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贞娘看着真是可恨又可怜。
    “果然是她。”南星说着拿出了在安家三公子身上找到的香囊:“这个料子是进贡的料子,我准备回宫查,没想到现在就已经知晓了。不过这安家三公子我倒是知道一些,据说他在公主成亲之前就是狂热的追求者,后边陛下赐了婚才不得不停歇下来,沉溺于酒肆勾栏之中,要是安柔公主一心相求怕是热血上了头便会应下。”
    “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就是陛下的一时糊涂,这位公主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难。安家三公子好生糊涂,为了一个女人连家人都不顾了。”贞娘恨恨地说道。
    “怕是不止这一桩的事情。”南星说着和秦翰连互视了一眼。
    立春跪下来:“春分犯下大罪本来不该求情,但是我与她多年相处,还是要腆着脸向夫人求上一求,您看在她年少时候失了亲人,至此迷障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贞娘还未说话,秦翰连就接了话头:“既然你都给她求情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该让她留条命的。她既然那般想要投奔新主子,那我就成全她。来人!将她好生送到安柔公主府上,算是谢谢给咱们安排的这么惊心动魄的戏码。”秦翰连说得前半句话还让春分多少有了希望,后半句话一听便是如坠冰窖,公主府里边什么情形她半点不知,不过却也明白搞砸了那么大的事,又让人抓了公主府的把柄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一时间悲从中来,才被人扶起便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刚才的伤口更重,倒下之时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立春跑过去:“你怎么这么傻呀?”
    春分冲着她惨淡一笑:“姐姐帮我立个衣冠冢吧,我不想死了……还是……孤孤单单的……求……求……”一句话未说完就没了气。
    立春哭了一场,贞娘最后给了个体面让她将人带下去安葬,闹闹腾腾,已经是晨光熹微。贞娘心力交瘁,秦翰连送她进去陪着孩子休息,自己在外边和南星商量善后的事宜。
    “将军是怎么想的?”南星看着秦翰连。
    “直接在陛下面前告御状无疑是最蠢的做法,现在两国结亲的圣旨已下,公主的脸面就是整个国家的脸面,陛下肯定会选择按下这件事,而且心中还会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记恨而选择先下手为强。”秦翰连直接指出关窍之处:“唯有私下解决。”
    “将军能这么想那是最好的,我那里还有人手,不若我们这般……”南星凑到秦翰连耳边。
    秦翰连眼睛一亮:“不过这人选需要换上一换,我昨天知晓……”
    一夜没休息的不只有秦家人,安柔公主也一夜没有合眼,她想着先前的行事越想越后悔,嬷嬷晨间来瞧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公主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这般憔悴?”
    安柔公主摆摆手,急切的问道:“西山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还没有呢?不过公主放心就算不能成事,也断不会留下把柄的。”嬷嬷拍拍她的手。
    “我怎么能放心,现在都没什么消息……你说秦翰连发现了怎么办?”
    “十有八九是发现不了的,那小丫头连我在哪个府里边都不知晓……”话还未说完,外间宫女在门外说道:“公主可起了?宫里边来了人,贵妃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安柔一整晚的提心吊胆,眼底下全是青黑,嬷嬷连忙让一众伺候的人上来,加上了厚厚的脂粉,才勉强掩盖了惨败的脸色,梳了妆穿上衣裳心不在焉的往外走,一个不查踩到脚下的裙摆,旁边的宫女心急之下拽了她的手,安柔正愣神呢,猛觉得手上一疼,一巴掌甩在旁边小宫女脸上,手上的戒指在白嫩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小宫女连忙跪下:“殿下恕罪。”
    刺眼的鲜血沾染上金色的指环,安柔皱了皱眉,扯下戒指:“大清早的沾了晦气,拖下去!”金色的戒指掉进雪里,再也没了光芒。
    小宫女连哭喊都没来得及就被堵了嘴拖下去,在雪地里边起了深深的印子,出了气的安柔缓缓地走出门,到外间车架旁边看到一个脸生的太监:“你是何人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是才到娘娘宫里跑腿的,今日下学熊公公伤了腿,娘娘就派我来了。”小太监也没躲闪,端端正正的回了话。安柔也不过是随意问了一句,便和嬷嬷上了车,马车缓缓向前,传旨的公公嘴角露出讥诮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祝愿恋爱中的小仙女节日快乐,单身的小天使们初十快乐。我过不了节,但大家都要开心呀。
    第76章 过渡
    京城里边最近暗地里边传着一个小道消息,据说要和亲的安柔公主和来迎亲的使臣居然在城西的收容庵里边幽会,被发现的时候,两人衣衫不整,抱在一起难分难舍的。收容庵那是什么地方,京里边出了名的幽会场所之一,里边的姑子其实全都是暗娼,花样繁多得比花楼里边还要招人。
    安柔公主已经被关在暗室之中许久了,最初的时候云贵妃还来看过她一次,后边验身嬷嬷指出她已经失了身子,云贵妃就再也没来过。暗室里边不见天日,时间过了多久她也不能知晓。起先她还喊叫,拍打,后边发觉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外边来送饭的全是聋哑的宫人,没人听她说什么也没人在乎她怎么样。
    “吱呀!”暗室的门被推开,安柔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好不容易适应,才开口问道:“怎么是你?”声音像是在粗砂纸上磨过。
    南星俯视着她,拣了一张凳子坐下:“说起来你还是我姐姐,虽说没有什么血脉之情,不过临行之前送你一程也是应该的。”
    “什么临行?”安柔不敢相信。
    南星没有搭理她:“父皇今早下了旨,说是皇姐你在春初之际染了疫症,太医救治不及,重病在前,已无能力为国献亲,特转为庄王的次女仙溪替嫁,项族那边感恩于陛下,特送了战马百头,表示两国百年交好之谊。”
    “我没有……我没有生病……”安柔喃喃的说道。
    “姐姐,你还不明白吗?生病不生病不重要,要紧的是父皇说你有不治之症。”南星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只小老鼠一般。
    安柔病急乱投医抓住南星的手:“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
    “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南星看着她:“你该知道的,西山的那场火,烧不了别人,那死的就肯定会是你。”南星说着:“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半点怨不得别人。”说完拉起自己的衣摆,向外走去,安柔跌跌撞撞的跟在他后边,还未到门口就被外边太监拦下来:“罪女安柔接旨……”
    旨意来了,安柔被押着跪下。
    “罪女安柔,不守德行,有失皇家颜面。念其为皇家血脉,特赐鸩酒一盏,死后葬皇家陵寝,各项仪程按公主规格办理,钦此!”
    安柔已经愣住了,她听不见任何的话,传旨公公有些不耐:“公主,接旨吧。”
    她没有任何反应,传旨太监示意左右:“伺候殿下上路。”
    两个太监牵制住安柔的手,鸩酒流入喉间,引出刀刺一般的疼痛,安柔后知后觉的想喊,喉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接着暗色的鲜血澎涌而出,两个太监像是扔垃圾一般将她丢弃在一旁。
    传旨公公缓步的走出这座暗室,外边张灯结彩,好多小宫女拍着手叫嚷,今天是元霄灯会,一年中唯一一个自由赏灯的日子,大家都笑着闹着,无人知晓原本尊贵的公主在暗室里化作尘埃。
    将军府。
    贞娘收起空青寄来的信件,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秦翰连进了屋:“信上写了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还哭起来了。
    “空青说是二十那日便可动身,这一次……”贞娘顿了顿:“爹娘也要来。”
    秦翰连这下明白了她掉泪的意思,上前拥住她:“想家了?”
    贞娘埋在他怀里,没有说话。秦翰连轻抚着她的头:“对不起,让贞娘难过了。”
    贞娘摇摇头,瓮声瓮气地答道:“不关你的事的。”只是忽然在万家灯火的时刻有一些伤感罢了。
    “是我的过错。当初娶贞娘之时,所想的是让你每日都开开心心的。谁知道后边,几次还卷入危局。在团圆之际不仅没让你享欢聚之乐,反倒因为思乡而掉泪……”
    秦翰连还没说完贞娘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不太会说话的,但是我想告诉公子,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极开心的。未成亲之前,我曾想过孤独终老,是因为公子我才有了思玥,有了凌游,才有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是公子才让我一直努力地向前走,成了更好的我。公子之于我,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外间传来烟火的响声,贞娘听得凌游的尖叫:“我要出去瞧瞧,孩子们玩儿疯了可别让烟火炸了手。”
    秦翰连拉住她:“有齐耘看着呢,你放心吧。有这空闲不若我们一起说说话。”
    “说什么?”贞娘在他怀中听得稳健的心跳声。
    “说一说贞娘喜欢的地方吧,今后我陪着你一起去……”
    屋内两人亲密的说着话,屋外姐弟两快要打起来了。
    “姐姐,那个是我的!”凌游迈着小短腿想要从姐姐手里边抢回自己的花灯。
    “姐姐帮你拿着,你还太小了,要是一会儿磕着了,花灯就碎掉了。”花灯是琉璃做的,有些重,思玥拎着走了一会儿有些费力,又不想放下来。
    凌游涨着包子脸:“姐姐你刚刚明明就把自己的摔碎了,万一再把我的摔了……”话还没说完,思玥,脚下一踩滑,花灯飞了出去。
    “啊!姐姐坏!哇!我的花灯坏了……哇……”
    宫里。
    赵玄珂喝下一盏鹿酒,觉得身上热气喷涌,前几日的衰败感觉完全没有了。皇家宴席,他看着下边坐着的孩子,二皇子已经十四岁身量渐渐拔高,脸上逐渐褪去了年少的稚气开始向着成年男子的样子发展。赵玄珂看着酒盏中的自己,头上已经有了白发。
    日渐年迈的自己,逐渐长大的儿子,他最近总在疑心云贵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自己不利。他皱着眉喝下一口酒,云贵妃家中的势力还是太大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云贵妃:“我听说左相近日病了,都起不来床了,年节上头生病可不是小事,贵妃可过问过没有?”
    云贵妃还以为他是真关心,带着笑意回道:“问过了,太医说就是老年病症,年下户部事忙,父亲又是个牛性子,一连几天通宵达旦的忙着公事,一收了印就松了气,人也就懒怠下来。”
    “也是朕思虑不周了,右相本来年岁就大了,我还一心的扯着他为国为民操劳。贵妃嘴上没说,想必心中也是多有怨怼吧。”赵玄珂搁下酒杯。
    云贵妃听这话音不太对劲,立刻站起来:“陛下……”
    赵玄珂握着她的手:“爱妃这是怎么了,朕说句玩笑话罢了。”
    云贵妃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赵玄珂紧了紧握住她的手:“爱妃一家为国效忠的心思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老爷子毕竟年岁大了,经不住折腾,等过两日开了衙,朕会另外挑人主理户部,爱妃尽管放心吧。”
    她放心,她放哪门子的心,眨眼之间就把权给夺了,陛下真是心硬如铁。她手中握着药,还惦念着那几分薄淡的夫妻情谊,陛下倒好,大年头上就往她心上扎刀子,真是好得很。云贵妃暗自一咬牙,觉得自己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了。
    解决了一桩大事的赵玄珂,自觉身心都舒畅了不少,饮酒之时就难免没了诸多的顾忌,宴席完毕的时候宫人搀扶着去柔昭仪的宫里边。柔昭仪给他喂了一盏解酒茶,赵玄珂躺在她腿上摸着她白嫩的小手,还带着七八分的醉意说道:“昭仪的位份还是矮了些,要不要给你往上提一提?”
    柔昭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面上带着冷笑,声音却异常的娇柔:“能再服侍陛下已经算是臣妾的福分,位份宫权已经不是不是我想的东西,陛下就不用再为我费心了,我现在就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喜欢女子示弱,赵玄珂觉得自己极其享受这一种被全心依附的感觉:“柔柔说什么呢?位份自然是要提的。我听说云贵妃前几日又刁难你了?”
    “贵妃姐姐不过是年节事忙,让我们分担一些哪里就算得上刁难了。”真正的刁难对象是德妃,她不过就是个陪跑的。不过德妃告状的时机选的不太好,正赶上陛下因为安柔公主的事生气,所以也没讨着好。而柔昭仪这个不动声色的就显得极为可贵。
    赵玄珂拍拍她的手:“也别着急云氏得意不了多久了。”
    柔贵妃眼底一暗,瞧瞧这就是帝王,不管前一刻有多浓情蜜意,翻起脸来,瞬间就能置人于死地,好在她……
    “柔柔怎么不说话?”赵玄珂没得到她的应答扯了扯她的手,柔昭仪立马反应过来,做出了泫然欲泣的样子:“陛下恕罪,嫔妾一时间走神了。”
    赵玄珂摆摆手:“想什么呢,说着话都不专心。”
    “嫔妾是想着前几日宫里传的一些话……”柔昭仪欲言又止。
    “什么样的话,让你这般小心?”醒酒茶慢慢起效,他有了五分清明。
    “宫里边在说……陛下已经开始确立皇储,二皇子德行端正,人品贵重,母家又得力,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所以嫔妾想着平日里受些委屈也不算什么,贵妃娘娘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其他更多的意思还未表达,说不准她就是下一任太后,还是不要得罪太狠。
    显然哪怕是她不说赵玄珂也一下了解她的言外之意:“朕还没死呢,就盯着下边的位子。云贵妃想做什么?”
    柔昭仪连忙跪下,惊慌的喊道:“陛下恕罪。”
    赵玄珂却一点也听不进去,甩着袖子出了门。
    柔昭仪看着他走出门,慢慢的站起身,既然都喜欢玩弄手段,那就带着阴谋诡计一起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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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暗涌
    赵玄珂走出门,冷风一吹,脑中的火压下来,现在去找云贵妃肯定是会打草惊蛇,他最不喜欢的便是做没把握的事情,身后的贴身太监跟上来::“陛下,现在去哪儿?”
    “回养心殿!”赵玄珂决定回去想想如何从长计议:“去将德妃召到殿中来。”德妃的父亲掌握兵部,这个关口还需得好生的用起来。
    云贵妃那边已经得了消息:“瞧瞧,要不是我早就得了消息,这会儿还被他诓骗了去,他果然偏爱的就是德妃那小蹄子。”
    嬷嬷上前劝道:“娘娘,现在陛下偏向谁已然不重要了,要是他真的将相爷手中的权给要了过去,那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二皇子的帝位……”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儿登上帝位。”云贵妃说着将嬷嬷招上前来,低声说了几句,嬷嬷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夜里。
    南星正在院里看书,烛光一闪,云苍松进来:“殿下这时候还没有睡?”
    “先生星夜前来可有什么事?”南星将书卷一搁,递上一盏茶:“喝茶吗?”
    “不喝茶,喝酒。”云苍松从袖袋里边拿出一个小酒壶:“你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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