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净榕刚走,小李就带着政委罗志国赶了过来。
    “人呢?”
    吴新命指了指远去的车屁股。
    “你没看见小李去叫我?”
    “他一溜烟跑了,谁知道他干嘛去。”吴新命装傻。
    “你——!”罗志国抬手点了点他,“老吴啊老吴!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我就知道那丫头还没有我儿子大呢。我儿子吃喝玩乐还什么都不懂,这丫头已经经历了几次生死……”
    这话叫罗志国跟着沉默了下来,小李机灵的为两人递上了烟,划亮了火柴。
    罗志国抽了一根凑近点燃,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隔着一个烟卷,望着卡车旁送灵的瘸腿战士,一瞬间又坚定了信念,“你都跟她说了什么?要知道姬图不是一般人,就是为了那些伤残的战士,我们也要将他留在国内。”姜怀庆带着姜篱为什么能走出春城,不过是他们的投石问路,想引出姬图罢了。
    ……吴新命看天看地,对罗志国的话故作不明……
    “你不会——”熟悉老搭档一言一行的罗志国,一见吴新命这般熊样,心中怒火陡然窜了起来,“连提都没跟姜言提吧?”
    “咳!咳!你别急……”吴新命取下口里的烟,安抚的拍了拍老伙计的肩,“火气不用这么大。我是这么想的……”他挥手打发了小李,弹了下指尖的烟灰,“姜篱的身体素质如何,你我调查的清楚。”
    “她不过比普通人稍好一些,就被姬图选中,成了实验的对象。若是换成姜言,老罗,你拍胸口说句良心话,我们能保证了她的安全吗?”姬图的手段,妨不胜妨啊!
    “我只是想让她跟着走一趟羊城……”
    “不,你是怕姜篱一个人的份量不够,便想将姜言抛出去当那个更有力的诱饵,为留下姬图做一个双保险。”吴新命这话说得铿锵,容不得他狡辩。
    “若我没记错,奚家庄,有一位失了双腿叫做奚绍奕的少年,是姜言的族兄吧。你将话说明,焉知她不会答应。”
    他这话一出,吴新命看着他的目光都变了,锋如利刃,刺入骨髓,“引诱着霍灵均,将奚兆晖吸进组织,并让他画下海量画报,进而被举报进入监狱,是不是……”你的手笔。最始的目标……亦在奚兆晖的两条腿上吧!怕一个族兄引不动姜言。
    往日没朝这边想,还只当一切只是巧合,现在吴新命心下一惊,后背密密麻麻的冷汗渗了出来,细思极恐。看着多年的老搭档,这一刻竟是陌生的可怕。
    罗志国的眸子闪了闪,他避开吴新命的目光,再次朝送灵的卡车看去,“我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若是能牺牲几个人,就能得到接肢的医学技术,哪怕是搭上我自己的性命,我亦认为值得!”
    “嗬!”吴新命冷然一笑,“接肢!用什么接?死人显然是不能的,异种相接吗,姬图研究了二十多年,成功的案例可有一个?”他伸手朝下一按,压下罗志国的反驳,“你是要说青云寨,那接了蛇尾的先寨主马彪吧!可惜的很,先不说他已被炸死了,就是没被炸死,离了姬图特配的药物他也不能存活。再是姜篱,你这么关注,想必也应知道,她的双腿已发生了病变。而这种病变,依现在的医术,显然无法救治,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不,还有姬图。我们放姜怀庆带着姜篱离开春城,不就是在赌姬图不会放弃最后一个实验品吗。只要他出手,姜篱不一定会死,极有可能像姬图最初的设想般,拥有了猴子般的灵敏速度。”
    “就算你说的对又如何,”吴新命一只手暗攥成拳,与罗志国对视着寸毫不让,“难道要让我们伤残的jun人,个个接上一双猴腿、猴臂,成了一个个怪物活跃在战场之上。”光一想想那幕场影,吴新命就不寒而栗。“姬图要抓,我不反对,”绝不能让他逃出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他的这项研究必须终止。”
    罗志国低头一笑,很好,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要抓姬图,我首推姜言。”
    吴新命瞪着他,后牙咬得咯吱作响。却也知一旦罗志国的文件递上去,自己将无力阻止。
    “你不觉得解放江城远比一个姬图重要吗?”
    “不——”罗志国竖起一指,轻轻的摇了摇,“解放江城那是早晚的事,而抓捕姬图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
    “小姐,我们还回姜府吗?”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屋舍,及路边一队队卖力干活的军人,净榕继续道“姜怀庆带着家小走了,姜府作为春城市长的府邸,怕是要收回吧。”
    “先回去看看再说。”转动着手里的方向盘,姜言想的是,这辆车子怕也开不了几天了。
    远远的看到姜府,门前的守卫已换了人,全是一身军绿持枪而立的士兵。
    车子在门前停下,姜言推门下车,立即有四五支枪顶在了头上,“什么人?”
    “姜言。”一边答着,姜言一边在对方的示意下举起了手,净榕跟着照做。
    “姜言?”几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人扭头朝门卫室喊道“栓子哥,你快出来,看看她是不是姜言。”
    这话……好像那叫栓子的认识自己,心中思忖着,姜言的目光跟着朝门卫室看去。
    不时,有一个脸上有道道伤疤的年青军官走了出来,这人,姜言捋了下记忆,发现并不认识。
    “慧心。”名叫栓子的军官,抬手一挥,围在姜言身边的军人迅速的收起了枪,退回了岗位。
    他搓了搓手,拘谨道“你怕是不认识我,我跟你二哥奚兆赫曾经是搭档,青云寨没剿之前,我跟你哥、方仲元、胖子、武子等都是派去的先锋……”这话说出来,他脸皮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起来,实在是当初他没出什么力。哥几个首次进山探路,一个个的不是误踩了山里的陷阱,就是误吃了毒果,而他……他摸了把脸上的伤疤,被野猴子爪子糊了两下。
    “你好。”姜言主动伸出了手。
    “你……你好。”栓子慌忙在衣服上揩了揩手,才颤微微的伸了出来,与姜言手指刚一相触,立即又缩了回去,实足的纯情。
    看得一旁的净榕瘪了瘪嘴,冷着脸一把握住他的手,施了把力,将被枪指着头的怒火全发在了他身上。
    净榕有内力加持,栓子纵然当兵多年,天天训练也被握得咧开了嘴。
    “净榕。”姜言瞟了她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别让栓子的手下看了他的笑话。
    净榕手一松,退到了姜言身后。
    “栓子同志,我想问一下,这姜府我可还住得?”
    “嘿嘿,住得住得。”栓子暗暗松抓了几下手指,缓过那份疼劲,继续不动声色道“吴军长吩咐了,清微阁会一直给你留着,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他被派来这里,叫吴军长来说,主要任务就是保护眼前的女娃。签于他与奚兆赫的关系及其任务的重要性,有一些事,吴军长也让人给他透露了些,比如地图,比如武器库的炸毁。
    “我们是在姜怀庆走后接手的,院里的人都被遣散了,你看需要什么人手,说一声,我给你找。”
    姜言略一沉吟,直言道“后天我接姜伟勋出院,他身边侍候的有一位王司机……”
    “王司机?”栓子一愣,掏出随身的本本,翻页看了起来,“王大河吧,春城本地人。”
    姜言看向净榕,她不知道王司机的具体名字,春城本地人到是对得上。
    姜府内的各式人员消息,净榕来的第一天就弄清楚了,遂答道“是他。”
    “哦,那就没问题。”栓子本子一合,又收回了兜里,“那个慧心同志,城内住房紧张,清微阁和姜大少之外的地方,我们怕是不能为你保留。”
    进城的一路,透过车窗姜言看得分明,大多士兵都在忙着帮居民们修建房屋,规整道路,有的累极了,依墙而坐,席地而卧……
    “我已还俗,你再叫我慧心已经不合适了,以后叫我姜言吧。还有不知住进来的会是什么人?”说着姜言一指前排的倒座,“这里你们可以安排些士兵。”就她所知,guo军建在城内的军营,在攻城那夜就被炸毁了。
    “这个……”栓子挠了挠头,“后面的院子,会分隔开来,给出狱的一些文人居住,至于前面这些倒座,我带人占了两间,还有五间,安排不安排人要看吴军长的意思。”
    “报歉是我想当然了。”姜言话锋一转又问道“不知你们的伙食怎么解决,可要跟我们一起吃?”
    “不,不用了,我们有伙头兵。只是要占用一下大厨房了。”栓子说着搓了搓手,偷瞟了净榕一眼,小心翼翼道“你们……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吃。”
    净榕柳眉一竖,冷然道“你们把厨房里原有的米面全部占用了?”
    “没,没有。”栓子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们不占群众一针一线,姜府的东西我们一分也没动,全部分存了……当然,清微阁和姜大少住的院子除外。”
    “辛苦了。”姜言谢道。
    “不,不辛苦。你们几天没回来了,想必也累了,赶紧进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说着他一摆手,大门缓缓的打了开来。
    姜言冲他又道了声谢,转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重新打火,载着净榕去了停车场。
    望着远去的车尾,有士兵一顶栓子,怪叫道“连长,哪认来的小妹,小小年纪这么厉害,连车都会开,也不说给我们介绍一下。大家同是兄弟,你的妹妹,自然也是大家的妹妹,你可不能自私啊……”
    “嗤~”栓子冷笑一声,抬腿踹了过去,“有本事,下次见了奚兆赫跟他说去。”
    “奚兆赫!军中的美男子?”
    “除了他,军中还有几个奚兆赫。”
    “不会吧!那家伙的妹妹怎么在这?”一群家伙不无遗憾的怪叫起来,“不行,不行,就是奚兆赫的妹妹我们也要认下。大不了,我们对妹妹好一点,等奚兆赫来了让妹妹帮我们求求请,叫那家伙揍轻一点……”
    “啧,一群做白日梦的家伙……”栓子跟奚兆赫曾经一个窝棚里睡过小半年,可是知道那家伙的口袋里时刻藏着一张婴儿照呢,就是伤得的奄奄一息之际,也休想摸出来看上一眼,而那照片上的婴儿正是刚刚进去的姜言。当然了,这些都是他寻了些蛛丝马迹,好奇之下问了奚家庄的奚奶奶,才得知的。
    清微阁几日没住,屋内的空气有些燥闷,姜言楼上楼下的开窗,净榕打了水来,将家具窗户及地板用干湿毛巾各擦了一遍。
    后院的锅炉上了水,填上煤炭。小厨房里,姜言帮着往灶里填上柴,净榕淘了米,熬了米汤,贴了饼子,拌了耿家拿来的黄瓜、西红柿。也给栓子他们送了些过去。
    用罢饭,泡了个热水澡,净榕帮着换了床上用品,姜言吹干头发,往床上一躺不时就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拉开窗帘,映进了满室阳光,风卷着院内的花香将空气中的湿霉味一吹而散。
    草草的用过早饭,姜言帮着净榕将房内的被褥都晾了出去,就是书馆的窗户也打开,里面跟着好好的整理了一番。
    “小姐,明天大少爷就出院回来了,”拎着拖把站在书馆门口,净榕回头问道“他的院子我是不是去要打扫一遍?顺便将被褥也晾晒起来?”姜伟勋住的是四合院,几日前的一场大雨,相比着清微阁的小洋楼,四合院的房屋只会更潮。
    放下手里的书册,姜言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拎着水桶,拿着苕帚抹布,找栓子拿了钥匙,打开姜伟勋居住的四合院,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院内并拉起了绳子,将他现用的被褥清洗晾晒了起来。
    “叩叩!”
    猛然响起的声音,让偷得半会闲在姜伟勋的书房寻了本英语书籍,坐在廓下的姜言不免一愣,“请进。”
    栓子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姜言妹妹,那个……霍团长打电话来说,他明日跟姜伟勋一起出院回来,请你帮着在这院内为他准备一间卧房。”
    “霍同志要住进来?”姜言拧了下眉,“姜伟勋知道吗?”
    “知道。”栓子这会儿不得不佩服起霍团长的交际能力与先见之明,跟姜伟勋才相处几天啊,就打好了关系,并跟人家住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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