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燕的夫君,进京来考明年初的恩科。”
    黑燕看他进来,连忙下来给他请安,旁边的男子这才松了口气:“你还怀着孩子怎么能飞那么高。”
    黑燕浑然不在意:“我的身手,稳着呢。”说着推那人来给秦翰连请安。
    “学生周庆苏见过将军。”那书生不卑不亢的行了礼,秦翰连打量着他,黑燕的眼光不错,挑的人倒是个好的。
    “不用这么客气,黑燕同内子关系好。内子一向视她如妹,你既然娶了她,便要好生待她,若是有半分不对之处,我秦家军可不会放过你。”秦翰连作为娘家人,自然是要好好敲打敲打的。
    “将军尽管放心,我娶她就是要好生照顾她的,要是惹她伤心,别说是你们,就是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秦翰连看他神色真挚,不像是说假话,让齐耘带他下去,有着人尽快给他准备书房让他安心备考。
    黑燕和周庆苏谢了恩下去了。
    凌游看见他手中又提了一大包,以为又是吃得,上前来扒拉,秦翰连提溜着他的衣领将它放在一边:“不是吃的,是给你姐姐画画的东西。”
    “那么多?”思玥看着秦翰连手上提的,开心地抱着舅舅的大腿:“舅舅你太好了!”
    “我的呢,我的呢?”凌游扒拉上另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老父亲。
    “都在里边呢。”秦翰连有些庆幸,云阆这个人还是很上道的,什么东西都是准备的两份。
    秦翰连说着拿出怀中的东西:“南星给你的回信。”
    思玥接过来,超开心的往里跑,凌游迈着小短腿跟着进去,不多时就哭着出来:“南星哥哥都没有画我!画上只有他和姐姐。”太过分了,我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怎么画像上边没有我的位置。南星哥哥只记得姐姐,都不记得我了,越想越伤心,贞娘只能抱着小儿子哄了好久,承诺后日给他买一只荷香鸡才勉强安慰了他,委屈巴巴的窝在娘亲怀里。刚刚止住眼泪,思玥就巴巴儿拿着画出来:“舅母,你瞧我和南星哥哥,画得好好啊!”
    “哇!”悲伤压根止不住,凌游小朋友又哭了。南星哥哥真的是太过分了!
    “阿嚏。”宫里的南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四哥你得了风寒了吗?”
    “看起来我得了风寒你会很高兴?”南星不想直视他那晶亮的眼神。
    “没……没有。”赵林越心虚的低下头,他这不是想着四哥布置的课业太多,要是他得了风寒,想必就不能监督自己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这些课业今晚什么时候学完什么时候才能睡觉。要成大事不能有丝毫懈怠,现在不学习,怎么能比得上原本就比你优秀得许多的人。”南星疾言厉色的看着怂得像鹌鹑的赵林越。
    “四哥,我又错了,我一定认真学,你别生气。”赵林越重新投入书海,南星却开始神游,不知道思玥有没有看到画,她会不会高兴啊,她高兴是什么样子,好想再画一幅画,不行,我要看看书冷静一下。
    赵林越:四哥太刻苦了,明明什么都会了,还在坚持看书,我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黑鹰他们上京是为了将一年的账目和盈利给秦翰连送来,随着一起来的,还有在关外买的皮子。
    “今年的皮子成色不太好,大战之后,关外元气大伤,估计几年之内都恢复不过来。”秦翰连看着屋子里边堆的皮子,同贞娘说道:“你挑一些喜欢的,给自己和孩子们做几身披风。”
    “我看那块黛色的狐狸皮正好给你做一身,晚间巡夜的时候穿上,京城的夜晚还是冷了些。”贞娘拿起一块,又说道:“你怎么给孩子买那么贵的东西。还好我瞧了瞧,你儿子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再好的东西在他手里,不过半盏茶就能给你弄得四分五裂。买那么贵的笔,怕是还没画上半天就不能用了。”
    秦翰连摸摸鼻尖:“哪儿是我买的,那是云阆准备的,点明给孩子的,我也不能不收。”
    贞娘疑惑的看着他:“云家……有那么阔?”先前还说是空架子,现在看来还有些东西。
    “知道追月散人吗?那就是云阆!”
    “哟,他的画可贵。难怪了。”贞娘咋舌,然后接着皱眉:“这次倒也罢了,学画也不是一日两日,今后孩子们用惯了好东西,怕是一直都得用这种笔墨。贵些倒也罢了,只怕今后万一买不到,这不是让孩子们难过吗?”
    “原来他的险恶用心在这里。”好东西养刁了孩子们的品味,温水煮青蛙。秦翰连说着同贞娘笑了:“别怕别怕,他那人其实就是存了巴结的心思。你也别为难,没了他我肯定也能买到这些笔来。”
    贞娘跟着放松下来:“这次黑鹰他们送来了不少的银子,你看咱们要不要在京城中做些什么营生?”
    “要不开一家医馆,你在家乡种的药材今年也差不多熟了跟着车队便可入京,咱们用自己的药材。”秦翰连看着她从最先的震惊,到最后都快要哭了。他轻柔的将她揽在怀里:“怎么还要哭了?”
    “我以为……”
    “你以为我不会愿意你出门?傻瓜,我知晓你有多喜欢和药材打交道,多少次晚上看医书我都记在心里,边城的时候局势复杂,互市又乱,我才没让你在外边行走。现下京城安宁,孩子们也大了,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看病也好,施药也好,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公子……”贞娘趴在秦翰连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毕竟必将你的一辈子都给我了。
    云阆第二天来的时候穿了一件茜紫色的衣袍,秦翰连看见他的第一眼觉得骚包得不行,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云阆看了他的脸色,忐忑的问道:“不好看吗?我的衣裳都是黑,白,灰三色为主,昨日云翼提醒我,小孩家都不太喜欢这几种颜色,会觉得太严肃了。我担心吓着思玥,连夜让人赶做了一身这个颜色的,怎么很难看吗?”他那神情就好像秦翰连要是说难看,他下一刻就能拔腿跑回家,立刻换一身其他讨孩子欢心的衣裳来。
    “也……还行吧。”就是中午的时候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不过小孩子好像都比较喜欢这些亮色倒是真的。秦翰连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也去做两身。
    “那我就放心了。”云阆松了一口气:“咱们进去吧,孩子在哪儿呢?”
    秦翰连无语的拦住他:“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孩子们都还睡着呢。你还以为是上朝吗,来这么早?”天也才蒙蒙亮。
    “没注意,没注意。”云阆尴尬的笑笑,他从昨晚就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早上哪还管时辰:“那让孩子们好好睡,我先去旁边等着。”
    秦翰连让齐耘带着他去了收拾出来的小书房,又吩咐了人给他上了茶点,来这么早估计是饭都还没吃吧。书房地方大,还有一间卧榻,要是困了也可以睡一睡。吩咐完一切,自己转身进了屋,毕竟他和这样的孤家寡人不同,他还有老婆可以抱,这样的寒冬腊月,抱着老婆睡个回笼觉也是极为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开心呀
    第67章 千秋宴
    秦翰连假装没有看见云阆时不时飘来的哀怨眼神,这怎么能怪他呢,明明是他自己睡着了。
    云阆还是没忍住抱怨:“你怎么没提前差个人进来叫我,现在我在孩子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你未免想太多了,思玥还那么小,长大了还能记得什么。”不过私心里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第一面印象就不好就更不担心孩子被拐跑了,说话间递上一盏浓茶:“都说你起来得太早了。”
    云阆不是起太早是昨晚兴奋得压根儿睡不着觉,以至于进了秦家待在温暖的书房里边,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等的时间长了直接就睡了过去,秦翰连带着思玥进屋的时候,他正睡得香,鼾声震天不说,嘴角还留下晶莹的液体。
    第一次看见如此粗犷睡觉姿态的思玥顿时惊着了,木呆呆的看着秦翰连:“舅舅你请的先生是老虎精变的吗,怎么会发出呼呼的响声?”
    秦翰连还残留着最后一点点的善良,让下人将思玥带出去,叫醒了云阆,让他梳洗。
    云阆整理好仪态又变成了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这才让思玥进了门,一进门思玥就好奇的凑到他面前,看了又看。
    就在秦翰连正想着找理由将思玥拉开的时候,她自己就跑了过来,凑到秦翰连耳边说道:“舅舅,这个先生原来真的不是老虎呀。”她像是对这样一个结果有些失望。
    云阆不知道闺女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印象,难道是我看起来太凶,他连忙和善的笑了笑:“我当然不是老虎了,我是个人,是来教思玥画画的。”
    思玥也不靠近:“你画画很厉害吗?”
    “当然了,世间万物只要你能想到的,我都能画出来。”云阆铆足了劲想要讨闺女欢心。
    思玥怀疑的看着他:“那你能给我画一幅画吗?”
    云阆早就画过无数张思玥的画像,现在听得此要求,挥毫而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幅娇憨少女图就已完成,因为怀着挽回形象的意思,他用了十分的心思,思玥看了画再看向秦翰连:“舅舅,先生画的好像比你好一些呢。”
    虽然事实,秦翰连仍有受到重击的感觉,极力想要挽回颜面:“舅舅虽然画画不行,可是骑马射箭也很厉害。”
    思玥拍拍他的肩,凑到他耳边:“舅舅,我只是假意夸夸他,他画的还没有南星哥哥好。不过也还凑合,我先学着,今后你再给我找更厉害的。”小孩子总有一种错觉,凑到人耳边就是说话小声,实际上半点没有降低音调。还没来得及得意的云学士,再一次遭受暴击。
    他好想拉着女儿的手,告诉她,你再好好的看看啊!我画的哪里比不上一个小孩子,我也是数一数二的画师,比我厉害的压根儿已经不收徒了,你清醒一点,只有我这样的选择了。可惜他不能,他只能扯着笑脸:“已经耽误不少的时辰,我们还是开始学吧。”
    秦翰连没什么意见,选了旁边的位置坐下。思玥看着他:“舅舅,你不走吗?”
    “舅舅画画也不好,跟着你一起学。”
    思玥满意地点点头:“吾生有涯而知无涯,学习是没有尽头的。”说完还假意的摸了摸下巴,背着手往桌边走。
    秦翰连对上云阆探究的眼神:“别看着我,这是跟着先生学的。”
    “你怎么也不找好一点的先生,好好的小姑娘学成了老学究的样子。”
    秦翰连懒得理他,女先生本就不多,他们进京晚,早就没有了。一屋子的女眷难不成还去寻一个风流倜傥的,想想都可不能,除了这般老学究,还能有什么选择,他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生快点,我要学画画了。”小姑娘已经很着急了。云阆忙不迭的跑过去:“我们先认一认色。”云阆拿出昨日准备好的色卡:“这个是辰砂。”
    思玥看着颜色,又看了一眼云阆,然后坚定地说道:“红色。”
    “对对对,这就是正红色。”云阆开心,我闺女果然极具绘画天赋。
    然后拿出另一种:“朱磦,以朱京注于胶质浓水之中,取浮于上色。”然后递给思玥:“看看,这样的颜色清透自然,着秋枫之色为最佳。”
    思玥看了看,又肯定的说道:“这个红色漂亮。”
    嗯?云阆看了看手中的色彩:“这个不是红色,这个是……”然后他再也说不下去,思玥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说错了?”
    不不不,是我教错了。云阆哪里舍得说她,只能又换了一种色彩。秦翰连在旁边看着,得,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思玥明显把他吃得死死的。
    明明只有两三个时辰云阆感觉像是过了足足半年,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愁人呢?一上午十二色谱中只能认识三个红,青,墨。孩子又非常有求知精神,一上午的问题问得他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好些问题他觉得好生奇怪,抓耳挠腮也猜不出正确答案,最后还只能得到一个失望的眼神,这就算了思玥还要异常扎心的来上一句:“好吧,原来先生也不知道呀。”那种嫌弃的语气,隔着五里地都还能感觉得到。
    好不容易挨到正午的时候,匆匆的告别走了,走之前还特意给秦翰连道了谢,原来养孩子是这样的,小舅子真是过得辛苦,他愧为人父啊。
    秦翰连坦然的接受他的谢意,虽然小魔怪乖得时候贴心,但是闹腾起来也是很让人受不了的。
    云阆捂着头走出了将军府,他想他需要调整一下教学点的思路,不然耽误了女儿,他怎么有脸下去见旬月,不过女儿这性子……哎哟,不能想,一想就脑壳疼。
    思玥在他后边,看着他仓惶跑走的背影:“舅舅,先生怎么了?”
    “大约是头疾犯了吧。”不知怎么的心里好像很畅快。
    头疾?那肯定很痛,这个先生不太经逗,下次还是不淘气了吧,毕竟汤药费也贵呢。
    思玥下一堂课就乖了许多,到了腊八节前已经能画出简单地物景,云阆高兴得晚间大醉了一场,晚间抚着旬月的画像,自觉老怀甚慰。
    他完全不知道思玥突飞猛进是因为陛下千秋将近,思玥是为了在南星面前能画出一张拿得出手的画。
    陛下的千秋节办得极为隆重,云贵妃掌事她喜欢高调,整个节礼办得极尽热闹,一贯不喜欢铺张的陛下像是一下感受到了这种虚华的气氛,表现得非常享受,中途间夸赞了云贵妃好多次。
    云贵妃堪称志得意满,她搂的钱不少,这下又有了圣心,连带着二皇子都在陛下面前格外有脸,更衬得旁边无人问津的四皇子像是寒风中的小白菜,占了嫡子的名分又如何,不过是个没娘的野孩子。
    南星完全没有察觉到云贵妃的眼神,他手指闲闲的敲击着桌子,直至听见司礼太监喊道:“重臣献礼,进宴!”
    他的眼神陡然一亮,终于他再一次看见这一家人了,他的……家人。
    那边思玥也很开心,不过早先贞娘就叮嘱过,万万不能失了礼仪,所以还一味的端着,再等一会儿就能再看到南星哥哥了。她紧张得手心有些冒汗,握着舅母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转头小小声地问她:“舅母,你冷吗?”温暖的小手包裹住贞娘的手,小嘴鼓圆了,吹上热气。
    贞娘回过神:“舅母不冷。”她只是害怕,对这个地方深深地畏惧。不过现在她不怕了,她有思玥,还有前方等着她的秦翰连。
    一家人坐下来,思玥扯了扯贞娘的袖子:“舅母,我看到南星哥哥了。”御座旁边亮如白昼,思玥一眼就看到上边南星。贞娘赶紧压了压她的头,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发现,低声说道:“不可以直视圣颜。”
    思玥乖巧的坐好:“可惜凌游弟弟不能来,要不然他也可以看到了。”凌游太小,担心盛宴之上有不妥当,贞娘便没有带着他。
    “思玥好好看,好好吃,回去告诉弟弟好不好?”贞娘担心她一直等着见南星觉得难熬,分散她的注意力。
    思玥果然不再坐立不安,酒过三巡,趁着陛下已经有些醉酒的时候,先前传信的小太监,递了纸条过来。秦翰连一瞧,冲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夹了一块甜糕到思玥碗中:“再等等,一会儿就让你去见南星。”
    思玥连连点头,急切的等着宴席结束。
    陛下醉了,最后献舞的安柔公主盈盈送上祝词,赵玄珂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是他的女儿:“是安柔啊?今日的舞跳得不错,父皇很喜欢,让我想想该赏你些什么?”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好不容易走到安柔面前:“父皇知道先前一段婚事安柔受了委屈……子杰是个好孩子,可惜死得太早。”安柔订过一段婚事,皇家婚事繁复,定亲之后吉日定在三年后,谁成想成亲之前,赵子杰就死了,她也只能以未亡人的身份守孝。
    “安柔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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