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禾连忙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说是和肖芸一起去离风源村远一点儿的山上玩了,恰好碰到一片野板栗树,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捡,她们就捡回来了。
    简单交代了一些过程,她连忙转移话题,献宝似的掏出那两株价格昂贵的草药,压低声音凑到张文华耳边说道:“这两株,你猜能卖多少钱?”
    见孟青禾一脸得瑟的小表情,张文华就知道这两小东西肯定价值不菲,一时间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犹豫了一会儿后,伸出了两根手指:“二十块钱?”
    “三十。”孟青禾挑了挑眉,兴奋地一把抱住张文华的胳膊,笑着道:“外婆,这可是三十块钱啊!别人一个月的工资,恐怕都没有这么高。”
    张文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也跟着孟青禾一起傻乐,两人抱成一团,笑了很久,孟青禾才又把那只野鸡拿出来:“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跟一个别的村的大叔买的,不要肉票,可划算了,外婆你找个时间给大家伙加餐呗。”
    “你这丫头,费这钱今天太晚了,明天给你们做。”张文华看着那只肥鸡,眼前一亮,并没有怀疑孟青禾的话。
    见糊弄过去了,孟青禾稍微松了口气,蹦蹦跳跳地回房间了。
    *
    时间一晃,来到秋收时节,秋天又被称作三秋大忙季节,即秋收,秋种,秋耕,连小学,中学,高中全都放假了,好让孩子们回家帮忙。
    这段时间各村各户都忙得脚不沾地了,水稻,苞谷,荞麦,等粮食都需要收割和打晒,这些都是争分争秒的大事,南方多雨,必须充分利用有限的晴天抓紧晾晒粮食,确保能在下雨前把它们都晒干燥了。
    要是没晒好,质量不达标,在交粮,交指标的时候,公社和县城来的那些工作人员根本就不会收,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等收割完水稻,就要进行晒田,整地为种植小麦或者油菜做准备,其他土地则是要安排人去种植豌豆,蚕豆,白萝卜,胡萝卜,大白菜等常规的蔬菜,这些产量较高又顶饱的粮食一向是各村首选的种植对象。
    一片高大的玉米地里,十几个人穿梭在其中,掰苞谷,运苞谷,一切都非常井然有序,孟青禾缩在一大片的苞谷里,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手腕,一脸哀怨地盯着面前顽固的苞谷。
    “我都这么用力掰你了,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儿面子,给我下来吗?”孟青禾气呼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拍打了一下那苞谷杆,一下子没控制好力道,那苞谷杆猛地弹回来,红色的长须甩了她一脸。
    虽然不疼,却痒得很。
    目睹了全程的肖芸,没忍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结果立即就收到了孟青禾的死亡凝视,她连忙抿了抿唇,收敛了笑意,低下头继续掰苞谷。
    孟青禾瞪了一眼肖芸,才继续掰苞谷,等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工,她只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手了,摘下手套后,又红又肿,简直惨不忍睹。
    这还是花钱买了手套,戴了手套的结果,要是不戴手套,恐怕手就直接废了,真不知道其他那些徒手掰了一天苞谷的女同志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有可能是因为她们从小就这样干活,手已经习惯了的缘故。
    但是她不行啊,无论是她本身,还是原主,都是没有干过农活的人,现在突然让她干这么高强度的活,简直就是对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
    经过这几个月的农活实践,她晒黑了,手变粗糙了,脸上还隐隐约约冒出来几颗小晒斑,站了一天,腿还会浮肿。
    这对于爱美如命的她简直是毁灭式的打击。
    苍天啊,她不会在国家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都要跟着全村下地干活吧?还是不能偷懒的那种干活?她绝对不要!
    但是该怎么做,才能摆脱干活的命运呢?
    就在这个时候,孟青禾眼眸微微一闪,看到了正在仓库门口说话的彭洪强和肖大鹏,对啊,只要当上管理层就不用下地干活受苦受累了!而且每月的工分还比别人高出一大截!
    去公社工作也不用下地干活,比如说孟仲夏,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干活,虽然当会计,工作并不轻松,但是好歹是坐着干活,不用风吹日晒啊!
    孟仲夏是高中文凭,原身也是高中文凭,她自己前世更是高学历人群,怎么就不能混个办公室坐坐了?
    想到这儿,孟青禾就大步上前往彭洪强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勾起一抹微笑,先是热情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自那件事情之后肖大鹏对孟青禾的态度一直都很好,这会儿见她过来了,虽然刚才和彭洪强的谈话不是很愉快,但是也同样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柔声道:“是青禾丫头啊,有什么事情吗?”
    “大鹏叔,我就是想问问公社和咱村里还招人吗?你看我是高中文凭,能干啥?”孟青禾眨了眨眼睛,直接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来意。
    闻言,肖大鹏和彭洪强都是一愣,清楚孟青禾的来意后,前者皱起眉头,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公社和村里都快一年没招过人了,工作岗位也都是满的,而且就算招人,青禾你一个年轻的女同志也很难竞选成功。”
    言外之意,孟青禾也听出来了。
    就算招人的话,公社和村里也会优先考虑年纪资历老的男同志!况且在这其中还会率先录取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的人。
    就连现代职场中都存在非常深的重男轻女的性别歧视,更不要说这个还存在很多根深蒂固老旧思想的年代了。
    孟青禾知道肖大鹏这些话都很真切,她便没有争辩什么,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就告辞离开了,她才刚转身,身后那两人便又开始谈论起之前的话题。
    由于他们声音很大,孟青禾将一些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这可怎么办啊?今年的产量还没有前几年高,给上面交粮后,我们自己就剩下不了多少粮食了,再加上还要还欠其他村的钱和粮,七七八八算下来,大家伙这个冬天饿死算了。”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这几天我是愁的睡不了一个好觉,但就是想不到一个好法子!”
    “你说别的村咋就种的出那么多粮食?我们村就不行?”
    “别人地好呗,都是肥地,随便种种就能出粮……”
    “要是再这么下去,咱们可就得摘下这乌纱帽了,哎,如果谁能想出个好法子,让大家过个好年,这大队长我让给他当都行。”
    后面的话,孟青禾因为走远了就听不到了,她眼珠子转得飞快,双手紧握,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法子来,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小妹。”
    这一声呼唤打断了孟青禾的沉思,她抬头望过去,就看见了站在村口等她的孟仲秋和孟仲冬,她连忙小跑着跑到?????他们身边。
    兄妹几个并肩往南沟村所在的方向走,孟仲秋看了孟青禾一眼,好奇问道:“想啥呢?魂不守舍的,注意看路,别摔了。”
    “没啥,我看着路呢,不会摔的。”孟青禾摇了摇头,并没有把那个想法告诉给他们,她准备好好想清楚后,再实施,等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好吧。”
    三人到家后,还没进屋就听到了林爱云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脸上都染上一层笑意,连忙跑进屋,一个接着一个甜甜喊人。
    “妈,大哥。”
    林爱云和孟仲春才刚刚到家,才收拾好大包小包的,就听到了他们的喊声,眼眶微红地应了一声后,一家子开始笑着叙旧。
    没一会儿大家都到齐了,围坐在一起吃着午饭,边吃边聊,这次他们去省城姨姥姥那里住了那么久,离开的时候人家还让他们带了一堆东西回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便往人家门缝里塞了五十块钱,以表心意。
    这次回来,孟仲春也是大摇大摆走着回来的,逢人就夸省城医院的好,这么难治的腿伤都能治好,简直神了,但是为了不给别人造成误解,他们还说了多亏孟仲春的伤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再加上救治及时,所以才能好的那么快。
    总之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了,随之开始的又是另外一件事。
    第60章 婚事
    眼看到了秋天, 大家手里的钱也攒的差不多了,便想着等过了秋收后,赶在过年前把房子给修建起来, 不然年节前后泥工那些会修房子的手艺人都忙着自家的事情去了,岂不是要拖到年后?
    更何况这些天几人在风源村和南沟村之间来回跑很是麻烦,上次孟青禾差点出事,直到现在全家人都心有余悸。
    而且他们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也不是个事儿,四个哥哥都这么大的人了, 还挤在一个房间属实是不太方便, 现在挤一挤没关系,那结婚了呢?总不能让新媳妇儿也挤一挤吧?
    说到这儿,那就不得不提起曾桂英了。
    自孟仲春回来后,孟青禾就第一时间把曾桂英之前来家里找过他的事情告诉他了, 顺便话里话外把她给夸了一遍。
    张文华也说这姑娘是个好的, 她喜欢。
    林爱云这个当妈的听说后, 心里下意识地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想促成两个孩子的婚事,毕竟孟仲春也老大不小了, 又因为之前执意要娶那个孤女而把娶媳妇的事情给拖到了现在,如果这两孩子都有那个意思的话, 促成一段佳缘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儿,林爱云将视线落在了坐在一旁的孟仲春身上, 只见他紧皱着眉头, 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目光呆滞,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仲春, 你是怎么想的?”林爱云出声打断孟仲春的沉思, 这一下子也让大家都好奇地朝他看了过去。
    闻言,孟仲春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沉吟片刻后才道:“我不知道。”
    “咋还不知道呢?”张文华没忍住皱了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和她……给我一些时间吧,我想想。”孟仲春犹豫片刻后,突然郑重地起身冲着大伙开口道,眼里有些坚定的情绪是别人所看不透的。
    “行,如果要结婚的话,那怎么着也得等房子修好了。”林爱云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想要快些把房子的事情给敲定了,于是便拉着孟仲夏的手,让他这个家里最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明天就去公社和村里问问批地皮的事情。
    孟仲春都二十五岁的人了,却还没有结婚,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病,眼下终于可能有解药可治了,那还不得赶快给牢牢掌握在手里?
    要是孟仲春和曾桂英没成的话,她也要请媒人帮忙相看几个好姑娘,总之,这大儿媳妇儿怎么着也得在明年开春之前就给敲定下来了。
    *
    第二天一大早,孟仲春找了个理由就走了,大家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他是要干什么去,便没有多问,任由他离开了。
    大家伙猜的还真没错,孟仲春就是去找曾桂英的。
    大太阳挂在头顶,虽然入秋后天气变凉爽了,可这日头也是真晒,不少人都忍不住把帽檐压了又压,孟仲春跟一座山似的坐在拖拉机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粉色的荷包,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转了几趟车,他才到了红祥村。
    下车后,孟仲春站在村口,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情绪,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这趟行程疲惫又漫长,简直无法想象曾桂英一个姑娘家是怎么独身一人从这里平安到达南沟村的。
    她就这么喜欢他?担心他?
    孟仲春一时间觉得脸热无比,连忙用大掌搓了搓脸颊,下意识地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抹了两把短发,才迈步往村里走去。
    离村口不远的曾家这会儿正在午睡,自打知道曾桂英偷偷跑去找过孟仲春后,王秀芝就把她看得格外紧,平时也不让她随便找小姐妹串门去了,只是拘在家里学缝衣服。
    今天曾桂英没有睡午觉,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无聊地摆弄着缝纫机和小碎布,脑海中的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向了远方。
    也不知道仲春哥怎么样了?腿好了吗?从省城回家了吗?
    “哎。”
    曾桂英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撑着脑袋,呆呆地看向院子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后,不由嗤笑了一声,真是魔怔了,不然怎么刚念叨完孟仲春的人,眼前就浮现出了他的身影?
    等等!!!
    曾桂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连忙掐了自己一把,当即疼得撇了眉,再看过去,那树后面还是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不是错觉,真的是他!
    搞清楚现实后,曾桂英的脸上就不自觉浮现出一抹大大的微笑,绕过桌子便想朝孟仲春所在的方向奔过去,但是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侧耳认真听了一下隔壁房间的动静,见没有异常,方才小心翼翼地往院子外面挪动。
    等到了院子门口,她方才放心地大步跑了起来,直到跑到孟仲春跟前,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眼眶不由湿润了些。
    “仲春哥……”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人抓住了胳膊,往一旁的小巷子里小跑而去,曾桂英看着握住自己小臂的大掌,又看向孟仲春正常无比的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却格外滚烫。
    看来他是真的没事了,那自己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等到了僻静处,孟仲春才松开了曾桂英的手,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大道上人多眼杂,要是被人看到我们两单独在一起,我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没事的,他们看到了就看到了,让他们看。”
    曾桂英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孟仲春,想露出最好看的笑容,却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秒,从眼眶里止不住地往下掉泪珠子,她一边用力擦,一边强撑笑脸道:“你人没事就好,你瞧我,眼睛里啥时候进沙子了都不知道。”
    “我帮你看看。”孟仲春见她哭得这么突然,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单手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手扒开她的眼皮子,就开始往里面吹气。
    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那一瞬间,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呆愣愣地看着对方,却又在下一秒同时松开手,脸“砰”的一下全红了,并且一路从脸颊红到脖子根。
    “谢谢。”曾桂英扭扭捏捏了半天方才吐出这句话来。
    孟仲春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回道:“不用谢。”
    “你什么时候出院回家的啊?腿都好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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