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朝皇宫之中,林语晞百无聊懒地坐在寿宴之上一处无人问津的小角落里,嗑瓜子。
    今日是南朝君王寿宴,百官贺寿,皇子公主皆是使出浑身解数,左一句万寿无疆,右一句与天同寿,各种恭维之语此起彼落,好在没人会来打扰角落里的三公主,林语晞落得清间,如旁观者一般看着一切。
    「父皇,芸儿为父皇准备一首曲子,恭贺父皇生辰,还请诸公鑑赏。」不知何时长公主站到正中央,向龙椅上的男人行礼,林语晞在心中吐槽-还没看过长公主这么乖巧的一面呢。
    刚在心中碎念一句,却见江晏芸本人的目光挑衅似的朝自己望来,林语晞心虚地坐直身子,只觉莫名其妙。
    突然瞪我做什么?总不能有读心术吧?
    随后,江晏芸的宫女递来一把古琴,她架式十足地接过,而后悠然地奏起一曲欢快的曲子,曲落之时,林语晞便愣住一瞬,只因这前奏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原本江晏清要弹来作为贺礼的曲子。
    一边听一边冒冷汗,江晏芸的琴艺比江晏清好还坏林语晞不知道,但肯定比林语晞那几天在殿里弹的好,她忍不住暗自庆幸,好在我没真的要弹琴......不然真的完蛋!
    曲落,江晏芸朝江晏清的方向一看,得意地扬起嘴角,而林语晞看着那抹笑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并且真心确信曲子一样绝对不是什么意外,而是特意为之,为了避免气势输掉,林语晞用力地朝江晏芸挤出一抹绝世笑容。
    「好!芸儿有心了。」皇帝一脸和蔼地頷首,随后赏了几匹绸缎送给江晏芸,后者连忙收回放在江晏清身上的目光,谢恩后回到位置上。
    江晏芸耐心地等待着献礼环节轮到江晏清,她想,曲子被自己先弹了,江晏清肯定只能弹别首曲子,又或者是不能弹的比自己好,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想看其惊慌失措的模样。
    虽然这辈子,她都还没有看到过。
    很快地轮到三公主,只听一名太监的嗓音宏亮尖细地响起:「三公主献礼:玉佛一尊。」
    林语晞站起身,照着江晏清千交代万交代的话乖巧地走到正中央向龙椅上的男人跪下,嗑头道:「臣女恭祝父皇大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寿宴上的气氛莫名地停滞一瞬,眾所周知,三公主琴艺冠绝天下,多年来皆以曲代礼,已成为贺寿一景,今年忽然不弹琴,只送礼,竟让眾人都忍不住愣神。
    「有心了,起来吧。」龙椅上的男人淡淡开口,林语晞抬起头,挺直背脊望向高高在上的帝皇,语气淡淡:「谢父皇。」
    她的目光平静淡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过往总是盈满怯懦的双瞳此刻闪着耀人的光,皇帝莫名多望了自己这个女儿一眼,可来不及再多问一句,却见她已俐落地站起身,转身朝角落走去。
    皇帝从女儿的背影中竟读出一抹决绝之意,似乎父女已是陌路,她不再是那位,永远渴望父皇回头夸讚的小公主了,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收回视线。
    江晏芸将这一切收进眼底,没有看漏宾客眼底没有听见江晏清琴声的失望,衣服下双拳紧握,怒火中烧。
    *
    看完电影,江晏清被秦煜亲自送回林家,下车时,男人浅笑提醒:「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好。」女人眉眼温婉柔顺,微微頷首,下车前道:「今天谢谢你,再见。」
    「嗯,明天见。」秦煜微笑,眼见林语晞渐渐走远,原来温和的眉眼忽地染上一丝冷意,对前坐的小方冷声道:「若你不能做到不动声色,便没有资格留在我身边。」
    「是,秦总。对不起。」小方只觉背脊发凉,连忙认错开车。
    待车离开世外桃源后,秦煜才淡淡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收下她的玉佩?」
    「是,秦总之所以对林小姐另眼相看不正因为玉佩?既然林小姐自己将玉佩交出来,为何您却错过这个机会?」小方诚实地问,一般人在被上司责骂过后或许会不敢再说这种话,可小方不会,他在该问话的时候不会藏,该认错的时候不会耸,这也是秦煜欣赏他,提拔他成为自己秘书的原因。
    「你就没有想过她是故意的?」秦煜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扬起嘴角,眼底浮现笑意。
    「故意?怎么会?」小方瞪大眼,试着分析:「怎么可能?林小姐和您才刚刚认识,不可能会知道您在找玉佩的事情吧?」
    「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拿假玉佩来试探我,我也不能去赌这个机率,只有玉佩,必须万无一失。」秦煜淡淡解释,眼底却划过一丝莫名的确信:「我的直觉是,她在试探我,她很聪明,比任何人想的都远。」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林家大小姐也太可怕了……她的目的是什么?」小方觉得不可思议且十分好奇,秦煜闭上眼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嘴角扬起。
    当时她问:「我不喜欢白收别人的东西,要不我拿这旧项鍊和你换?」
    不是没有想过接过,可是秦煜对危险的直觉却让他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我要项鍊做什么?我想要别的。」
    「什么?」
    「明天有一场晚宴,你若能作为我的女伴出席,我会比收到玉佩开心得多,你愿意吗?」
    「……好。」
    传闻说林语晞刁蛮任性,不是作为林家接班人培养的。
    可秦煜想,他看不出刁蛮任性,只觉得她聪明到让人觉得有几分危险,从相处至今,她一步一步都走得很谨慎,身上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不曾断掉过。
    很有趣。
    秦煜扬起嘴角,小方从后照镜瞥见他的笑意,只觉一头雾水,为什么秦总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
    寿宴结束,林语晞悠悠走回曇华殿,却没想到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江晏清!你是什么意思?」江晏芸一身华丽的红衣,好看的凤眼中尽是怒火,口口声声尽是质问。
    「没什么意思。」林语晞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只冷眼看长公主又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弹那首曲子,所以才另外准备玉佛?」江晏芸的脑袋也不知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林语晞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莫测高深地浅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江晏芸上前一步举起手,却骤然望见江晏清的脸冷肃下来,眼底有杀意,双瞳异色闪着妖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溧,莫名的,她举起的手便定在半空,没能真正动手。
    「我告诉你,我林……江晏清没有那么无聊,像偷人寿礼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懒得做,而你究竟为什么要扒着我不放,我也懒得管。但你记住,我不是从前任你欺辱的江晏清,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如数奉还。」林语晞一字一句在夜色中彷彿诅咒,她眼底的冷意,口中的威胁,都让江晏芸感到如有实质的重量,呼吸为之一顿。
    瞬间,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江晏清……说得出这样的话吗?
    江晏芸背上冷汗滑落,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熟悉的面容和截然不同的气势,忽地瞪大眼:「你不是江晏清!」
    林语晞心中一惊,面上却尽力维持住平静,冷冷道:「神经病。」
    才刚转身迈步离开,下一瞬却又被江晏芸上前拉住逼问:「真正的江晏清去哪里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语晞不耐地用力甩开拉住自己的手:「长公主,你疯了?」
    「我没有疯!我知道你不是她!」江晏芸凝望着林语晞,眼神无比篤定,她的脑海中浮现从小到大江晏清的一举一动,与眼前人一对比,除了那张脸,她们完全是不同的人!
    林语晞被江晏芸的话吓得冷汗直流,正印证那句—「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她怎么都想不到第一个识破她身分的人会是长公主!
    「告诉我,江晏清去哪里了?」
    江晏芸的眼神带着执拗,林语晞正不知所措,一道声音忽地传来:「长公主、三公主?」
    秋扇向两人行礼,林语晞如见浮木,赶紧道:「秋扇,送客!」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江晏芸望着林语晞不顾仪态跑远的身影,神情怔愣,心想-真正的江晏清绝不会这般跑,你是谁?她又去了哪里?
    秋扇被三公主的命令给惊到,但仍尽责地上前一步,有礼却不容拒绝地对长公主行礼:「长公主请回吧,三公主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江晏芸没有发怒、没有争吵,就这么在曇华殿前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才转身朝外走去,丢下一句轻蔑的嘲讽:「身为奴才,换了个主子都没发现算什么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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