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胡来。
    “你就不怕……”林育舒皱起眉头,正想说说宋启铭,但话说到一半,他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怕那个人露出厌恶的眼神?
    还是怕那个人把他们从银行里赶出去?
    都不可能。
    “你觉得他会怎样?”前方遇到一个红灯,宋启铭把车速降了下来,看向林育舒说道,“或者我换个问法,他敢怎样吗?”
    “……是。”林育舒明白了宋启铭的意思,“你是想说,有一些人不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是绝大部分人。”宋启铭说道,“邵光杰是个例外,你不用搭理他。”
    “可是你想过吗?可能我们前脚刚走,那个客户经理就会跟同事议论我们。”
    “背后的议论你为什么要在意?”红灯跳转成绿灯,宋启铭踩下油门,“假如你跟邵珍芮联姻,背后肯定也会有人议论你。”
    “嗯。”林育舒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道路前方,“好吧,你稍微说服了我一点。”
    与其说是说服,不如说是刚才那客户经理的反应,让林育舒发现这事也没那么可怕。
    看来送金条是其次,重要的是让他真实感受。
    而感受也不是一下就把他扔到人堆里,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那么下个场所,人会应该稍微多一些了。
    半个小时后,林育舒站在游乐场门前,浑身都写着拒绝二字。
    “宋启铭,我不要去这里!”
    去博物馆,去艺术展不好吗?为什么要来这么幼稚的地方!
    “为什么不要?”宋启铭站在林育舒身后,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人家约会都是来这里。”
    “你当你还年轻吗?”林育舒死命往后退,却敌不过宋启铭的力气,“你看看那些小情侣,哪个有你年纪大?”
    “我怎么不年轻?”
    “你四月就要三十了!”
    “三十就不年轻吗?”宋启铭不高兴了,“还是我在床上表现不好?”
    “你!”林育舒赶紧转身捂住宋启铭的嘴巴,好在四周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去吧。”宋启铭抓住林育舒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嘴巴上移走,“我想跟你坐过山车,长大后就没坐过了。”
    一个过山车而已,愣是被宋启铭说出了童年情怀的感觉。
    林育舒突然有些不忍心拒绝,只能压低了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不准牵我的手。”
    “那还有什么意思?”宋启铭又不高兴了,不过他向来很会解决问题,于是他四下看了看,说道,“在这里等我。”
    没几分钟后,宋启铭买了一个黑色口罩回来。
    他把口罩戴在林育舒脸上,按了下他的棒球帽檐,问道:“现在可以了吗?”
    口罩给人的安全感可比棒球帽多多了,林育舒抬高被压下来的帽檐,轻轻“嗯”了一声。
    抬眼望去,四周的行人都在跟同伴聊天,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两个大男人来游乐园。
    偶尔有些小姑娘看向两人,似乎也在议论着他们,但没有人露出厌恶的眼神。
    “走吗?”宋启铭向林育舒摊开了手掌。
    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林育舒牵住了宋启铭的手。
    牵手之后,引来的目光果然变多了起来,但有口罩护身,林育舒也不是很在意。
    不,不仅是不在意,仗着有口罩挡脸,林育舒反而放飞了自我,起初还是宋启铭牵着他往前走,但渐渐地,就变成了他走在前面。
    “快点,待会儿又要排队!”
    也不知是谁说游乐园幼稚,结果自己每路过一个项目都要玩。
    两人去坐过了海盗船,坐过了旋转木马,甚至还拍了更幼稚的大头贴,看着林育舒对着镜头吐舌头,连宋启铭都感到不可思议。
    “你这是解除封印了吗?”他好笑地问道。
    “反正别人不知道我是谁。”林育舒又看了好几遍,把照片塞进宋启铭的羽绒服里,“不准给别人看啊。”
    排了好久的队伍,过山车终于排到了两人,只是这会儿这趟车就只剩下最前面的两个空位。
    没点胆量的人还真不敢坐在最前面,但林育舒和宋启铭都不害怕,便主动坐了进去。
    “帽子我帮你拿。”宋启铭朝林育舒伸出手,“别被风吹走了。”
    “好。”林育舒摘下帽子,放到了宋启铭手里,而等他理好头发后,他又把口罩也摘了下来。
    “口罩不会被吹掉。”宋启铭说道。
    “我想拿下来。”林育舒把口罩叠好,放进风衣口袋里,“反正前面没别人。”
    宋启铭想方设法地想治好他在意别人目光的毛病,他多少也得配合不是?总不能一百步的距离全让宋启铭来走,他一步也不肯跨出去。
    过山车的五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林育舒什么都不去想了,他突然发现,其实游乐园不是个幼稚的地方,而是个解压的地方。
    在这里,什么降职,什么出柜,都不重要了,此时此刻,他只在乎他身旁与他举着双手,手牵手的宋启铭。
    一天时间下来,宋启铭的脱敏疗法似乎很管用,至少入夜之后,两人牵手走在路上,林育舒已经可以不用戴口罩。
    晚上回到自家小区,两人默契地在自家门口分别。
    林育舒说了一句“谢谢今天的约会”,本想着宋启铭会以此为由,趁机解除一周之约,没想到这大尾巴狼竟意外老实,只回了一句“不用谢”,接着便回家陪沃沃去了。
    不来也罢,林育舒心想,正好他可以继续休息。
    洗过澡,躺上床后,林育舒习惯性地点开了工作邮件。
    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工作失去了兴趣。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心里萌生出了某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只是还未来得及细想,卧室外便响起了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宋启铭抱着枕头出现在林育舒的卧室门口,说道:“床被沃沃尿了,今晚可以过来睡吗?”
    林育舒挑眉:“沃沃尿床?”
    “嗯。”宋启铭轻车熟路地来到林育舒身旁躺下,“他肯定是怪我今晚回来晚了。”
    “哦?”林育舒作势要下床,“我过去看看。”
    “别了。”宋启铭拉住林育舒的手腕,“我都把床单洗了,还收拾了他一顿,他已经知道错了。”
    林育舒不禁有些想笑,但还是配合道:“好吧,今晚就让你暂住一晚。”
    其实宋启铭直接要解除约定的话,看在今天约会这么愉快的份上,林育舒也是会同意的。
    可谁让这大尾巴狼想复杂了呢?
    他的计划显然就跟带林育舒约会一样,都是循序渐进。
    昨晚不过来睡,今晚过来睡不碰林育舒,怕是明晚就会直接上手了。
    不过林育舒倒也无所谓,任由宋启铭在那儿演戏。
    反正不想工作,他无聊地点开了某个小红软件,也不知是不是大数据在作祟,首页上刷出了好几个游乐园的帖子,其中竟然有他和宋启铭的身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坐了起来,只见那张照片是在过山车上,从背后的角度偷拍的两人。
    从四周的环境来看,过山车已经接近尾声,当时林育舒和宋启铭还牵着手举在半空,享受着刺激后的放松。
    图片下配的文字:原来帅哥都搞基去了
    林育舒倏地绷紧了神经,怕看到什么不友好的言论,但在刷到下面的留言后,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宋启铭跟着坐起来问。
    “有人偷拍我们发到了网上。”林育舒把手机递给了宋启铭,“不过还好,下面都是祝福。”
    “我看看。”宋启铭接过林育舒的手机,一直往下刷着评论,“所以你看,国内的环境也没有那么可怕。”
    “嗯。”林育舒应了一声,想要拿回手机,不过这时宋启铭突然诡异地挑起了眉头。
    “‘男朋友太有心机了怎么办?’”
    林育舒的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白光,那不是他之前心血来潮发的帖子吗?
    他赶紧去抢手机:“不是,你还给我!”
    “分,分,分。”宋启铭念着下方的评论,抽空看了林育舒一眼,“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姐妹啊。”
    “什么姐妹。”林育舒的脸颊浮起红晕,“那都是热心网友。”
    宋启铭看着手机,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作者回复:我舍不得。热心网友说:尊重祝福。”
    林育舒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你有完没完?把手机还给我。”
    “林育舒啊林育舒,”宋启铭终于把手机还给了林育舒,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们不是你升职后才在一起的吗?你发帖的这个日子,我没记错的话,是我刚从德国回来第二天吧?”
    遭了,林育舒最想隐瞒的事给暴露了。
    这德国佬脑子怎么就这么灵光呢?
    光是看一个日期,就发现了帖子的盲点。
    “怎么,”宋启铭笑得不行,“我刚说要追你,就已经是你男朋友了是吗?”
    “你好烦。”林育舒背过身去,用被子蒙住下半张脸,“还睡不睡觉?”
    “睡。”宋启铭跟着躺下来,在被子里搂住林育舒的腰,“宝贝。”
    “干嘛?”林育舒没好气地应道。
    “下次去游乐园,”宋启铭靠在林育舒的耳后说着话,气息弄得林育舒耳根有些发痒,“别戴口罩了。”
    或许还是需要有一个过程,但至少从今天的进展来看,这个过程应该要不了多久了。
    林育舒从被子里探出下巴,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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