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猜到了她的来意,但不明白,刚刚她已经明确拒绝了蒋月,她为什么又要让孩子掺和进来?
    两家人没有交情,平日里也没有交好过,又没有回报的一天,那就没必要用老公的关系来帮忙。说给钱更搞笑了,她差那点钱?
    “好,你跟我来。”
    宁真带着她走进了客厅,从桌上拿了瓶饮料递给了她,“那你额头上都是汗,喝点饮料。”
    像是被她的热心举动受到了鼓励一番,宁清克服了不好意思,“阿姨,请问您能不能帮帮我爸爸?”
    “清清,这件事我已经跟你妈妈说过了。你现在应该等分数出来填个好志愿,再去读大学。你爸爸这件事,你帮不了忙的,还不如先顾好你自己。”
    这是宁真的处事原则,她的人生,自觉醒那刻起,对人很少有同情心,同情是种自我傲慢。人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一切阻挡自我进步的人与事,不论远近亲疏,皆可放下,而不是被拖住。
    这是句真心话,对这个女孩子的真诚建议。
    “您能不能......看在昕远的面子上,帮我家一下?”
    昕远?这么个称呼,宁真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我们在一起了。”
    “多久了?”
    “一年了。”
    宁真多聪明,瞬时就反应过来了。
    儿子说不想去国外读书,但之前语言成绩都考了,也别浪费了。文书、各项资料和申请,都能找到靠谱的中介一手包办,反正申上了先把占位费给交了。
    今年她工作放手了一半,花了更多时间操持家里。就算不用顾公婆那的事,她也不闲。孩子的升学考试、出国留学,家庭理财、保险和置产,还有旅行和体检安排。
    结果,她没想到,在儿子这件事上,她打了马虎眼。主要是换了班主任,看儿子一次次模考成绩都挺稳定,她也没多管。
    她不露声色地下了套,“哦,昕远没跟你说吗?他要去国外念大学,你们这是要至少异国恋四年吗?”
    “他没有。”宁清不明白她想说什么,赵昕远不会在这件事上骗她,他说好的,会跟她一起去京州。
    “没有吗?要不要我给你看他收到的offer?”
    “不要。他会去京州,他会报京州大学。”
    宁清内心一惊,要是儿子上不了最好的那几所,她也认。京州大学,是本省最好的学校,根本不差的。
    问题是,赵昕远要脑子进水,浪费分数了,怎么办?都不是她做家长的愤怒,这是他对他自己的不负责。
    对付一个小丫头,并不难。
    宁真柔和地笑了笑,“你爸爸这件事,其实还蛮严重的。最近市里在搞环境治理,一些有运营执照的都被强制取缔了来整治一番,更别说你爸这是去偷煤灰。既是偷,又是露天煤灰在污染环境,就怕是要被杀鸡儆猴,可太多人想去偷这些东西了。”
    “昕远爸爸自然是有能力在这件事上帮忙的,说不定你爸真是被同伙教唆的,这个犯罪性质就是两样的了。虽然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件事要帮忙也挺麻烦的,还不如就相信法律,等着判决。京州大学虽然也不错,但我和他爸爸都不太会赞成。不过,就看他自己选择了。”
    宁清从不擅长拐弯抹角,“也就是,你是有能力帮忙的是吗?”
    “是,但我不愿意白帮这个忙。”
    听到了李老太在厨房喊着她吃饭,宁真下了送客令,“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尽快,不然我帮不了。”
    宁清此时觉得自己很笨,不能理清楚,为什么要她和赵昕远分手,才能帮她爸爸。
    再次想到爸爸在派出所呆着,还可能要坐两三年的牢,她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特别是,宁真说有能力帮忙时。
    当一个人想好处两头占、不愿付出任何代价时,就会犯一些愚蠢的错误。
    宁清不愿意走,她两个都想要,心中的恶魔再一次浮现。
    “你想知道,我们俩之间到哪一步了吗?”
    宁真停下走往厨房的脚步,回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们俩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
    “十号,在我家。”宁清看着他妈妈,表现出一脸的淡然,“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不在乎名声的。”
    宁真怒急攻心,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你给我等着。”
    宁清跑回了家,去后院的井里吊了一桶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降温来淡化红痕。微微颤抖的手将毛巾挂在了脖颈后,装作太热边擦脸边跑上了房间,将房门给锁了。
    是她太贪心了。
    这一巴掌,她应该挨。
    赵昕远回了爷爷奶奶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了,行程不断。与亲友们的聚会,见几个旧日好友,被大人带去周边城市玩了一圈。
    宁清没有手机,催了她好久,她才说过几天去市里买。她常常连□□都懒得登,他离开前便要了她家的座机号码,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
    他一直是被家中大人们宠大的,从小娇生惯养造就了他极其挑剔的性格。某种意义上,他是难伺候的,对身边亲近之人的要求极其高,高到吹毛求疵。
    不同类型的关系,有不同的要求。
    恋人关系,是所有关系里最紧密而特殊的一种。
    在认定了对方是自己想要的人后,赵昕远只有一个要求,感情纯度的要求。
    他能给出一百分时,就无法接受对方给的低于九十五分。
    宁清是他的初恋,他从未谈过恋爱,也不想知道别人如何对待感情,这就是他的要求。
    说苛刻,他也认,这就是他的性格。
    如果对待感情都不能高纯度地给予所有能给的爱,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谈恋爱?他无法接受对方有一点不够投入的迹象。
    也许是距离远,赵昕远觉得她好像不够喜欢他了。
    今天晚上出成绩,他吃了晚饭,就拿着手机去院子里遛弯,给她打电话。
    竟然没人接,现在晚上七点了,估计本省所有高考生,现在都守在电话前,就等着到点就打电话查分吧。
    说他此时不紧张,是假。一场高考,无论满意与否,都该有个分数。
    在京州那一晚的酒店,两人故作心虚地买了份报纸回来,对了遍答案,预估了下分数。
    做了下题,人就什么心思都没了。赵昕远也觉得不合适,把她带出来玩,如果发生点什么,搞得他心怀不轨一样。
    就是抱着亲了很久,他的手不安分地探索了很多未曾触及的地方。
    他坐在院子里喂了半天蚊子,到了点查完分,打了电话告诉了他爸。□□上老师发信息问考了多少分,410,一个尴尬的分数,与清北无缘。
    对自己是有失望的,但也没有很多,这个结果,是他能接受的。独自呆了一刻钟后,他打了电话给宁清,这次很快就接了。
    “你考多少啊?”
    “还没查呢。”
    “真的?不会考砸了正准备哭,不告诉我吧。”
    躺着黑暗房间里的宁清被他逗笑,“那我哭的话,你会不会来哄我。”
    “会,但要先打一顿,问你为什么考砸了。”
    “真无情,那你帮我查吧。”
    “行,那先挂了。你要真考砸了,那我今晚就不打电话过来了。”
    宁清等了十五分钟,他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她自己又打电话查了一次,按下座机键时的心都在颤,这次终于打通,385。
    这孙子,他故意吓她。
    她恼得直接打了过去,“你干嘛吓我?”
    他低了声说,“想要你主动打电话给我。”
    宁清翻了个身,头埋在了枕头里,楼下的妈妈和奶奶依旧是一股愁容。她呆在房间里一下午,谁都不想理。一直在想,她中午的话是说错了,她不该利用赵昕远,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手机买了吗?”
    爸爸被关在派出所里,没有人给她买手机了,想起这件事她就想哭。家里伤心的人够多了,她不能再表现得像个孩子了。
    “没有。”
    “那我给你买一部好不好?你每个月还我一百就行。”
    在黑暗中她摇了摇头,“不用,我就要我爸爸给我买。”
    “好吧,后天要去学校,我可能去不了,要再呆两天才回去。”
    “嗯。”
    “喂,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想你也没用。”
    “真的?”赵昕远伸手扯了垂下的树叶,在掌中□□了一番再扔进草丛里,“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是种动态行为,不是静止的固定变量,有时多,有时少。”
    “那爱呢?”
    “爱的最低阀值,都要比最多的喜欢,还要多。”
    “那依旧是有时多有时少吗?”
    “对。”
    他冷笑地轻吐了三个字,“你扯淡。”
    “那你说爱是什么?”
    “不会问爱不爱,只会计较够不够。”
    “那你这是在跟我计较了吗?”宁清的唇微弯。
    “是。”
    出完成绩后过了一天,徐晨又慢悠悠地骑着小毛驴来学校。竟然在路上看到了宁姐,她这人一放假就失联了,他按了喇叭,她才抬了头看前方。
    她的脸色好苍白,状态明显不对劲,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不会是考砸了吧,这里离学校还有一段路,“上车,我带你过去,你今天怎么从这走过来啊。”
    “市里大桥在修,绕了一圈,我从终点站走过来的。”
    “你爸没送你来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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