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沐钰儿第一次如此喊这个序齿,只是平日里那都是为了案子,听着没有一丝真心,现在却是含着一丝小女郎的羞涩,听的人百爪挠心,冬日化雪,春日冒芽,心花怒放。
    沐钰儿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呆怔的模样,噗呲一声笑起来,一扫刚才的不好意思,伸手扒拉了一下唐不言的长睫,得意说道:“你脸红了。”
    “我红一次,你红一次,嘻嘻,扯平了。”她调皮地扒拉着唐不言的睫毛。
    唐不言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轻轻滑过沐钰儿的只见,软软的,痒痒的。
    沐钰儿心痒痒的,手指微动,却被人轻轻抓在手心。
    “再喊一声。”唐不言声音微微沙哑,眸光深沉,紧盯着面前之人,低声说道。
    —— ——
    “又要下雪了。”瑾微撑着伞,看着细雪逐渐落满街道,无奈说道,“希望雪慢点下,不然等会不好走了。”
    张叔看了眼天色,忧心说道:“不知道三娘带伞了没?刚才没注意。”
    瑾微连忙说道:“三郎马车上有伞的,现在应该刚好到北阙。”
    “今日真是麻烦你们了。”张叔不好意思说道,“都是三娘操心,这事我自己也可以来的。”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都是邻居帮忙也是应该的。”瑾微端正态度,谦虚说道。
    张叔呀了一声:“都给忙忘记了,葛生今天早上怎么没来,是不是昨夜雪太大了,出事了。”
    葛生就是那日在她家门口鬼鬼祟祟,奇奇怪怪的男子,一直受张叔救济,大家也算见过几次面。
    “那等会送酒回来之后去看看。”瑾微说道。
    张叔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说道:“他就独自一个人,若是出事了,这一耽误可别真出事了。”
    这冬日一夜就转冷了,这几天也越来越冷了,昨日的雪下的有小腿这么高,若是真的出事了,来回一耽误确实会出事。
    “你帮我去看看。”张叔从怀中掏出几张荷叶包着的馒头递过去,“这是给他的早饭,若是见到他平安,就跟他说明日是红糖包,记得早些来。”
    瑾微看着递到他手边的东西,无奈接过:“好,我现在就去看看,他现在住在哪里啊。”
    “就这条街往里走的一个道观里,那道观年久失修了,就一个老道士。”张叔仔细吩咐着,“不远的,就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了。”
    “行。”瑾微有意替三郎在张叔面前刷一下好感,也不想张叔多跑一趟,就接下东西,打算亲自跑一趟,速去速回。
    张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这才动了动帽子,沙哑说道:“走吧。”
    —— ——
    临近陛下千秋,整个洛阳都和热闹,却也是难得的安闲,沐钰儿抓着陈安生和小昭强生健体,终于等到下值的钟声,立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啧,还是长大了啊。”张一不屑地撇了撇嘴,“整天不爱着家了。”
    那边沐钰儿刺溜一下窜上门口的马车,笑眯眯说道:“少卿早退啊,被抓到可是要挨打的哦。”
    唐不言失笑,把手炉递了过去:“今日查了几件旧案,只是效率高了些,早些办好事情而已,外面下了雪,怎么不打伞。”
    “雨伞坏好久了,张叔忘记给我修了。”沐钰儿抱着手炉抱怨着,“等会再去买一把吧。”
    “现在去买瓦片吗?”唐不言倒了一盏茶递过去,“饿了吗,有你爱吃的枣泥糕。”
    沐钰儿歪头,敏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枣泥糕了。”
    “肯定不是唐夫人说的,是不是大娘子与你说的。”她捏紧茶盏,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抱怨道,“她怎么还告状啊。”
    “爱吃是好吃。”唐不言笑,从抽屉里拿出各色的枣泥糕,种类之多,令人目不暇接,“这是厨房特意做的,你看看喜欢吃哪种。”
    沐钰儿立马把那点矜持扔到脑后,选了个最好看的糕点:“这个好精致啊,真合适被我一口吃掉。”
    唐不言只是看着她笑。
    奴儿对马车内的动静充耳不闻,只是兢兢业业驾着马车,朝着瓦店走去。
    “听说了吗?梁王家有刺客。”
    “真的假的,他们家里三层外三层,怎么还有刺客进来了。”
    “他们家的大管家直接去宫里请御医了,说都是血呢。”
    “是谁杀的人啊,不过他仇人可太多了。”
    沐钰儿一下马车,就听到茶棚里有几个挑夫聚在一起,嘴里绘声绘色地说着姜家的情况,不由抬眸,和唐不言四目相对,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吃惊之色。
    ——谁干的!
    他们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想法,可很快便又下意识想到——是真是假。
    “反正姜家现在一团乱。”那人继续说道,“整个府邸都被人团团围起来了,也不知道人到底抓住了没有。”
    “先买东西吧。”唐不言下了马车,扶着她的小臂说道,“张叔早上过去的,现在早该回去了,让奴儿先去打听打听消息。”
    沐钰儿心不在焉点头。
    她心中有事,选东西越发快了,让人小二明日送过到家,便心事重重上了马车。
    奴儿已经从外面走了一圈回来:“是刚出事的,但人跑了。”
    “姜家守卫不是很严密吗,凶手是怎么接近梁王的?”唐不言不解问道。
    奴儿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这几日在办宴,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听说梁王扩大了宴请的人,时间有些紧,所以这几日姜家很是热闹,许是这样才被人抓到机会的。”
    沐钰儿拧眉:“先回家,看看张叔回来了没。”
    奴儿点头,马车很快就朝着修业坊走去。
    一向安静的修业坊今日也难得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梁王遇刺的消息。
    沐钰儿难得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原处。
    唐不言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也跟着沉默着。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沐钰儿很快就跳下马车,快步上了台阶,随后用力扣响大门。
    门内许久没有动静。
    那种熟悉的窸窸窣窣声久未传来。
    沐钰儿抓着门把手的手一紧,再一次用力敲了敲。
    唐不言眉心微皱。
    “三娘。”就在此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沐钰儿扭头,只看到张叔拎着一个油纸包站在身后。
    “你去买东西了?”她快步下了台阶,站在张叔面前。
    张叔笑了笑,把手中的油布包抬了起来:“早上把盐撒完了,刚去买了一点,路上听他们说起姜家的事情,就听了一会儿,耽误了点时间,怎么下值这么早。”
    沐钰儿见了人,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来:“不早了,暮鼓马上就响了,今日坐少卿的马车,走得快一些,我连瓦片都买好了,后天休沐正好修一下屋顶。”
    “这多麻烦少卿,还跟着你东奔西跑的。”张叔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推开大门,“年纪大了,出来都忘记关门了,幸好这条街治安还好。”
    沐钰儿调皮地皱了皱鼻子,得意说道:“我倒要看看那个小贼能偷到我头上。”
    “你和少卿去说说话吧,我先做饭,少卿留在这里吃饭吗?”张叔围上围兜,随口问道。
    沐钰儿扭头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颔首:“有劳张叔了。”
    “对了,瑾微呢,你让人打听了姜家什么消息了吗?姜则行是生是死啊。”沐钰儿拖着凳子坐在葡萄藤架子外面,一边看着张叔在厨房内忙碌,一边随口问道。
    “瑾微回去了,啊,要不要让人跟瑾微说一声,免得多做了房室。”厨房内,张叔出声说道。
    没多久,瑾微就带着奴儿,顺带连着秦知宴过来了。
    “什么风把我们的大忙人吹过来了。”沐钰儿惊讶问道。
    秦知宴一脸灰头土脑,丧气说道:“别说了,梁王出事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吧?”
    沐钰儿点头:“都已经传开了。”
    “姜家来报案了,陛下也下旨要我们京兆府彻查此事了,我们的望府尹听得两腿一撅,晕过去了,直接管不了此事了。”秦知宴也不讲究,坐在小板凳上心如死灰地开口,“京兆府今年是倒什么霉了,流年不利啊,快过年了,没一件好事,年底考核这么多案子还未结,能得一个中都是悬的。”
    沐钰儿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没事,能刺杀梁王的,无非就是今日来来回回的人,你们盘查一番就是。”沐钰儿说。
    秦知宴突然抬眸看她。
    沐钰儿眨眼:“看我做什么?”
    “我刚就在和瑾微说话。”他先是大拇指竖起往后一翘,指了指瑾微,然后声音微微压低,“我听说你家张叔今日也去姜家了。”
    沐钰儿镇定点头,也不恼:“对啊,一起去的,一个半月前梁王在我这里定了酒,本来我让张一帮忙送的,谁知道张一摔了腿,张叔就说他自己去送,就今日早上。”
    “对,我们午时就回来了。”瑾微紧跟着说道。
    “送一个酒要送这么久时间。”秦知宴反问道。
    瑾微摸了摸鼻子:“今日人实在多,梁王多加了二十席,我们也是一路排队进去的,我们的酒不够,管家又去其他酒肆订了一百坛,中间起了一点冲突,就耽误了一点时间。”
    “起什么冲突?”沐钰儿连忙问道。
    瑾微正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厨房内传来一声咳嗽声。
    “没有冲突,就是和那个老板说了几句。”张叔笑说道。
    瑾微抿了抿唇。
    “后来我们的酒就被姜家的人带走了,对了,我对酒的时候还有几个文人模样的人出来和张叔说话,说什么酒不酒的,张叔他们说什么?”
    张叔补充道:“说是姜家的幕僚,与我聊了几句酒,我哪懂这些,随意敷衍了过去。”
    “对,他们后来抱了一坛杏仁酒就离开了,没多久我们也就走了,连梁王都没见到,更没去过后院。”瑾微最后说道,“出门的时候都午时了,回家都午时过半了。”
    秦知宴点头:“我就是例行公事问问。”
    沐钰儿了然点头,打趣道:“不碍事,再说了梁王那体型,张叔和瑾微着身板也做不了什么。”
    秦知宴笑了笑,很快又叹气,从手中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划了一道,把张叔的名字划去。
    “这是今日出入姜家的名单。”沐钰儿问。
    “对,今日一共有八十人出入,我拿的是一半的名单,另外一半周岩去询问了。”秦知宴起身,“你们走的还算早,嫌疑也不大,午时之后更热闹,三道侧门都乱七八糟的,还有几个时间段是没人看着的,不知道凶手是不是这个时间段溜进去的,不过剩下的十来个人我也得一个个问过去,先走了,你们继续。”
    “梁王情况如何?”唐不言出声问道。
    “命大,那伤口很深,但梁王心脏比寻常人偏一些,给了点太医的时间,但能不能救回来就不好说了。”秦知宴大冬日热出一身汗来,“这个宴会办不下去了,可惜了你的酒,我还没喝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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