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箫刚在办公室坐定,手机就收到了来自林漪然的信息:
    “今晚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果然很干脆啊,周箫微扬嘴角。
    只不过他今晚已经定好的那个饭局不能推,是一件重要的事,况且是他组的局,有求于人。
    周箫想了想,在输入框里输入后点发送:“抱歉漪然,我今晚有个饭局不能推,但饭局结束之后有时间。”
    林漪然秒回:“晚点没事,大概几点?”
    “九点。”
    “行,到时候我发你见面的地址。”
    周箫收起手机,思绪逐渐飘远。
    如果要问他对林漪然是什么感觉,周箫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会是:
    不抗拒。
    而这三个字对周箫而言可谓十分难得。
    周箫十四岁之前是个幸福的孩子,父母恩爱、家庭美满。父亲在他眼里是一个几乎完美的父亲,他工作能力强、人品忠厚、对家人细心温柔。感觉只要有父亲在,这个家就有顶梁柱,就算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就在初一十四岁那年,周箫撞见了父亲和小三偷情。他震惊地下意识屏住呼吸愣在门外,透过门缝盯着房间里正在苟且的一双男女,父亲沉醉的神情在他眼里无比丑陋。
    可是父亲不知道周箫看见了这些。周箫也不敢把这些事告诉母亲。
    幸福的假象碎得四分五裂,父亲平日所有虚伪的温柔与笑面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扭曲的荒谬。
    他独自守着那个丑陋的真相,时而惊醒自己接受的爱都是令人作呕的虚情假意,时而又想说服自己忘记那些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次偶然,父亲最终还是会留在他和母亲身边。
    然而到了第二年,父亲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和那个女人生的,并且在那年年底和母亲离了婚。
    割裂着心智、残留着妄想地守着那个丑恶秘密的他,终究是个笑话。
    自此,周箫对于亲密关系就一直保持着一种疲软的态度,不是说会产生应激,而是使不上劲。最开始相对浅淡保持距离的交往能够接受,但是当对方对他的感情逐渐浓烈并且试图深度融入他的生活后,他就会产生沉重的抗拒和疲惫的心情。
    当时的他未能把自己潦草零乱的人生理顺,急于找到一个出路,这样的疾奔终究是只适合一个人渡过,难以全程与另一个人并肩同行,因为太黑了,灯都没有。
    是的,他难以产生信任从而深度地维持一段亲密关系。
    但是他莫名其妙地注视到了林漪然。
    最开始李庆山随口说的那句“县城的姑娘出来闯荡也不容易”让他瞬间想起了当年出来闯荡的自己。
    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林漪然的眼神里,有熟悉的倔强、好奇、不甘和坦然。
    倔强于为人的骨气和怀揣的梦想,好奇于世界和强者,不甘于向权贵屈膝,坦然于出来闯荡必将经受的冷暖苦甜。
    也许是因为那份熟悉感,让他总能注意到那个女孩注视他的目光,和对他的在意。
    墓园相遇时用坚定自持的眼神盯着他说叔叔好。
    当他路过法务部办公区时会对他行注目礼。
    当他走过法务部部长办公室外时,她汇报的声音会突然提高分贝。
    偶然一次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恰好看到她坐在公园长椅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抹眼泪。
    于是他开始习惯性望向窗外楼下注意那个公园。
    昨晚又看见了他未曾料想会看到的她的另一面。
    注视的契机,其实就像上天随机分发的礼物。
    这世间那么多人,美好数不胜数,如果用心了解,一个完整的人的内里都会有很多东西可待探寻。
    但真的有契机注意到某人,并且能陆陆续续地一直总是注视到某人,甚至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注视,慢慢的这个人的许多面都自然而然地在自己的眼中展开、呈现。
    其实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因为在这个碎片化的陌生人社会,顾好自己已是不易,大家总是习惯性欲言又止,匆匆路过。
    可能是贪心地想抓住这个可能性,他随着自己的心开了口,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交往。
    五年前的他初出茅庐,没有分量和地位可言。如今的他在旁人眼里也许已经是跌不下来的成功人士,但其实那只是风雨之后的彩虹,或者说在旁人眼里是彩虹,但其实他仍在风雨中。陈褚昇这样的人仍然自认为可以踩在他的头上,照样有即使心底极度厌恶但也得维持表面友好的人际交往,照样有无法推脱拒绝的应酬。
    夜晚的风透过打开一半的车窗灌进车内呼呼作响,一盏一盏路灯飞速地闪过,照得人脸庞时明时暗。周箫拿着烟的右手搭在窗沿,醉意让视线和思绪变得朦胧,司机正开往林漪然发来的地址。
    如果母亲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他抽烟吧。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qwq!时隔许久终于又和大家见面了!
    前几天因为在忙京考orz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码字了,接下来又会恢复陆陆续续的更新。
    感恩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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