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从最初就是错误的出身,结局注定会不尽人意,做完该做的事,就像花瓣凋零腐烂在地里也没关系。
    纪听白就站在门外,头半垂着看她,细软的碎发落在额间。
    孟琼心里五味杂陈,想抱他,又更怕更放不下,于是眷恋地凝望他,沉默片刻后,说:“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她又补了一句:“晚上也不要。”
    几句话散在走廊里,被冷风吹散了。
    纪听白仍一言不发,半个侧脸藏在阴影里,终于,孟琼要合上门,被他一只手拉住门框。
    这是纪听白等待十天再也没朝她打开的门。
    再抬起头看时,孟琼看到了那双很幽沉的眸子,他就这么注视着她,眼瞳里的滚滚烈色侵占了大半神经,连眼尾那粒泪痣都染红的彻底,有光暗淡下去,委屈焦躁,痛苦偏执,被瞳仁逐渐吞噬。
    孟琼看懂了一晃而逝的嫉妒,正要开口,下一秒,被他摁在玄关位置。
    纪听白贴得很近,手心掐着她的纤腰,凑在女人冷白色耳畔。
    “琼琼,你到底在怕什么?”
    孟琼不答,鸦睫阴影半落在鼻骨上,纪听白重重地喘息一声,柔软的唇瓣不客气的吻上去。
    “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你答应我的都不作数了么?”他像是死咬牙关,带着几分可怜的尾音,搂着怀里的人不肯撒手。
    情人之间接吻过太多次,孟琼本能地在迎合他的入侵,只能听见他在耳边喃喃。
    “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就想抱抱你,亲亲你。”
    “哪怕我做你的情人,见不得光也可以。”
    “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这样玩弄我——”
    “纪听白。”孟琼很少叫他的名字,“什么是人伦纲常?”
    再次冷声提醒他,“我和你哥订婚了。我是你嫂子。”
    又是程时琅。
    纪听白眼神透出几分疯狂,他舔了舔唇,指腹缓缓地爱抚她的面容,笑起来,“这样不是更刺激吗?”
    孟琼不意外,甚至在故意激怒他,这样少见的野狼,才是她预想中的另一面。
    “——嫂子。”
    他拥着孟琼,慢悠悠地吻过精致的锁骨,火热的气息喷涌出来,笑得很混蛋:“你说,我用名下所有的股份换你,我哥会不会很心动?”
    孟琼猛然抬眸。
    第45章 尤物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惹得这段感情仿佛被推向一个隐秘的、晦涩的交易。
    死寂的空间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
    她力气意外狠戾,红痕立现,重重的巴掌印显出来,残留在男人冷白色脸侧, 给灯下的他平添几抹妖艳。
    “你疯了。”
    他们背对着门, 光线把重重影子拉得好长, 坠落在地面上向四周蔓延。
    纪听白挨了这下,那双猩红色的眼不再掩藏, 眼底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笑得更漂亮,“琼琼,我哥会答应的。”
    他接着喃喃:“我必须要把你放在我身边才会安心。”
    孟琼皱紧眉头, 忍着心绪里头的五味杂陈,嗓子酸涩。
    说实话, 没有被吓到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同意。”
    哪怕是为她。
    孟琼视线落在他的面容上,这笔交易几乎能压垮半个京城的权贵,却被他轻飘飘地轻易说出口。她究竟对他来说是有多重要,让他不顾一切。
    “纪听白。”孟琼明媚的脸在光下极美, “那一巴掌, 让你打消这个念头。”
    “我和你哥的事情, 轮不到你插手。”
    刺耳的话几乎扎破纪听白的心脏, 理智宣泄全无, 唇舌舔吮到一丝血腥味,死死捏着拳头, 又不敢伤害她半分。她是神女, 他只能跪在神前, 亲吻着神脚, 企图分到一点神的爱意。
    “可是琼琼,我不要这些钱,我只想要你。”
    为什么程时琅可以有童年嬉闹,有爸爸爷爷陪伴,一路平顺的前程,身旁还能有琼琼陪着。
    纪听白被嫉妒蒙蔽,血液几乎凝固。
    “喜欢我哥什么?”
    “他这个人自私、寡情,没那么爱你。”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最后一句,被人咬着耳垂,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传入神经,孟琼晃神一秒。
    没注意就顺着他的力道被推倒在柔软的沙发上,逆着刺眼的光线,瞬间被一重清晰的轮廓覆盖,他的阴影覆盖在她脸上。
    那双手固执地从她的后颈处揽她,四目而视,纪听白抱她更紧,深黑乌睫下,通红的眼底掩盖着疯狂的占有欲。
    极美的唇线贴近女人的唇,变得温柔又小心,只敢试探地捧出他滚烫的真心:“琼琼,我爱你。”
    看见有什么从泛红的眼角滑落,一道水痕流下,滴在孟琼脸侧。晶莹的泪,是冰凉的。
    如同除夕夜那晚的烟花,在头顶噼里啪啦不停地炸开,孟琼受不了他这样,心碎得稀巴烂。
    男人的怀抱很暖,他身上的气息,不似寻常男人那般浓郁,冷香之中带着点清冽,说不出来多好闻,可莫名的,她躺在纪听白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很安心。
    她可以用辛辣的酒精消灭愁苦,下坠的失重感开解孤独,但什么都代替不了他的拥抱,能让她在爱人的臂弯里安心睡去。
    孟琼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伸出手,顺着那道唇痕往上,抚摸住男人清晰的轮廓,能看到斑驳的红痕。刚才真动了气,那一巴掌多半很疼,可他也默默忍受了。
    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花这么大代价,义无反顾地来爱她。
    可尽管这么想着,心底某处属于他的那块塌陷得更深,被人完全爱着,连同呼吸都有了十足的底气。
    她的粉唇捉到男人的,慢慢地含住下唇轻轻碰上去。
    舌尖交缠,孟琼在回应纪听白的吻,一小会儿,拉开距离。
    “你喜欢我什么?”从第一眼开始,纠缠上了她。
    纪听白没答,半跪在她身边,线条流畅的手肘撑上沙发靠背,他压上来,温热的气息在浑身游离,又酥又痒,在她的脖颈种下一朵朵怒放的玫瑰。
    这男人真的很懂怎么让她舒服。
    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伸展开来,在灯光下更显诱惑,潋滟的眸光开始涣散,纪听白的吻蔓延到耳廓,细细柔柔的吻咬,一圈儿又一圈儿。
    纪听白的嗓音响起来,“这个疤怎么弄的?”
    滚烫的气息贴着大脑钻进来,孟琼只感觉身子都是软绵绵的,轻轻地“嗯?”一下。
    细腻的指尖顺着抚摸过去,那处有道伤疤,指甲大小,极淡,弯弯的看起来像抹月牙,藏在耳后,不细看很难发现。
    孟琼蹙起眉头思考几秒,才想起来,“小时候一次绑架留下来的,好多年了。”轻描淡写地带过。
    纪听白漆黑的眼瞳里满满的心疼,在静谧的空气里闪着微弱的光,低头唇碰上去,一遍又一遍。
    他问她:“疼吗?”
    “早不疼了。”孟琼笑他这问题傻。
    像孟家这样的权贵世家,再低调形式也招惹是非,何况早年家里几位每一个吃素的,绑架对孟琼来说习以为常。
    “绑匪无非就是讹索钱财,经历得多了,我已经习惯了。”孩童时险些丧命的经历被她一笔带过,甚至还能开玩笑,“有次保姆转身付钱,我就被人抱走了。”
    静谧的空间敞亮,外头寒风阵阵,屋内暖和得仿佛四月的好春光。
    男人盯着她的侧脸,沉默须臾。
    良久才闷声道:“琼琼,对不起。”
    孟琼听着他这句,怔了怔,涣散的意识迷迷糊糊回拢,瞥见他精致眉眼里的暗涌。
    浅灰色沙发上,女人侧身半躺在上面,思绪放空了会儿,才说:“和我一起被绑的那个小孩,是你对吗?”
    纪听白眸底有幽深的光影闪烁,动了动唇,没能说出半句,点头。
    孟琼抓着裙摆,摄魂勾魄地抬眼看,扫到男人满脸紧张,冷白色肌肤绷着。
    其实很好猜。
    时隔遥远,孟琼撩着卷发半倚着,仔细回想了下,忍住笑,“现在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纪听白确实信守承诺回来找她了。
    他抿唇解释:“我跑出去之后昏迷了好久,醒过来已经在国外了。”
    那年,纪听白想去找她,光脚从医院里偷溜出来,可到了机场,九岁的孩子弥散在人来人往的乘客中,蹲在地上沉默流泪,护照被纪安黎收走,他浑身上下只有打车剩下的十五块钱。再后来,纪安黎生怕纪听白和程家染上一丝关系,把他关在沉闷的屋子里,他再没有回国。
    他在国外看了很多很多月亮,始终比不上和她待在一起的那晚,氤氲的眼泪,依偎取暖,天明恍若未闻。
    纪听白抬眸看她,半跪的姿势,把女人的漂亮面容看得清楚。
    没有言而无信,他来找孟琼兑现诺言了。
    “琼琼,我长大了。”纪听白眸底幽暗的情愫终于清晰起来,融化成一抹俗气的笑,“我回来找你了。”
    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如此浓重的情绪。
    心弦颤动,孟琼咬着红唇,呼吸随之急促,随口许诺的玩笑话,被人记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回来见她,不顾一切也要挤进她的身边,她如何不会动容。
    一件往事把纪听白和孟琼早就绑在一起,原来徐元清嘴里的认识,是那样的。
    那起绑架案只是她童年轨迹里不起眼的一次,但也险些要了孟琼半条命,至今,勾惹出来的回忆,还能够忆起血淋淋的片段。
    可她明明记得,当年那个小男孩,语言交流障碍,不会哭也不会笑,连馊了的饭也平静地吞咽下去,冷漠地抱着脏兮兮的小熊坐在角落中不撒手,像极了保姆阿姨家患有自闭症的小妹妹。
    孟琼凝视他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着开口:“你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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