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仪馆的验尸房内,邓武郎没生气的躺在解剖台,脖子上有明显淤青,瘦小赤裸的身体,清楚可见解剖后的缝合口和过去受虐所留下的伤疤。
    杨仪心紧握着拳,不捨的看着这具大体。你不是会自杀的人,是我害的吗?
    「死者,邓武郎早上被发现不在囚房,寻找后,在厕所大门内侧被发现,发现时已死亡多时,死因疑似用被单做成绳索,套在门把上将自己吊死。」南道二将接案员警的报告讲述一次,「昨夜监狱有跳电半小时,初步推论死者可能利用这个空档,离开囚房躲到厕所自杀。」
    「有死亡现场的相片吗?」
    「有,但门打开的瞬间,这个现场就算被破坏了。」南道二拿出一叠相片。
    杨仪心接过相片仔细观看,照片里厕所的门是往厕所内侧开起,身材矮小的邓武郎,脖子几乎紧贴着门把,臀部悬空,双脚无力的摆直,而布鞋在离脚掌不远处,鞋底一个朝上一个朝下,鞋尖都朝着邓武郎。
    「小穆,请问一下死者的死因?」南道二问一旁的法医。
    小穆是名看起来睡眠不足年约三十的男性,顶着像爱因斯坦一样乱蓬蓬的头发,发色是有点褪色的黑灰,发根可见些许银白,他低头看着报告,语调平平的唸着:「死者眼部有点状出血,解剖后,发现喉头处的甲状软骨角和舌骨有骨折现象,其馀部份正常……。」
    杨仪心听到关键字便打断小穆发言,语气激动的说:「骨折!那不就有可能是被掐死?」
    「上吊死也是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南道二安抚道。
    「那法医怎么看?」
    小穆将眼睛从报告上移开,吊着眼看着杨仪心,顿了半响继续从被打断的地方开始说:「其馀部份正常,血液也无任何毒物反应,确认很有可能是因为颈部受到压迫窒息死亡,在死者的指甲上有发现微量的人体组织,而dna……。」
    「这不就间接说明可能是他杀。」杨仪心激动的再一次打断小穆说话。
    小穆继续说:「而dna鑑定要等等才能知道是不是死者的……还有我只负责把尸体要我转述的事告诉你们,其他的事是你们的事,别来问我。」小穆把验尸报告往桌上扔,开始将大体装入尸袋,碎唸着:「没事就出去,我得收拾善后,要去补眠了,昨晚这儿吵的不能睡。」
    两人移动到解剖室外,杨仪心开口说道:「邓武郎很有可能是被人加工成自杀的。」她将照片递给南道二,「你看布鞋与脚的距离及朝向,如果是上吊,过程痛苦难受,身体自然会出力紧绷,所以即使脚挣扎乱踢,布鞋也很难会落下,只有在无力被拖行的状况下,布鞋才有可能像照片中那样呈现。」
    「的确。」南道二看着照片,自己没注意到这细节,脑里闪过兇手用力拉门,拖着尸体移动的画面。
    「为什么连他也要杀害?」知道可能是他杀,杨仪心心里就一股气。
    「如果是李俊卓为了灭口,又是怎么查到邓武郎的?」南道二疑惑。
    小穆将大体推出解剖室,这时一名穿白大掛的女性走来,将dna鑑定报告递给南道二。
    「那人体组织的dna不是邓武郎的。」南道二将看完的报告递给杨仪心。
    「还找兇手做什,就算找到也无法证实是李俊卓指使的。」听得出杨仪心语气充满负面情绪。
    「有备无患。」南道二语气平静的说,「还有……你可以冷静了吗?」
    杨仪心深呼吸,闭上眼调整呼吸,接着缓缓的说:「我来联络生物鑑识科。」
    「联络完就出去,我先去开车。」
    南道二将车停在分局的停车场,转头看着杨仪心,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没事,刚刚把邓伍郎的死归究在自己身上,所以在对自己生气。」杨仪心靠着车窗,「但其实想想,真正导致他死亡,根本因素是李俊卓那傢伙,而真要说我自己有什么责任,就是没能早点将李俊卓定罪。」
    「嗯,我只是想问你要下车了吗?」南道二没打算关心后辈的情绪。
    杨仪心撇了眼南道二,又继续靠着窗,后悔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南道二听。
    南道二又等了一会儿,见杨仪心没动作,不耐烦的开口:「下车啊。」
    「等等要面对杨义守,就觉得很烦。」杨仪心回。
    「谁叫你话要说那么满,还搞什么对赌协议。」
    「还不是为了胖子的计划,不这样威逼利诱,他怎么愿意帮忙申请搜索票。」
    「你快回去整理搜查报告。」
    「这次交给你吧。」
    「这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工作吗?」南道二决定不等杨仪心,拿着邓伍郎案的文件推开门准备离开,「记得熄火。」
    杨仪心叹口气,拖着身体下车,快走到分局门口时见南道在那抽着菸,旁边还有两名着西装梳着油头的人,远看两人身高衣着皆同,好似双胞胎。
    「请问是杨仪心警员吗?」一位单眼皮小眼睛的男子,秀出自己的识别证,「我是检察官,我姓左。」
    「我姓苟。」这位检查官也是单眼皮小睛的男性,他也秀出识别证。
    「左、苟检察官你们好,两位不说姓,我还以为是双胞胎呢?」杨仪心勾起生硬的笑容。
    南道二不知为何在一旁忍笑,还被烟呛的咳了一声。
    苟检察官笑着说:「很多人都这样说。」
    「咳!我们就不客套了。」左检察官严肃的说。
    「有何贵干?」杨仪心觉得来者不善。
    「关于今早监狱发生邓武郎自杀一案,我们有些事想请问你。」
    「我?」
    「方便里面谈吧?」左检察官向警局跨了一步,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杨仪心不解,但还是配合他们向警局内走去,南道二将刚刚在验尸房拿到的资料塞给杨仪心,对她使了个眼色。
    杨仪心与两检察官一同走向局里的会议室,王保保见状一脸惊讶,连忙跑到南道二身边问:「学长怎么回事?」
    「先别管别人,你的计划执行顺利吗?」
    「这……我。」王保保支支唔唔。
    「搜查报告都整理了吗?」
    「我和同仁做了好粗略的整理了,等等拿给你看。」王保保话说的很快,「刚刚署长来……。」
    南道二坐在自己的位子,「先把你的『成果』给我看看。」
    「学长,关于那个……。」王保保脸胀红起来。
    「杨警员,我们就直说了,关于邓武郎狱中自杀一案,从狱方记录来看邓武郎生前最后一次会谈对相是你,狱警表示过程中邓武郎和你对谈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左检察官说。
    「我的确有跟他对谈,但他并没有情绪不稳定。」
    「没有吗?狱警清楚的表示,邓武郎是有崩溃大哭的,你是对他施加什么压力吗?」
    「我将他好友的死讯带给他,他难过是正常的。」
    「我们听说,芎思圣堂的保险柜装有大量现金,而你昨日与邓武郎谈完后,晚间去芎思圣堂并与人发生打斗,你是否是为了想拿到芎思圣堂的现金而威逼或胁迫邓武郎将保险库密码告诉你,导至他心神紊乱而自杀。」
    「我是到现场才知道有保险柜的。」
    「杨警员,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为了金钱对邓武郎施加压力或胁迫使他经神紊乱?」左检察官严肃的说。
    「学长她有……。」苟检察官才吐了几个字就被杨仪心抢先说:「左检察官你是有重听还是脑子不好,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你却一直把问题停在我是不是迫使邓武郎自杀上。」
    「你确定没让他情绪不稳精神紊乱吗?」左检察官把眼睛瞇的更小看着杨仪心。
    「嘖,又一个鬼打墙。」杨仪心小声的说。
    「杨警员你说什么?」左检察官说:「请你回答问题。」
    「左检察官,你那么有时间,怎么不把时间花在调查邓武郎的死因呢?跑来找我问一些没有逻辑的问题。」
    「杨警员注意你的用词。」左检察官不悦,然后身体往前倾去,「我这不就在审问嫌疑犯吗?」
    杨仪心白眼,将刚从殯仪馆带回来的报告摊在桌上,「这些是刚刚我们调查完邓武郎死因的资料,从现场跡证和死者指甲中的dna都显示他是被人杀害后加工成自杀的,鑑识科已经去狱所採集所有人的dna,再不久就可以知道兇手是谁了。」
    左检察官瞪着杨仪心对她的态着实不满,苟检察官则将报告快速看遍。
    苟检察官看完资料怯怯的说:「学长,她说的都没错。」
    「是吗!」左检察官不耐烦的抢过报告翻阅一遍,越看脸越臭,嘴里还小声咒骂着什么。
    「所以,两位检察官,我可以离开了吗?」杨仪心问。
    左检察官起身双手撑着桌子用只有两人听的见的声音说:「总之,你以后不要乱查不该查的案子,小心惹火上身。」左检察官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会议室,苟检察官也紧随其后。
    杨仪心听完左检察官说的话,将其意解读为警告威胁,一股怒气在胸口翻搅着,起身追到门口对左检察官叫喊:「你是帮谁传话!」但左检察官并未有所回应。
    王保保在会议室外头,见杨仪心出来,急忙将她拉到一旁。
    「放开我啦!」杨仪心激动的甩开王保保的手。
    她缓和情绪后才注意到南道二面色铁青的站在一旁,王保保则是一脸焦急,心有不安的问:「发生什么事?」
    王保保红着脸吱唔的说:「学妹……我的手机不见了,暂时找不到,所以……院长室资料暂时没能取得。」
    「你……!」这消息让杨仪心原本调整好的情绪又起波澜。
    「对不起,」王保保脸越来越红,他对南道二使了个眼色,南道二用手机播了一段网路新闻给杨仪心看。
    『今天下午,预计参选市长的卓越清洁用品公司董事长李俊卓,公开澄清十八年前创办的爱乡育幼院有地下工厂一事,暨饼乾工厂揭示活动,却遭有心人士给育幼院冠上地下製毒的污名,就在同一天遭警方强制搜查,警方到场后,全体育幼院的大小朋友全力配合搜查,顺利澄清饼乾工厂的污名,并完成揭示活动,让我们来看看稍早画面。』
    影片中警察四处搜索,小朋友专心的做着饼乾,分工合作,井然有序,动作熟练的就像专业烘焙人,画面里记录着麵糰慢慢变成饼乾的过程,最后一幕李俊卓、记者、警察吃着刚烤好的饼乾齐声高喊:「爱香饼乾,让爱传递!」
    『因此,有民眾及立委执疑此次警方办案不够严实。』
    画面切到一名散发秃头,身着深紫色西装的矮胖男,一旁标註着立委间世王,正接受访问说道:『这种事怎么不先查证呢?没事证去搜查什么啦,警察素质低下,警界高层应该下台负责!』
    画面又切了几个民眾受访的画面,『我觉得不适合。』『这样会造成小朋友有童年阴影吧。』『我觉得警察没错。』『太可笑了,警察这样不行。』『我觉得还是要问清楚别人有没有真的在製毒,再去搜索比较好。』
    「现在给我看这个是嫌我不够气吗?」杨仪心觉得糟心事接二连三。
    「我是想通知你,你和南道二学长回来前,警察署长和市警局长来找分局长谈事情,可能是因为这条新闻。」王保保通红的脸上流下紧张的汗水。
    南道二低沉平淡的说:「事情可能往最差的状况发展。」
    「为什么明明事证都指向李俊卓,他却好像能知悉一切并一一化解,是上天眷顾他吗?」杨仪心又气又不甘心的说。
    「上辈子福田种的多吧。」南道二说。
    「你还能开玩笑?」
    杨义守同两位着警员制服的两人一同走向警局大门,所经之路人人都向那两人行举手礼,看来那两人就是署长和局长了,杨义守远远的见到杨仪心,用力的使了眼色。
    「准备去分局长室吧。」杨仪心当然能读懂杨义守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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