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张铭,凭借着他极高的精神属性,也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当中的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是一种危险。
    他眼神一凝,将自己的身子进一步向阴影当中缩了一缩,不动声色地扭头察看左右,果然看见几道来自旁侧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暴露了。张铭心下一叹,本来他自恃自己武技之妙,哪怕就在苗人的不远一侧,凭借着光线的折返和自己的身手也没那么容易叫人揪出来的,没想到轻易就被找了出来,看来世界之间的差异性确实让人瞠目。
    不过他心中也没有丝毫慌乱,高明的身手让他看到围过来的几个苗人的时候心中自有底气。
    死士首领自然也在悄然包围过来的人当中,他脸上不觉带上了一抹狞笑。他本身是公孙仇早年收养的孤儿,可以说是跟着公孙仇一起长大起来的,公孙仇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这是一种生活的惯性了,那么公孙仇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哪怕这位敌人的身份实在是让人感觉到高不可攀,但是他也没有半点惧怕。
    张铭一边保持警戒,一手摸向自己腰间的随身短刃,一边徐徐向后退,他眼角余光瞥到了死士头目脸上的笑容,这让他心中一惊,这种表情显然不太正常,一般而言,这些苗人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就算从他的穿着上判断身份不平凡,也只是一种得立功劳的期待罢了,不会是这种恨不得他马上去死的表现。
    要么自己从前得罪过他?可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张铭自忖,自己来到新世界之后连番布局,实在是没那么多工夫去招惹其他人了,而从得来的身体原主记忆也好,剧情记忆也罢,都没有能和眼前这人产生交集的可能性。
    “哈!”死士首领突然大喝一声,总之还是出于谨慎,虽然他认为遇上自己这边十几人的公孙成应该是没有活路了,但是长久以来的训练给他留下来的烙印还是让他在关键时刻吐露出了这样一句简单的苗语。
    旁边的死士们也纷纷会意,哈哈乱喊着扑了上来,这倒是让冲杀在最前面正宗苗人一惊,还以为自己已经腹背受敌被包围了,一看,却是只有一人,而且自己这边已经十几人围上去了,挡下一个个放下心来,继续准备围杀勾当先。
    勾当先也注意到了此处的骚动,他很快认出了几个围上了张铭的死士,知道这是自己这边动上手了。
    非常完美!勾当先手上一顿,心中免不了暗喜,如此一来,他正在和苗人相战,一边最好一会再有援军来,公孙成就算是陷落于苗人们的围杀当中,也就是自己技艺不精,只有毁掉名声一途了,他的死亡对于自己的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勾当先如此想着,手上动作幅度更加大几分,胡须狂舞,眼前几名苗人都是大惊失色,只感觉自己面前的压力大了许多,风声大作,霎时间竟然又死掉了两个苗人勇士,勾当先是使出了自己的所有手段了,苗人也不敢小视,压力之下,自然没有再分心去看张铭他们那边争斗的打算。
    但如果他们真的用心去探索了,或许真能发现几分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他们自忖自己这边的人绝对是无法做到这么井井有条的围杀方法的,他们就像是最狡猾的狐狸,就在张铭的周围围绕,两三人上前同时和张铭打斗,其余人就立在一旁,窥测着他们打斗当中露出来的破绽,若是抓到了张铭的破绽,没话可说,直接一刀劈去。
    这样一来,张铭却感觉自己打得十分难受,只是简单用手上的刀刃跟他们对过了几个回合,就感觉施展不开。
    本来同时两三个人上来颤斗,凭借着他的丰富经验,也没什么难的,轻轻松松就能将他们整治掉,但是缠斗之所以唤作缠斗,正是绵长之意,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所以也不是简单几个回合就能解决的。
    如此一来,加上旁边随时有死士进行策应,并且这帮人时不时就有以伤换命,甚至几次逼急了还有以命换伤的图谋,这让张铭看得更加是直皱眉头,更加肯定心中对他们来历的猜测。
    这伙人光看战阵,毫无紊乱,进退有度,并且人人都有几分尺度,就知道不平凡,若仅仅是如此,也可以看做苗人当中一些有识之士可以模仿中原士卒的战法养成的精锐,但是不仅如此,这些人凶猛无匹,无惧生死的势头,却让张铭可以肯定,这种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色彩,分明就是只有死士才能够做到的。
    所谓死士,正是公卿贵族们最喜欢培养的人才之一,正是能够用自己的所有一切,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地完成主公的意志的人物。他们往往从小就被培养起来,到成熟的时候,他们的利益就是主公的利益,主公的行为准则就是他们的行为准则,主公的目标也就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的人生价值,就是实现主公的目标!
    看来是对方先忍不住对自己出手了。张铭打掉一个逼上来的假装苗人的死士的刀柄,眼睛却瞥了一眼远处也正在和苗人战斗大呼痛快的勾当先,除了他之外,他想不出这个军队当中还有谁能够有这方努力要来除掉自己。
    更别提苗人们突入营寨来得如此轻松写意了。看来,今天晚上必须了结了他,不然自己就算只是本次夜袭的损失,也要黯然下台了,他们肯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的头上来的,张铭十分肯定。
    只不过速度还要在快点!张铭心中凛然,显然,援军不会不到的,这营寨当中的其他骑都尉运营校尉之类的军官,可都是深受勾当先的信任,亲自领兵,不比张铭的轻松自在孑然一身。
    此时主帅陷入危险当中,亲自手持刀柄搏杀在第一线,这些军官们安能够稳坐泰山,自然一个个着急得不得了,恨不得以身代之了。
    须知道,张铭自然要因为夜袭布置营寨不得力收到责罚,若是失了主帅,恐怕他们所有的人都要平摊这份责任的。
    哼!张铭冷哼一声,没必要藏拙了,总之事后有的解释,自己好歹也是公族,会一些超出常人想象的功法又有什么奇怪的?
    哗啦一声,正在死士头领面露满意之色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个扑上去消磨张铭的精力,准备绝杀一击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张铭突然双臂一抖,一股陌生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
    死士头领多年生死一线搏杀的经验告诉他似乎发生了什么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一抹气劲违背常理地从张铭的手臂生出,然后轰隆一声,本来靠在他身边正伺机出手的苗人装束死士,竟然一个个同时面露茫然神色地被击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滚了几滚。
    虽然他们一个个坚毅忍住没有发出什么告饶的声音,但是死士头领从来同他们一起,怎么不知道这已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这张铭的手段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猛地迸发出这么多真气,这也让张铭的面上白了一下,但既然打定速战速决的念头,他此时也没多少犹豫的时间,下一刻就双手并成骈指,在一众死士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的过来的情况下向前一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死士头领竟然恍惚间看到张铭的骈指指尖竟然发散出一股锋锐的气感,无声无息地迸射出来,下一刻,就一个正准备上前缠斗张铭的死士停住了身体,保持住了前倾的神态,脸上满是错愕。
    死士头领的脸上刚露出一抹犹疑,那停住的死士,原来脖颈间竟然慢慢出现了一条环绕整条脖颈的血线,然后就是鲜血慢慢渗透出来,实在让人后脑勺发凉,一众死士尽管看淡生死,仍然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张铭大笑几声,压下胸口血气的翻腾,此世界没有那么适合真气的发挥,所以此刻他的消耗却是有点大了。但停也停不下来了,他只是提起脚下一柄不知道谁掉下来的长剑,长剑一抖,就欺身上前。
    “哼!”死士头领看得出同伴间似乎士气有些低落,只得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声,以身作则当头迎了上去,尽管对于这公孙成的怪招,他此刻也没有多少能够挡得住的自信了。
    当当当!张铭见这死士赶上来,也不客气,举起长剑便上前同他过了几招。登极级别的刀剑双绝哪里是此界人可以比拟的,在这小范围的辗转腾挪之间,他手上的长剑不断地挥舞潇洒着银光,看得一旁的死士都不敢轻易介入。
    哈!终于,在和死士头领相争的过程中,张铭总算瞅到一个破绽,也不可以,举起长剑猛然劈落下来,这又用上了一点真气法门,猛烈的气体灌入了他的双臂之内,这是六盘蛇形手带来的手部真气逆灌而成,恰到好处。
    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内,仿佛崩裂了空气一样,张铭这一剑落下得一往无前,气势如仇,死士头领旧力已去新力未生,自然没有手段能够继续招架,张铭这一剑却是劈了个正着。
    仿佛一眨眼就消失了一样,张铭用力劈剑的动作仿佛从来都没做过,上一秒钟明明还是剑刃高高朝上的景象,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张铭的长剑就已经微微垂下了,。
    这却是他一次性动用真气过量,感觉到很是有些气力不济,想要稍作修持了。
    而就在死士们骇然的目光当中,张铭身前的死士头领,竟然是从头部向下,出现了一条整齐的血痕,血迹渗出,然后整具身躯分开了两半缓缓瘫倒地上,就连头盖骨也被一剑劈成了两半,实在是让人闻所未闻。
    张铭的嘴角适时地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死士们心中纷纷都是一寒,但是竟然没有人移动了半个脚步,竟然没有人退缩。张铭嘿嘿暗笑一声,看来的确是死士了,只是这么大的一批力量,却不知道如果葬送在这里,对方会有多心疼。
    张铭还没动手,只是眼神稍作压迫,却突然有几人动了身躯。他们先是缓缓脚步后挪,身躯紧绷,根本不敢稍微放松,看到张铭似乎没有赶上来追杀的意思,便直接转身,飞窜而去。
    看来这些人还不是一起的。张铭眼神闪动,死士的第一准则就是以主公心为己心,若是养出来能够反噬其主的死士,那么他们的主人也真是太差劲了。
    除此之外,张铭的推断还因为这些坚持不退的死士,他们却没有对于离开者的半点评价。
    他不信所有死士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而其眼前仍然坚守的人也给了他佐证,那么如果是自己的同伴要离开,免不了出声阻止,甚至直接拔剑相向,将其留下,以成全自己心中的道义。
    但这些人无动于衷,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是一起的,也不互相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同伴,乌合之众而已。
    这是否能够拿来做点文章?张铭脑海当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也只是稍微记了下来,暂时他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些,毕竟他此时最大的敌人还是没离开的五六个死士。
    这些人也个个都是好手,要完全除掉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且他现在已经消耗掉了不少,就为了如今这个震慑的局面,他此时此刻还得争分夺秒地养气,血气化生。
    而且更关键的是,此战结束他是要尽快终结掉勾当先的,否则自己今天晚上之后恐怕就要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回复的差不多了。张铭眼神一闪,他也不便多耗时间,手上长剑举起来一闪,对着眼前几个死士就冲杀了过去。
    死士们也丝毫不敢大意,结成了一个战阵,将张铭围在其中。此时这些死士也不再去管是否自己使出一些明显不会出现在苗人当中的招式是否会暴露身份了,只要能够全功击杀张铭,其死后的伤口和痕迹自然还有机会请求勾当先出面进行遮掩和伪造,但如果接着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恐怕到的最后就不知道是谁要杀谁了。
    哈!哈!哈!
    几人之间冲杀起来,自然是尘土飞扬,张铭也不局限在一个区域内同他们打,而是时刻动用自己的纵身云梯轻功,腿部真气,如果是缓缓施为,再加上士气的巧妙运用,偶尔也能够取代一些真气发挥的作用,这样一来,他的消耗倒是比刚才小得多了。
    几人之间又过了二三十个回合,张铭虽然心中警醒着自己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不能焦躁,还需慢慢熬制这帮死士,但还是忍不住有了几分着急,因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显然,他时刻可能会处于被援救的状态之中,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要做点什么就太不容易了,勾当先也将侥幸捡回去一条性命,这不在他的计划当中。
    就在这时,张铭终于寻得了一条缝隙,这已经够了,他运起了积蓄半天的手部真气和剑气,只见他持剑的右手,晃悠悠地荡起手中的长剑,将一个死士砍来的钢刀挡在一边,另一只左手,却又在猛然间发动了大血影手的功法。
    一道血影闪过,他身边那个刚刚跟他交过一回合的死士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张铭的左手一把抓到了自己的左胸,然后这左手竟然是像抓泥巴一样,一把抓下来了一片肉,而死士的胸前已经是露出了白骨森森,隐隐可见得其内的内脏,鲜血不要钱地从胸腔当中汩汩流出,他跪倒在地,眨眼就是不活了。
    死士们纷纷都是吓了一跳,几个人手上动作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此显然正是心神被夺,差时间六神无主的样子。
    他们慌乱了,张铭却没有,他嘿然一笑,知道自己等的机会终于是来了,就在那几人手上动作稍慢一拍的当口,他手中剑却快了三分,剑身一翻,一道道寒光顿时从剑上猛然迸发,又是真气,几道剑气附着剑上,下一秒钟就发射出来。
    一时间,场上俱是簌簌的声音,锋锐无匹的剑气在张铭的眼前掠过,刮得他的脸皮也有点疼,他眼前的死士自然下场更惨,两人直接脖颈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个人一条臂膀直接刷拉一下掉落在地上,那条臂膀手上还攥紧了刀柄,跟着整个人也没了力气一样地瘫软倒地,就算是没马上死去,也是失去了战斗力。
    张铭转头看向剩下的一名死士,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局势竟然变化的这般快,他愣了一愣,张铭心中略有遗憾,真气又是使用过度了——若是再武侠主世界,以他如今实力应付这些人哪里还需要这样一波三折,简单就杀光了罢。
    这死士显然也是知道留之无益了,他此刻心神被夺,也没有那个心气继续同张铭争锋,竟然转身就去。
    此时此刻,死士如此做其实也不算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毕竟毫无胜算的事情根本不必去做,何妨留着有用之身,为主公在蹈行他事呢?
    此时此刻,他却是没想到一次性折了那么多的好手,他的主公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一个独活下来的家伙又会引起什么样的猜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了。
    张铭静静看着其慌不择路的背影,却没有动手追上去斩草除根,一来他此时消耗太大,追上去消耗更甚,很是划不来,二来他此时已经花费了很多时间来和这帮死士周旋,另一边的援军都估计快要来了。
    想罢,确认那死士走远,不会再回转,他便回头朝另一边显然和真苗人正在相斗的勾当先,呼战正酣的情景看去。
    勾当先也实在是打得痛快极了,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轻易几个苗人都近不得身。这些都已经是部族当中最强大的勇士了,竟然几人都奈何不得一个勾当先,也让苗人们纷纷很是无奈。
    其实远不止于此,更有几个身着黑袍头戴白布的白苗人正站立一旁,口中念念有词,虽然没有发射出当日张铭带领士卒拔掉苗族营寨那时都感到棘手不已的巫蛊发出来的黑色飘带能量体,但显然也施加了什么手段的。
    不过勾当先这么猛,倒不是什么他本身资质还是能力过人的原因,更多不过是因为他作为主帅,在这座营寨为破去之前,仍然可以聚拢士卒们贡献的战阵杀气为己用,只需要自己施展王气,就能够轻松打出猛烈的手段。
    张铭嘿然一笑,没想到今日倒是角色对调,要帮上苗人们一把了。
    但也不着急,他还需要回转几分真气,眨眼之间,他还是决定不可以亲自出手。天知道长沙国对于九部苗的攻略进行到哪一步了,他突然想起来,身体原主分明是记得有几次战争,是靠了九部苗当中的苗奸,才获得胜利的。
    他此时已经不可能将眼前所有人都杀掉,而且是在援军到达之前,那么这些苗人会否有些人和军中有联络?这是很难说的事情,今日他若贸然出手,固然很容易就能将勾当先处理在这里,但是也很可能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被呈上那个大人物的案头了,如果不巧这个大人物还是身体原主的这位父亲竹山君,那么就惨了,谋杀同僚,张铭本世界的旅程大概可以提前结束。
    那么他只能隐藏在暗处做一些鬼祟的事情了。
    他自忖,自己的藏身之术没出什么问题,毕竟他前来这一路,偶尔也在巡哨的面前如此施展,也没人能够发现了他的踪影,这不是以他的官位高从而人家张只眼闭只眼可以解释的,军营重地,不容任何疏忽。
    所以,想来只是这帮死士受过相关的训练,更加容易发现深藏在阴影当中的自己罢了。
    如果能够隐藏靠近勾当先,张铭自忖,自己的远程手段其实不少,轻松用剑气也好,真气破空也罢,甚至直接出手暗器,相信只要不把自己袭杀勾当先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自己就不会出事情。
    而自己也不一定就要是杀死勾当先的直接者,自己同他之间说到底也没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自己只是想要他死罢了,只要这样一人去了,自己才有可能肩负起领导全军的权利。
    想来只要关键的时候来上一手,借了苗人的手除去此人,应该也不难。
    此时,勾当先在应付苗人出手的闲暇之余,也嗅到了几分不对劲的气氛,转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竟然死士一个个都被解决掉了,倒了一地的尸体,而其上就站立着一个人,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人!
    他眼中的公孙成却似乎看到了他打量对方的那一眼,此时正好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然后就在他魂飞天外的心神失守的情况下,轻轻翘起了嘴唇,露出一抹稍显阴森的笑容。
    勾当先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惶恐和不安。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个公孙成的手段果然不简单,公族,竹山君之子,又岂是那么好杀的?!此刻,他只恨自己明白这点明白得太晚,一切已经覆水难收了。
    不对,他回过神来,思前想后,心中顿时像是定下了一根定海神针一般,稍微安定了下来。
    原来他想到,自己早已经颇有先见之明地将安札营盘的任务交给了公孙成,那么今夜夜袭受损的事情肯定要栽倒对方的身上,而对方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来对抗自己,说自己进行刺杀,贸然宣扬反而像是栽赃陷害一般。
    那么,公孙成想要破局,唯一一种可能,正是将自己除掉,如此他才能够占据最大的回旋余地和操作空间。
    不愧是从底层奋斗上来的将军,心高气傲的公孙仇看上栽培的人物,勾当先很快捋清楚了事情的前后缓急,他此时心中发苦,看来这公孙成是非得除掉自己不可了,攻守之间,猎人和猎物的地位悄然之间已经发生了转换。
    自己不能死,只要活着,对方就会是失败者,勾当先告诉自己,漫不经心地挡过了苗人首领用力一击,心念一转,自然之道自己的活路在哪。
    对抗苗人,实在是轻松,借助军阵杀气也是事实,但这其中苗人不习战阵,只会单打独斗也占去了一多半的原因,能够同时应付这些苗人,和同时应付那么多的精锐死士,是完全不相同的概念,朝夕相处,勾当先最知道那些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们究竟都是怎么样的怪物。
    可就是这样,那公孙成竟然轻描淡写之间就将那么多死士全然除去,这给勾当先极大的震撼,他知道自己单人之力是无论如何无法斗得过公孙成的,那么,只能让公孙成出不了这个手了!
    不错,他正是打算拖到援军来此了,只要援军到来,苗人自然退去,公孙成也就完全没有了出手的时机。
    他并不考虑张铭不管不顾必要除掉他的可能性,如果是因为营寨的问题去职,那么他可能还会有起复的一天,但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上官,别说在群龙无首的时候接过先锋大将的名位,他立刻就是国朝的通缉犯,哪怕他是公族,不如此根本无法保持这个官僚系统的平衡,他如果那么做只会自取灭亡。
    他甚至也不敢在苗人面前对自己出手,谁知道苗人会不会有人跟国朝有联系呢?还是不够保险!
    只要将苗人拖住就好了,只要保持场上一定的人数,让公孙成不敢放手施为!
    打定主意的勾当先提起了十万分注意,并且降低了几分出手的烈度,好让苗人觉得有机可乘和自己长久周旋,实际上相当于给自己做个见证。
    而此时,张铭也已经慢悠悠地解决掉了剩余受伤倒地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死士,只是耗费点时间罢了,然后他却转头朝着无人注意的地方退去,然后慢慢消失在了阴影当中。
    勾当先可是时刻注意着他,顿时间脸色就转暗了下来,他当然意识到张铭想要干嘛,他只是没想到这位公孙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手本事。
    对方显然是想要潜藏起来暗算他了。
    啊!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上被划过一下,疼痛不已,不由自主呼出一声来。
    原来他原本借助战阵之力,还能和这些苗人斗得个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压过一头,但是既然刻意相让,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张铭那边去,此时却没有能够随时控制和苗人的争斗,不免叫对方得了机会伤害自己了去。
    他心中无奈,手忙脚乱一番,好歹是战气充足,似乎长沙国士卒也从一开始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站稳了脚跟,战阵之气还略有上涨,所以很快重新扳回了颓势,再度压着一干苗人勇士打。
    只是如此一来,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再去把握了。显然,这些苗人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是他随意可以欺压下来的,若是稍微疏忽,也是要人命。
    但是明知道暗处潜藏了一个大敌,他又如何能够放心呢?
    不若放弃强敌,转身遁去?勾当先心中涌起一个想法,但紧接着甩了甩头将想法甩掉。
    此时自己在大帐内,援兵总算会来,自己也还有希望。若是转头就走,纵然很有把握能够将苗人甩掉,但是他却没有半分把握甩开公孙成,到时候到了空旷无人处,对方再突然出来施展手段,他又当如何自处呢?
    一阵风声袭来,又是苗人一次凶猛攻击,勾当先挡下,心头却突然涌起了一阵悲哀,自己何等时候竟然沦落到了这等进退不得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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