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些大,她收住飘起的围巾。
    她的状态不是特别好,看着没问题,但有时候总会发呆。小姐妹们很是热心,试图为她出谋划策。
    稚雨抱住她的手臂,问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觉得他的错误很不可原谅吗?”
    这是个圆脸的姑娘,脸上肉肉的,说话也有小奶音,可爱极了。
    盛苡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会想,这一切是不是原本不该发生呢?我本来和程慕辞好好的,会不会,原本的轨迹应该是我和程慕辞继续这样走下去,直到走进婚姻?现在走差,是因为他的出手,硬是改变了所有的轨迹。”
    没有他的插手,会不会程慕辞根本不会犯这些错,而他们之间,依然还是好好的。至于谢问琢,只会是她一个暂时的邻居,哥哥的好友,仅此而已,他们之间不会有多余的瓜葛。
    硬生生改变了他们三个人命运的轨迹,这样是否是正确的?
    逆天而行,强求的姻缘,是否是合理的存在?
    苏棠因若有所思地用指甲抚着脸颊。
    稚雨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可是,你觉得他有厉害到去改变程慕辞吗?”
    盛苡微怔,“什么?”
    “程慕辞这个人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是什么样的,我想他并没有厉害到去改变程慕辞的本质,对吗?”稚雨说得头头是道,“所以他做的事情,或者说他所带来的影响就是,通过一些事情,逼出了程慕辞的本质,叫你看清了这些,仅此而已。他没有改变程慕辞,程慕辞依旧是程慕辞,路是怎么走的,选择是怎么做的,都是程慕辞自己顺心而为。”
    苏棠因被戳通了,她眼前一亮,接住了话:“所以,潋潋,谢问琢是叫你提前看清了这个男人,这是好事。就算这些事情没有发生,你们顺利地结完了婚,几个月、几年之后,程慕辞迟早会通过别的事情显现出他的这些不好的本质,那时候你再去发觉再去后悔,除了晚上一段时间以外,与现在并无差别。你依然是受不了的,你依然会选择与他分开,而到那时的损失可就远比现在惨重了。结果相同,损失不同,我觉得吧,现在这样倒也挺好。”
    她自诩是个精明的商人。这笔账有些复杂,但好歹是叫她给算明白了。
    苏棠因笑眯眯地弯起眼,合掌道:“对的,就是这样。咱们已经知道是个亏本生意了,那自然是亏得越少越好了。依我看,程慕辞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跟前女友拉拉扯扯的纠缠不清,不用为他惋惜什么,这样的男人丢了也就丢了。”
    稚雨和虞倾纷纷表示认同。
    盛苡看着她们几秒,又扶额叹气。这是一茬事,就算接受了这一茬,想通了这一茬,也还有无数茬在等着她。
    这些道理是不错,她也不是不能想通。程慕辞是可以不要,他也可以是个好人的角色,但是他做的这么多事情,设下的这么多埋伏和陷阱,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从林知鸢到她父母,再到程慕哲和魏老,这盘棋他下得实在是太大。偏偏他又能运筹帷幄,即使是这么大的一盘棋,也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运转起来丝毫不吃力。她如何能不心惊?又如何能不去在意呢?
    她下意识地想去转动无名指的戒指,却寻了场空,她怔愣地收回动作。
    实在是习惯了。
    养成之后又要戒掉,是有些不自然。
    不过,她想,她应当是要利落一些。
    -
    盛苡的行踪每日都会传到谢问琢手中。
    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虽隔了这般远,但他都能知晓。
    他看着她和小姐妹们玩,别的也就罢了,但是在看到一些地方时,他总免不了蹙眉。
    但是他无法干涉。
    谢问琢除了让人盯紧点,别让不长眼的人冲撞上来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在家,他也没了旁的事情,每日都在忙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刚体验了一段时间准时下班生活的员工,还没快活多久,再次迎来了魔鬼加班生涯。
    他们顺便将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提上日程,全力推进。
    没过几日,程慕哲来谈事情。这回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带人。
    他笑着说:“听闻谢总最近家中不是很太平呐。”
    谢问琢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神色淡淡。
    还不是怪他?那天要不是跟他的合同暴露,事情可能不会一下子急转直下。
    虽然迁怒得有点无厘头,但他很坦然。
    谢问琢扫他一眼,声音懒散:“没见过自己门前雪都扫不干净了,还去别人家看热闹的。”
    程慕哲瞬间收笑,眼神稍微有些复杂起来。这人的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点?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寻思他也没暴露什么出来啊?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单纯的诈他?
    程慕哲谨慎地觑他一眼。
    两人从前是不熟,现在说白了也没有多熟,只是因为一场合作,而稍微多了些联系罢了。
    这通联系下来,程慕哲更将一个真理贴在自己脑门时刻警醒自己:没事别去招惹谢问琢。
    不然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程慕哲谨慎地揣测着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谢问琢浑然不觉一般,微微一笑:“喝茶。”
    程慕哲:“……”
    他现在怀疑这杯茶有毒。
    他低眸看了一眼,也没动,蹙着眉心纠结了下,到底还是选择了主动坦白:“我之前不是让你多留意程慕辞吗?这次谢太太知道的事情就是他给提的醒。”
    谢问琢毫无意外地“嗯”了声,继续摆弄茶具,给他泡茶。
    显然,这些事情他已经知道得大差不差。
    程慕哲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又寻思了一遍,才端起这杯茶呷了一口。
    谢问琢温声说:“这是宣家的老先生送来的大红袍,你觉着怎么样?”
    程慕哲差点一口茶没给噎住。他顿在一半,略是惊愕地抬眸望过去。
    罪魁祸首人畜无害地还在微笑。
    程慕哲无语,随便抓了个借口:“太烫了。这茶是不错。”
    程慕哲心中微沉。
    他很笃定,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他对宣清的任何心意,那么,谢问琢又是如何察觉?
    察觉便察觉,今日这一通,又是想要什么?
    他之前置身事外,只觉得这真是一出好戏。现在的话,他怀疑,在不知不觉中,他也成了戏中人……
    在意识到这点后,程慕哲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也觉得不错,那待会你带点回去。”谢问琢对他此刻的复杂心绪就跟不知道一般。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大家没看够!今晚二更好不好!等我!
    第62章 蜂蝇(二更)
    程慕哲春风得意地进逐昇, 蔫头耷脑地离开。
    他算是想明白了,他想跟谢问琢玩,还差六十年功力。
    他没回家, 直接去了承沐。
    这个点,程父还在公司。
    最近他和程慕辞的关系颇为紧张。原因很简单, 无非就是因为那些项目。
    他的多了, 程慕辞的自然就少了。一旦失去平衡,关系紧张便是正常。
    他们关系紧张, 他知道程父的心情也跟着不好。
    于是今天,他很懂事地主动提出, 想让程慕辞也一起加入到西郊的项目之中。
    也就是意味着,他主动愿意分一杯羹出去。
    程父很欣慰。
    他知道这是小儿子看他最近在忧愁这些, 特意让的步。
    不然谁愿意将手中的肥肉分一块给别人咬?
    他站起来, 走到他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这样想,爸很开心。不过巧的是,早上你大哥也来同我谈话了,他也让了一步,交出手里所有的工作,说是想去外面散心,我准了他去。能看到你们这样和睦, 我真的很欣慰。”
    他原以为,两人谁也不愿意让步,没想到的是, 早上来了一个, 下午也来了一个。兄弟俩竟然这样好脾性, 一个接一个地主动退让。
    他怎么能不欣慰?!
    他这辈子最想看见的, 便是两个儿子关系融洽,共同携手,一起发展承沐。
    程慕哲闻言,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轻松和高兴,而是倏然愣住,不敢置信道:“什么?”
    “怎么了?这样不好吗?”
    ……好啊,可真是太好了啊。
    好到程慕哲差点笑出声。
    他咬牙,他紧赶慢赶地回来,欲要拖住程慕辞,却不曾想,兄弟间的博弈,他还是慢了一步。程慕辞在他在牵绊之前,竟就已经利落走人。
    程慕哲面上的淡定险些破裂。
    他匆匆敷衍几句,便快步离开,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给谢问琢打电话:“程慕辞已经走了——”
    散心?!
    去伦敦散心吗?!
    他如果今天没来这一趟,那他怕是连程慕辞什么时候走的都不会知道。
    程慕哲后知后觉地感慨,谢问琢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连这都能料到,并且准备预防。
    该割该舍,他眼都不眨。魄力手腕,着实惊人。
    谢问琢手指在桌面轻点,他淡声应下。
    这个事情,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已经过去三天了。
    谢问琢凝视着手上的婚戒,缓缓阖目。
    回家途中,他去买了束白山茶。
    家中那束,是在她离开的前一天买的,已经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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