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气进,恶鬼退。
    再进,再退。
    由祭灵香散发出来的清气,不断逼退那群来势汹汹的恶鬼,直至……退无可退。
    恶鬼群们发出哀嚎,彷彿沾上清气就要魂飞魄散一样,这画面看得不禁让人动容。
    唐茹果站在小香炉之前,炉中的祭灵香通体鲜红,像是浸过血液一样,但却给人正气堂皇之感。
    这一瞬,这位年轻的祭灵使,当真有一种神祇下凡的感觉。
    看着她的背影,眾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十秒鐘过去……
    三十秒过去……
    一分鐘过去……
    一直到十分鐘过去,场中的情势仍没有变化。
    祭灵香释出的清气环绕,恶鬼不断哀嚎。
    但那群恶鬼始终只有发出难听的叫声,整体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
    这让徐有真心头微微一沉。
    「难道出什么问题了?」
    此时闭目中的唐茹果突然睁开眼睛,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啊了一声。
    「啊,我忘记唸酷炫的咒语了!」
    于是这名祭灵使双手合十,诚恳的唸道:「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眾人:「……」
    儘管那所谓的「咒语」有点奇怪,但随着唐茹果不断复诵,祭灵香的顶端忽然燃烧起来,香炉转动的速度再次加快。
    那一股祭灵香发出的清气,终于沾到了恶鬼们的身上。
    那群恶鬼猛地定格,接着就是一阵抽搐。
    祭灵香继续燃烧,恶鬼们的躯体渐渐变淡……
    终于,当祭灵香烧出一小截灰时,恶鬼群彻底消失不见。
    危机正式解除。
    砰!
    唐茹果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彷彿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浸透了身子。
    「茹果,你没事吧?」徐有真赶紧上前扶起她。
    唐茹果疲倦的笑了笑,勉强撑起身子,把香炉中的祭灵香拿回来,拍在自己的头顶上。
    那根血香便这样消失不见了!
    于此同时,那个小巧玲瓏的香炉也停止旋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彷彿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长见识了。」周峒从后方走来,一脸敬佩的拱手道:「栈水门第五十三代门主,周峒,见过祭灵使。」
    捞尸人虽属道门一脉,但其实他们不像一般道士那样在山中建立道观,反而是依水而居,并且根据水域的不同,分成不同门。
    当然,这是古代的说法,现在这时代道法没落,要找出一位真正会道法的道士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是捞尸人这种不算大眾的道家门徒。
    周峒所在的栈水门,极有可能便是最后一门的捞尸人传承也说不定。
    「原来是栈水门的师兄。」唐茹果有样学样的拱手,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没听过栈水门,那略带迷茫的表情太不遮掩了。
    不过喊声师兄准没错。
    毕竟祭灵使是拿香的,从本质来说也算道门一脉。
    看,都是一家人!
    虽然依照这个逻辑,这名祭灵使尔后若遇到佛门中人,说不定也是一口师兄师兄的喊着,因为大家都是拿香的……
    「呵呵。」周峒似乎也看出了唐茹果眼中的问号,但他不以为意,捞尸人传承从古至今都比较低调,有来往的朋友一隻手数得过来。
    「这些人我看过了,基本上都是昏过去而已,我已经联系同事过来接手,你们先开着车回去吧!」翁念德叼着一根菸走过来,指了指先前那些被皮鞋鬼控制的人。
    「他们被『浩然虎心』的血接触过,恶鬼对他们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接下来修养几天应该就能恢復如初了。」周峒也是微笑说道。
    终于,皮鞋鬼的事件告了一个段落,除了翁队还要留下来收拾现场外,其馀人便由徐有真驾车回去城里。
    车上,握着方向盘的徐有真问道:「周先生,您说的『浩然虎心』究竟是什么?」
    副驾驶座正闭目养神的周峒睁开眼,淡笑道:「很稀有的灵魂。」
    「很稀有的灵魂?」徐有真更迷糊了。
    「那是烙印在灵魂上的特质,一般是由后天养成。」周峒盯着前方,淡淡说道:「唯有公正、妒恶、廉明之人方才可拥有。」
    「歷史上拥有『浩然虎心』的人,最有名莫过于三国时期的关羽以及宋代的包拯,以凡人之躯,达成了鬼神皆敬的壮举。」
    周峒转过头,露出一丝笑意,「当然,其实他们也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这点歷史上并没有记载,但从一些古籍的隻字片语可以判断,他们凭着强大的修为以及『浩然虎心』,在人间留下一段段精采的故事。」
    「甚至于,后人还建立庙宇奉祀他们,受了香火,地位可比同神祇了。」
    说到这里,周峒略微感叹道:「只是可惜了,后世很少再有『浩然虎心』出现,哪怕是有,如果心境遭到玷污,变得不是那么公正廉明的话,这颗心随时都会沦为凡庸,与一般人没什么不同。」
    「所以了,徐姑娘,你一定要坚持你内心所想,不要被外物撼动,有朝一日,说不定你也有可能在歷史上留下精采的一笔。」周峒淡然笑道:「『浩然虎心』,鬼神不敢犯,再凶的厉鬼遇上你的鲜血也会有所忌惮,这可是所有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灵魂特质呢!」
    鲜血……
    徐有真咬了咬嘴唇,瞪眼道:「为什么一定要我的血?」
    「很简单,人的血与灵魂相连,你得放血,灵魂的特质才能显露出来。」周峒顿了一下,露出一种羡慕的神情,「以后你要是遇上恶鬼,你也只要放一点血就能驱走鬼,紧急时候还能拿来救人,简直太方便了,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回去之后徐姑娘能否给在下一小袋血?你的血简直比驱煞的黑狗血还要好用!」
    徐有真:「……」
    她假装没看见捞尸人恳求的眼神。
    想起自己刚刚划那一刀的场景,当真是不堪回首。
    小时候她的手指不小心受伤都得用ok绷捆上好几圈,这次要不是为了救人,休想她再这样给自己放血!
    「唐茹果,你在做什么?」透过后视镜,徐有真发现后座的祭灵使埋头鬼鬼祟祟。
    唐茹果抬起头,把两隻手收到后面,小脸左右猛甩。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打算偷偷给你放血,美工刀我已经收好了,才不在我的手上!」
    徐有真:「……」
    她突然觉得,这世界对她好大的恶意。
    总而言之,放血的事暂且搁置,但回过头仔细思考过后,徐有真也觉得或许该找个机会先存一点血放着,不然要是再撞鬼了,自己又得临场拿刀自残,那画面当真是想想就觉得唯美……
    「对了,徐姑娘,在下刚刚忘了说明,虽然你没有修为,但只要你在眉间涂抹自己的血,便可以短暂开啟阴阳眼,届时阴气在你面前会如同实质,鬼的幻术也对你丝毫没有作用。」周峒竖起一根大拇指,露出爽朗的笑容,「真的很方便对吧?」
    「喔喔喔,真的很方便耶。」唐茹果的头从后座窜出,但手上的美工刀也不小心露了出来。
    徐有真眼角看着两人,嘴角抽了抽。
    她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搬家,远离这两个分明有「坏心思」的人了……
    □
    「住在这里吗?拿走我冥纸的人。」一名少年站在徐有真的家门前,语气淡然的说道。
    他穿着蓝色牛仔背心,下身是一条黑色束裤,身材看上去颇为修长。
    不过那一张病态苍白的脸庞,却是有点破坏整体气质,尤其是脸颊两旁像是腮红的顏色,让他看起来像是化妆失败的古装剧演员。
    少年,抬手。
    一阵风吹来。
    几张纸出现在他的手中。
    「敢拿我的东西,就要有家破人亡的准备。」少年神色漠然,手上那几张纸缠绕着森森阴气,一看就知道是不祥之物。
    「吾辈扎纸匠,号令群鬼!」
    少年做了一道印法,手指併拢,在纸上点了几下,顿时有几隻游魂浑浑噩噩的出现,并且没入了那几张纸中。
    吞噬游魂的纸张渐渐变形,变成了一隻隻的纸人儿,这些纸人儿均只有巴掌大小,没有眼鼻,但嘴巴处却有一条弧线,像是在笑一样。
    一隻隻纸人儿从少年手上跳下来,成群结伴的跑向徐有真的屋子。
    「去吧!等这屋子的人都回来之后,直接杀光他们,然后拿我属于我的东西!」少年下了指示,转身就要离去。
    纸人儿蹦蹦跳跳,像是顽童一样跳上屋子前的阶梯,打算溜进墙壁的缝隙里等待屋主回来。
    然后,杀光他们!
    便在这时,一隻胖嘟嘟的橘猫从屋簷上跳下来,一爪拍扁一隻纸人儿。
    其馀的纸人儿顿时停下脚步,颤抖着后退。
    少年眉头一皱,又转了回来,盯着那隻看上去懒洋洋的橘猫,瞇眼道:「大妖?」
    「喵……」橘猫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慵懒的趴坐在地,像是在打盹一样。
    但那样子,倒像是在守护这个家门。
    纸人儿不敢再向前,瑟瑟发抖抱在一起。
    少年沉默了一下,抬手收回那些纸人儿,拱手道:「失敬了,那张功德纸,便算是给这户人家的赔礼。」
    「喵……」橘猫将两隻手手缩在肚子下面,打了一个呼嚕,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瞇起眼睛像是在做日光浴一样。
    少年又拱了一次手,徐徐退去。
    仔细一看,他的退法很谨慎,完全不敢将背部露出来,似乎是在防止被偷袭一样。
    终于,这名不速之客退走。
    胖嘟嘟的橘猫又打了一个哈欠,呼嚕嚕的睡着。
    此时阳光正暖。
    一个晒太阳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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