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在失去裙子的修饰后,容见是纤瘦匀称的少年人的身形。
    她的脸色变得稿白,惊骇道:“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容见有一张很漂亮很动人的脸,但这样的漂亮,在没有脂粉的掩盖下,不会有人模糊他的性别。
    在场之人都看得很清楚,没有人敢相信。
    容见站在烈烈风中,他原来的嗓音清泠泠的,只有明野听过,现在也讲给这些人听:“本宫出生之时,体弱多病,险些夭折。大师有言,本宫须得以女子的身份,才能躲过灾厄,顺利长大。如今本宫已年过十九,正逢祭典,这样的喜事,也应当告知祖父。”
    “在场诸位,天下之人,皆可见证。”
    太后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所做的是一场豪赌,明野是赌注,容见是置身于赌局中的人。
    容见不想和他们赌,他要掀翻这个赌局,也确实做到了这样的事。
    所谓的垂帘听政,幼年天子,摄政大权,一切都建立在容见确实是个公主的基础上。
    除了负隅顽抗的世族,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因为太后并不是真的掌握权力,她被人推到这个位置,是要以伦理压制容见,为的是拖延时间,围杀明野。
    徐太后惊慌失措,她不顾周身环顾着的宫女太监,径直冲了上去,在浩浩荡荡的万岁声中质问道:“容见,你为了夺权,连这样的谎都敢撒,这样欺瞒祖先,是罪该万死,要千刀万剐的!”
    容见偏头看她,他的神色轻松,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却那么锋利,割开所有假象,像一把尖刀刺入徐太后的心脏。
    容见的语调有些刻意的怜悯,像是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对手:“太后,没有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会为了明野牺牲付出所有的容见qwq
    明天小情侣就可以见面啦!不过明哥估计会收获很多同情,刚打完一仗,全世界都知道他老婆没了(变男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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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第89章 梦里
    容见赢得很彻底。
    这是无法做伪的事, 容见的身份在太后和几位重臣面前也得到了证明。
    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连容见身边最亲近的臣子,都没有提前得知消息, 只有灵颂在容见让他拿男子冕服时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因为只有这样, 才能解释之前的一切异常。
    长公主一夕之间变为皇子,连戏文本子都不会写这样的故事, 从来只有女驸马, 而没有男公主。但这件事就是这样发生了。先去的容宁公主将孩子的真实性别隐瞒下来, 却也保住了容见的性命。
    但是在此之前,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长公主也不是没有机会说出真相,但是都没有说。
    容见轻描淡写地解释:“那是母亲临去前的遗训,本宫不好违抗。所以才等到了今日, 正好祭告天地祖先。”
    在场之人诺诺不语,不敢再问下去。
    祭祀结束后,容见没让人走,点了十几个人的名字, 让他们留下来, 寻了个屋子议事。
    这样的地方, 屋子里略显得破败。十几个心腹重臣待在里头, 一时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无论如何, 他们都已经赢了,连明野那边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甚至有人提出,若是大将军打完仗, 发现长公主成了皇子, 原来所有人都默认的婚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反了都是不一定。
    崔桂在一旁听着,没让他们继续胡乱猜测下去。
    待过了一会儿,容见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穿得单薄,指节冻得很红。屋子里乱哄哄的,他一进来,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了。
    容见生得很好看,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搭在肩膀上,半垂着眼,睫毛落下的影子落在下眼睑处,在黑夜的烛火下看起来安静惝恍。
    那样惊心动魄的大事,似乎也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容见走到主位,没有坐下,转过身,慢条斯理道:“今日急召各位,为的是大将军一事。”
    今日过后,容见的真实身份便昭告天下了。那些迟疑的人,想要等待最后结果的人,不会再犹豫下去。但世族却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破釜沉舟,是要搏个鱼死网破的,知道消息后只会加快北疆的布局,想要杀死明野,以求一线生机。
    容见的决策,以及手下之人的动作,要比世族更快才行。
    世族在地方上的势力根深蒂固,容见纵有禁军和锦衣卫,命令传下去,也不能保证一定不出差错。
    他想了一会儿,冻僵的手指微微曲起,扣在桌案上:“去找个人,上京城里周照清,让他来见本宫。”
    按照明野上次在不老斋中的意思,周照清在万来商会中应当很有话语权,如果他在,就能调动万来商会里的人脉渠道,更多一层保险。
    其实在祭典上做的事,容见都不太记得清了。但是之后忙碌的诸多事宜,每一件都是为了让明野能够平安归来,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至于太后的事,容见让人把慈宁殿的门锁了,殿内所有的侍从全部拿下,让大理寺的人来审问太后与世族的勾结情况,再按罪论处,但容见实在太忙,没空亲自过问这些。
    与明野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内务府正在加紧制作容见的常服,还有将来要用到的冕服。
    挑样式的时候,容见顺便叫内务府也做了两件嫁衣,也没人敢问,他这时候要做嫁衣是什么意思,看起来也不像是要选妃,裙子的尺寸还是用自己的。
    在这些复杂琐碎的事务中,容见终于收到消息,说是大将军大胜,羴然人退回草原,明野将不日回京。
    已经是春天了。
    容见松了口气,随即大病了一场,病中无聊,才有空和竹泉说话。
    两人在花厅的床边下棋,竹泉认真地问:“殿下会后悔吗?”
    容见随意地端起一杯温热的新酒,饮了一口:“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者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我不会后悔。”
    早春时分,满树桃花飘飘摇摇,大多落在容见的白袍上,也有一枚落在了酒杯里。春风吹起容见的长发,他的脸颊沾着点淡粉,将温酒一饮而尽,嘴唇间衔着那枚桃花瓣。
    容见表现得很坦然,没有将他所做的事当成所谓的牺牲和奉献,就像是春日里桃花的盛放和坠落,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说:“我没有办法忍受有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
    而在春天还未来临的北疆,明野身上的盔甲沾着血与泥,从战马上下来,坐在一边烘火。
    一旁有人叫他:“大将军。”
    明野偏过头,看到亲卫露出很难形容的神情,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
    他问:“怎么了?”
    不是战况上的不妥,还能有什么?
    再三犹豫后,亲卫还是道:“长公主的消息传来了……原来,长公主并不是公主……”
    意思是,他们在这的仗还没打完,大将军未来的妻子,那位高贵美丽的长公主却消息了,不是人没了,而是变成男子了。
    亲卫的确性格刚毅,但也不是铁石心肠,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未松一口气,就得到这个消息,实在是心有戚戚然。
    *
    月影西斜,长乐殿里安静极了。
    容见一个人躺在床上,帐子放下来了,将别的人或物都隔绝在外,他睡得很沉。
    有人推开门,没有顾忌地走到了他的床边,撩起了帐子。
    容见还在睡梦中。被人捉住细白的手腕,推起裙子时,还是没有醒,他的警惕心就是这么差。
    那人很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拿容见没什么办法,低下了身,随意对待容见赤.裸着的身体。
    其实是容见察觉到了这个人的气息,他知道这个人掌心的每一道伤痕,所以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会感到安全。
    ——是明野。
    容见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意识也没有完全清醒,只是有难以忍耐、无法抵抗的痛。
    他本能地叫明野的名字,却没能得到应答,但也很温顺地接受了这一切。
    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
    半睡半醒间,容见感觉他正在失去自我,就像月亮牵引着潮汐,而潮汐涌动,他身处其中,漂泊起伏,任由另一个人的摆.弄。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依靠,他握住了这个人的手腕。
    直到明野把他翻过去,背对着不让碰的时候,容见才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才开始挣扎。
    容见蜷缩成很小的一团,很拼命地想要翻过身,他的脸陷在枕头里,明野有点担心他会窒息,就捞起了容见的脸,托在手中。
    明野的手很冷,容见也很不安分。
    这样的姿势,容见是没办法触碰到明野的,他完全在这个人居高临下的掌控中,他挣扎得很厉害,被明野按住了后颈,连脸都转不过去。
    然后,明野就感觉到了眼泪。
    容见哭得很安静,像是承受苦痛的天鹅,被人束缚了羽翅,囚于笼中,只能发出很低的哀泣的声音。
    听起来也很可怜,但明野却不为所动。
    因为容见又牺牲自我,将自身当做赌注,但这一次不是为了天下,不是为了黎民百姓,只是为了明野。
    明野也不是把这些当做惩罚,只是有些不能控制自我。他的本性如此,与容见的善良截然相反,没有奉献的美德,更不会宽容饶恕。而在与容见有关的事上,又总是会失控。对于这样的明野,容见看过的次数很少,但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容见不在意那些,他只觉得明野很凶,好像很不高兴,刻意地玩.弄自己,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他哭了好一会儿,嗓音变得沙哑,任何人都能听出他哭了,但也只有明野能听到这些。
    他的眼睫上沾满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不要这样……”
    明野停了下来,他们维持这样的姿势,他的手缓慢地往下移,从后颈逐渐滑至后背,又在一瞬间按住了容见想要转过来的脸。
    明野漫不经心道:“不要怎么样?说来听听。”
    时隔四个月,容见第一次听到明野的声音,他们之间离得很近,说话声却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容见怔了一下,心中忽然变得很酸涩。
    长久的等待,那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晚,在此时此刻,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过了好久,容见才慢吞吞地说:“我想看你。”
    顿了一下,又很小声地说:“为什么也不吻我?”
    欺负他也就算了,痛也不是不能忍,可是他想要明野的爱和吻。
    哭了很久,觉得很委屈,但都是明野太过分。
    明野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收回手,将容见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接了一个很深的吻。
    容见仰着头,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很红,却看了很久,也没有眨眼,在明野面前说笨拙的傻话:“我还以为在梦里,你都要这么欺负我。”
    这句话指责的意味很重,但脸颊还是贴着明野的胸膛,靠得那么紧,听着他心脏平缓有力的跳动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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