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澜渊狰狞着脸,将手中的剑不断刺入释鉴的身体。
    释鉴感觉不到痛,他哆哆嗦嗦,全是为了缩在角落的红袖的头颅。
    红袖眼睛是睁着的,或许是想看他一眼,便故意不阖上眼睛。那一双眸子,像二人初见之时那样,并未有过多的变化。
    在释鉴眼中,这皱纹也好,暗疮也罢,他全都看不见。今日得见魂牵梦萦之人,本该高兴的,可怎么口中苦涩不止,连绵化开,都是破败残垣。
    红袖多虑了。
    在晏星云的眼里,她还是明媚如花的容颜,一如漫天流萤那日,清光映照下,她半媚半柔的姿态,惹人心欢。
    “红……袖……”久违了,他又唤了她的名字。一开口,血水便跟着流出。
    “你要和她死一块儿?”霍澜渊踩住释鉴伸出去的手,碾了数下,还在发泄心中的愤懑。
    “红……袖……我还想……给你捉漫天流萤啊……我想把星云送给你……”释鉴置若罔闻,他推开了那孩子,除了想给他活下去的可能,也确实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活着的时候错过了一生,这死的时候若是能在一起,也算是有所偿还。
    不知那黄泉路的前头,她可有在等他?或许可有流萤飞旋,能得见万里星云?
    霍澜渊见状,他抬脚就要朝着红袖的头颅踩下。可他的脚悬在半空良久,还是作罢。
    释鉴本无力阻挡,他见霍澜渊放弃了踩踏,便长舒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家国仇恨被抛在了后头,他呜咽着,竟不自觉说了一句“多谢”。
    “你……竟谢我,不必了,连我都知自己罪大恶极。”霍澜渊讥笑了一声,走出了钟楼。将二人弃于里面不顾。
    此时屋外,血月不见。鱼肚白光线迷离。
    “红袖……红袖……”释鉴一点一点挪动着,朝着角落逼近。时隔多年,他又一次触及到她的面容,虽已凉透了,可也照样动人。
    他将红袖的头颅拥在了怀里,像是找到了丢失多年的珍宝,一阵颤抖。
    “八抬大轿……我食言了……你还会不会原谅我?”释鉴哆嗦着伸出了手,阖上了红袖的眼,“算了……就算你不原谅我……我也要缠着你……直至……”
    释鉴激动着,那被泪沾湿的双目看见了一个个破碎的景象。
    泪光闪烁迷离,就好像于眼中打破了一盏铜镜,在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位女子穿着大红嫁衣,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她朝他伸出了手,他将手覆上了她的掌心。
    红盖头招摇晃动,女子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扯着他,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往烟雾弥漫的深处走去。
    释鉴眼中再无光彩,可他的嘴角和红袖的嘴角微微带笑,像是做起了黄粱美梦。此时,深陷于梦境,似乎未尝不可。
    这便是红袖和释鉴的归处。
    另一头,燕支山红枫百里。沈青君和玄一来到了当日约定之处,可心境、情绪,皆有极大的不同。
    “你走吧。”玄一往伽蓝的方向走去,至始至终,都只和那个跟在他后头的女孩儿重复这三个字。
    沈青君不答一语,回到了往日的执着如斯。
    玄一扯开了她的身子,高声质问,“你为何不走?”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要回去送死,我便陪你一起。”沈青君不敢和他的双目对视,便别开了眼睛。
    “你父亲杀了我母亲,而我本来有很多很多的父亲,今夜也全都没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沈青君红肿着双目,摇了摇头,“这里是燕支山的百里红枫,你莫要这样对我。我们有过约定。”
    “你竟敢先提起那个约定?我从黑夜等到黎明,等到了你。可也只是远远的一瞥,你便乘着马车走远了。凤冠红袍,你已是他的妻。明明……就是你先食言了。”玄一诛心质问,一字一字,面容狰狞。
    “我可以解释的,我全都可以解释,当日,是父亲诳我,他骗我,你是他和丝萝的孩子。他骗我,你我二人是同父异母的……”沈青君脸皱成了一团,语速极快,“我悔了,我悔了,我悔了,我是真的……悔了,你信我。”
    “悔不当初,如今也没有什么……用了。你走吧。”玄一不想再听,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这只说明,老天要你我二人不能在一起。就算我们不是……我也无法和杀母仇人的女儿……在一起。”
    “我……”沈青君硬生生扯出了个笑容,可脸却皱得更紧,她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摇摇头,噎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玄一不再看她,只是拍了拍身上的袈裟,遂朝着伽蓝的方向走去。他刚踏出一步,便瘫软在地,浑身抽搐。这是他入魔之时,总会出现的情况。
    他哆哆嗦嗦,指甲开始割破自己的皮肤,浑身发烫,可却一个劲儿地喊冷。
    沈青君咬牙扶起他的身子,看了看周遭,便扶着玄一朝一块大岩石走去。他将玄一的身子靠在了大石头上,站起身,在四周寻找起了什么。
    最后,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山洞。
    那是个避风又隐蔽的好去处。
    沈青君搀扶着玄一入了山洞,她小心翼翼地将玄一枕在了一块石头上,摸了摸他的额头。
    玄一一个劲儿哆嗦,他卷起袖子,便开始啃咬自己的一臂。
    沈青君吓了一大跳,因为玄一一臂的伤口大大小小,触目惊心。有些是被咬破的,有些是被利器割破的。
    “释鉴师叔,我好疼啊!”玄一如此重复。
    “不怕,不怕。”沈青君哄劝着玄一,让他的牙齿不再啃咬自己的臂膀,可当他手臂抽出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嚎叫和抓挠。
    沈青君不过想了片刻,便卷起自己的袖子,将一臂放入了玄一的口中。
    “你疼,我便陪你一起疼!”沈青君冷汗发虚,剧痛直接袭来。
    玄一咬的力道极大,直接有血流出。
    他反反复复,有时候神志清明,当他看见沈青君手腕上的红佛珠后,便只说一句,“你走。”
    “你走”二字,重复了数遍。
    。九天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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