,道:“这是永昌侯府的华英郡主。”
    陶晴忙屈膝福了福身,“宣匀见过华英郡主。”等老娘成了王妃,定叫你将这个礼还回来!
    华纤凌忙将她托住,道:“父亲昨日收到将军请帖,本是要亲自过来的,可恰巧今早皇后娘娘召父母进宫,父亲便让我和哥哥过来了。”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自有丫鬟捧着一个匣子送上,落碧很有眼色地上去将东西接了。
    看样子,陶天果然把容貌这件事给解决了,陶晴笑盈盈地道:“郡主能来,已是宣匀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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