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说完那些话后便匆匆地跑离了,不知已经跑了多久,两侧呼啸而过的烈风倒使她更清醒了些。
    方才压抑沉闷的气息竟快要致使她呼吸不过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中依旧是百般滋味的交织着,泪水仍是不断的从眼眶中掉落,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想沉静下来,心里难过不已却也不知为何。她只知道徐承言说过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盘旋在她脑海中迟迟不散,她惊恐担心又害怕。可是,她惊恐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她是在怕他会伤害文柏?不,绝不是的。
    或许,她难过的只是她对他最后说的一句违心话罢。
    等她恢复过来了些,也无心再去闲逛了,便想着也该回去了。可就算这样,一路上的心还是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她真的是有些担心徐承言,倒不是担心他会由此伤害文柏。她真正担心的,是怕徐承言他一个人难过。她真的是想好好的安慰他一番,让他别再为她而难过。只是,她说得越多只能带给他的伤害越多,他就更忘不了她,所以,不如不说,不如不见。不给他希望与期盼,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至于他说的那番话,他说如果她想回来,他便会休妻。她又怎么能当那样的一个人呢,这与那些风尘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可当她想到,徐承言自此后会对另一个女人好,她心里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她这是怎么了呢?难道是待在他身边久了,依赖久了,就舍不得了。这应该是女人特有的心结吧。
    可思来想去,她无奈轻摇了摇头,整日里想那么多也是无用的,顺其自然吧……
    夏未央一路上就这样几番思索,倒觉得时间过得挺快,明明很长的一段路,眼看着就要到家了。
    可当夏未央正打算转过拐角,走向另一个街道时,却不经意的瞥到了她的姨母,正坐在拐角街道外的一家酒棚里。
    她正觉好奇,她姨母怎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在家里照顾她的祖母吗?却不料想她越看她姨母对面坐着的那个人越熟悉,虽然那人着装隐蔽,白日里头上还扣着一顶黑色毡帽。可就算再隐蔽,有些人在一起待久了,即使他全面遮掩起来,依旧能认得,因为一个人再遮掩,也掩盖不掉他身上特有的情态。
    文柏怎么会跟她姨母坐在一起呢?距离也不算太远,她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这次她推断文柏和她姨母绝对不是争吵。试问争吵的两个人又怎会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饮酒呢?而且,她发现他们两人交谈之间是如此的淡静自然,一看便知是熟悉很久的人了。可是一想起祖母病危期间文柏对她姨母的态度,与今日的冷静恰然相反啊。并且,她与他们相隔的距离并不算太远,理论上来说这个距离,搁正常谈话音量是能听到的。
    在远处,她姨母轻轻地勾起了唇,眼神中却流转着些阴狠的意味,而对面的人见如此神情却也是阴冷的一笑,默然点头。随即二人端起手中的酒杯缓然一撞,似乎是达成共识的举动。
    他们在明,她在暗,他们不知道她的所在,所以那这些表现也必定是真的。她有些疑惑的微微蹙起了眉,心里却有一霎的后怕闪过。可远处的两个人却蓦地站起身来,她不得不连忙隐蔽起来,于是她匆匆地蹲在一个摊位的下方,静瞧后续。
    “那就这样吧,记住自己该做的,少不了你的。”
    “放心吧,上次我可是做了很大的牺牲,我就怕我以后头上会不会落疤呢。”
    或许是离别时有些事情也不需掩饰了,所以才没了方才的轻声窃语,夏未央这才听得清楚。
    语毕,二人相视告别后便相向纷纷离去了。
    等到他们散去,夏未央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静立在街巷最熙攘的位置,眸子里却蓄满疑惑,极不搭调。
    他们今日在此相聚,在此谈话与离别时话中的意思,她着实是想不清楚。
    于是,她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两侧的熙攘景象似乎成了摆设,她的思想完全陷入在了疑惑中,把那些外界的事物早已经隔绝排斥。
    她是越想倒却想不清楚了,可是就算想不清楚,她的心到底在恐慌和害怕什么呢?
    正当她疑惑之际,前面却突然冲撞出了一匹马,等她反应过来时蓦然抬眸,那马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见马上的主人当时也吓得不清。夏未央当时便也吓得僵住了,此时此景,瞪大了眸子吓到忘了避离。
    正在这火石电闪之际,马上的主人倏然勒紧了缰绳,马鸣叫着跃起了老高,正好偏离了夏未央所在的位置。
    虽然是偏离,却也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无法彻底避免危险,她的手霎时被擦出了一道红痕,她当时便“嘶”了一声,下一瞬手上便是火辣辣的疼。
    只见车上的马夫也是吓了一头冷汗,夏未央满脸的愧意,马夫心里也是着急,只骂了句,“走路不长眼啊!”随即未片刻停留的又飞奔离去了,兴许是他有什么急事吧。
    也是怪她,在这么繁杂的街道里竟然单想事情,不看路了,免不了会发生危险的。
    她想着,随即垂眸望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已经从方才的擦痕中汩汩浸出了些血珠,竟有些蔓延的趋势。鲜红的血痕与她那白皙柔嫩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伤口格外的深。
    夏未央便也不再想方才的事情,脚下加快了步子打算赶快先回到家里,处理一下伤口……
    随后,她急急地返回了家中,到了夏宅门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血珠已经汇聚成血流顺着手指蜿蜒流到了指甲。她只感到了火辣辣的疼,平日里不怎么受伤,这一受伤果真是有些疼了。
    她径直急步踏过了夏宅的大门槛,一路上慌慌张张的打算连忙回到房间里,自己先包扎处理一下。
    平日里她倒不觉得这宅子有多大,或许是她时常不爱出门的缘故,在这家中也都逛了个遍了觉得无趣。现在有事了,倒觉得宅子大了格外麻烦。
    她快步的穿过了前院,中院,花园,绕过一条条的廊子,这才只剩下拐角处的最后一条廊子,就到她的房间了。
    由于她心里有些着急,手上的伤也愈发的疼,所以只顾得低头急冲,却忘了看人。
    她转弯时刚匆匆的踏出了步子,却挨得猛一撞,撞得她差点两眼冒金星,她瞬时便往后趔趄了几步,等她回过神来才看清原来是夏文柏。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换了装?
    她的眸子霎时间不自觉的便充满了防备与疑惑,也不上前去,也不搭话,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这与平日里的夏未央大不相同啊。
    夏文柏也许是有些奇怪她望着他的目光,便疑惑的低头把自己上上下下的又瞧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纳闷的抬头去看她。
    夏未央也许是感觉到他对自己眼神的察觉了,她觉得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随即便怯下了目光,眨了几下眼睛为了掩饰住方才的异样。
    夏文柏也许还是感觉她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不过只是担心她撞伤了没有,也许是因为她方才被撞到了,所以有些难受才这样。
    他习惯性地打算抚上了她的脸,看看她到底伤到了没有。
    却不料想下一瞬夏未央竟忽而扫下了他的手,这令他有些诧异,其实之后夏未央连自己也有些诧异,手僵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她的手竟逐渐地颤抖了起来,因为方才似乎是用力,手上的伤口是愈发的疼。
    夏文柏在她刚才挥手之际便已经发现了她受伤的血淋淋的手,神情焦急,便连忙地握住了她的手,紧张问道,“怎么弄的,怎么伤成了这样?”
    她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后而才说,“没事。”
    却不料他眼神中有那么一瞬的生气,气她把自己弄伤成这样。随即他顺而拉起了她的另一只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硬拉着她来到了她的房间里。
    他让她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乖乖的让他上药。
    她没有反抗,只是默认了,她本还在想她一个人该怎么处理,现下碰巧有人帮她,那便是正好了。可是她心里对他仍是有几分隔阂。
    于是,她忍着痛,他帮她上着药。其间用了很长的时间,是因为她常常也不出门,小嗑小碰的都没有伤过,何况今日却擦了这么狠的一下呢。她一时有些承受不过来,便一直感到疼,夏文柏便一点点的为她上药,时刻的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十分有耐心,很是怕弄疼她。
    于是渐渐地她似乎熟悉了这种微疼的感觉,夏文柏也逐渐地掌握住了分寸,她感到也没那么疼了。于是沉静之中,她默默地望着他因为有些担心她而焦急的神情,他专心地为她上着药,他没有发觉她正在看他。微蹙的眉,紧抿的唇,和他小心翼翼如视珍宝的动作。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体现出了他对她的无比关心,他对待她那样的耐心,那么,这样的一个人,会骗她吗?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刚才在街上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好了。”
    他包扎完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这才恍然从思索中脱离。
    她略有些怔,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哦,谢谢。”
    夏文柏也似乎觉得这句话异常生疏,也是尴尬的轻笑了一下对她说道,“你对我说什么谢。”
    夏未央闻言也是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异常,轻笑了一下掩住了尴尬。随即,默了片刻,有些犹豫的问他,“你上午去哪儿了?”她澄澈的眸子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有一刻的停顿,也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顷刻后才答道,“我去帮老爷打理生意去了。”
    她眸子有微眯的动作,只是或许他没有察觉到。她只“哦”了一声便没再说其他,其实心里早已经敲定了这份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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