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6楼,c室。」
    「太巧了……我住a室,在你隔壁的隔壁。」
    缎夕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一切,真的太有缘分。他们一起爬上楼梯,抵达六楼时她扶着墙,有点喘,想到自己刚到时能提着行李厢上来真的……有点厉害。
    雨坠面不改色,从口袋中拿出纸巾,递给她。
    「辛苦了。」
    「谢谢。」
    面对他的体贴,她有点害羞的笑着接过。
    缎夕请雨坠在a室门口稍等。她打开了门锁,进入室内将地面上的小桌子擦乾净,看了一下木质地板确认不脏后,她笑着转向雨坠。
    「进来吧,坐着等我一下。」
    雨坠愣愣地站在门口,反覆在心底确认了三次「她请他进去这件事」,但为什么?
    「老师,我全身都淋湿,进去会弄脏地板……」
    缎夕听见他的话才意识到彼此浑身湿透。她走了过去直接将他牵进来,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没事,我等等拿毛巾给你。我帮你擦点药,很快就让你回去休息,那样放着不处理,手伤很容易恶化。」
    她说完,走向门口的行李箱,将盖子打开。雨坠看向自己的手,才意识到那些他从未在意而已然习惯的割痕,从痛到不痛他不在乎的伤,她却担心着。
    她看见了,在……担心他。他注视着缎夕白色的身影,月光从大片的落地窗洒入,光晕落在她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柔美。
    他拿下念珠,一股不自觉的暖意流过心间。
    「找到了。」
    缎夕拿出毛巾、医疗包,以及一盒无味的舒眠蒸气眼罩,转身走向小桌子。她很习惯的把医疗包和蒸气眼罩放上桌,坐在他身旁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她专注的看着他,没注意到他红透的耳朵。
    雨坠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断加速,身体像断线的任她摆布。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蛊惑着他,是她惯用的洗发精香气。
    他抓住她的手,将毛巾拿下。
    「老师,你好像还是把我当成孩子……你不也淋湿了吗?」
    他伸出手,很轻的为她擦起了头发。棉质的触感在她的头上摩娑,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但彼此靠得太近,他又看着她,让她產生了一种他要吻她的错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瞬间,缎夕握住他的手拿下毛巾。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热。
    「我等等……自己擦。我先帮你擦药。」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将手洗乾净,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臂。念珠拿掉的腕间比她想的伤更多,最靠近动脉的位置有被针线缝合的痕跡,她的身上也有,所以一看便知道那是医院所为。
    看着那些伤,她的心一紧。
    「很痛吧……等我一下。」
    「不痛。」他的声音很轻,看着她有点颤抖地打开生理食盐水,用乾净的棉棒清理伤口。她很仔细,动作很轻,怕伤了他。
    缎夕拿出人工皮,帮他敷上。
    「手腕是活动部位,贴这个,有弹性也比较舒服,不容易再伤到。」
    雨坠看着她的脸,静静开口:
    「不问为什么吗?」
    她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好看一点。
    「如果你想说,会说的。」
    缎夕其实想问,非常想问,想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要割自己,但她也不希望因为她的问题让他感到难受。
    雨坠看着她,温柔的笑了。
    「对不起,我只是怕这些伤口吓到你。」
    「不会,我并不害怕,因为是你。你是我的……」
    「你的什么?」
    她迎着他的注视,发觉他的眼里有许多她说不出的情绪。她刚刚,想说的是什么,学生?照顾的孩子?还是……?
    缎夕的心乱成一团。雨坠看着征住的缎夕,身体轻轻后退,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谢谢你帮我擦药。时间晚了,你该休息了。」
    他的笑容不变,戴上念珠起身。缎夕拿着无味的睡眠眼罩,也随着他站起来。
    「你从以前……睡眠品质就不太好,这盒眼罩希望能帮助你的睡眠。」
    雨坠接下盒子,两人的指间不经意的擦过。
    他走向门口,回头看她。
    月光随开啟的房门进入室内,成为他的背景。雨坠的影子没入寂静夜色,淡淡的温馨在空气中流转。
    「缎夕。」
    他喊她,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缎夕感觉胸口有些窒息,那双黑瞳中泛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我不想,当你的学生。」
    随着他最后一声「晚安」,房门被轻轻带上。缎夕站在桌边,心若擂鼓。
    □
    雨坠回到房内。
    他抚着右手的念珠,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手腕好似还残留她指腹的柔软触感。唯有这样被触碰时他才确认她真实存在,感到心安。
    他没有提起伤口的事,或许一生都不会说。那样温柔的她若是明白原因,定会难受不已,但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他只是,太想念她。
    她不在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病了。他的脑中会不自觉浮现出她的声音,她的问候、回覆、情话,存在于他的白天、黑夜、所有脆弱的时候。但实际上她并不存在。
    那些声音每一次出现都在提醒他她的消失,她消失这件事关乎她的结婚,离开,还有她对他的不爱。『她不会永久的留在身边』明白这件事的瞬间是14岁她离开那日,他在手上划了一刀,从教保园被送到医院。往后想起她感到太痛苦时他就自残,一刀一刀,身体上的痛觉能麻痺心灵的碎裂,瞬间就让人痛不欲生。
    他会安静地看着血从裂开的伤口中流下,越割越麻痺,越麻痺越清醒。他不知道是否该期待脑中继续有她的声音,但她的声音消失时,他又感到恐慌,彷彿彼此虚无的连结真的断了。对着这些假象反反覆覆,看着空虚室内感到清醒,出现她的声音时被迷惑,如此在幻觉与醒之间交错沉沦自伤,每一日都是他的无间地狱。
    他看着进门时放在桌上的蒸气眼罩,眼中有柔和。
    他的执妄,是心魔是鬼,是他的堕落和罪。但即使是如此也好,在一个人的夜里他总是期盼梦见,她对他说:
    『我爱你。』
    明明是假的,无法发生的事情,他却想盲目地相信。
    不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女人、不是他的老师……只是缎夕,他爱的人。
    室内十分昏暗。他的房间没有大落地窗,只有小小的窗口和微微月色,但这样的温暖也够了。他坐着,听着房内的时鐘滴答的走,顺手拨了一通电话。
    「嘟嘟嘟」不到五秒的时间,对方便接了起来。
    「我说兄弟……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两点半、两点半啊你这是扰民我要哭了…………不过说真的你搬去哪了昨天突然退租,原本的地点不是离居酒屋很近工作方便?」
    「朝阳楼。」
    只用三个字就把电话那头的简海吓到清醒,冷汗从他头上刷刷刷的落下。
    「阿……你这疯子,原来这就是你要我去打听老师住哪的原因。我还特别去问了我哥,靠我这样超像共犯……算了,那你有见到老师吗?」
    「嗯,见到了。谢谢。」
    电话另一头的简海难得沉默了十秒。
    「………………你跟我说谢谢?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谢谢,雨坠你这样我有点怕,怕……」
    「怕什么?」
    「怕你爱上我。」
    雨坠瞬间把电话掛掉。
    五秒之后简海传了讯息来:
    〔开玩笑的哈哈哈,谁不知道我们雨哥痴情。好啦明天记得跟我说故事耶,想当吃瓜群眾。〕
    雨坠已读了简海,起身去洗澡。
    他从没用过蒸气眼罩。但只要是她给的,他都喜欢。
    看来今晚不会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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