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只会追在霍澹后面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姜子真,你怎又到霁华宫来了?大理寺就这么闲么?你是不是又想从本宫手里骗东西了?国公府是亏待你了么?竟想着从本宫这里骗走东西。”
    霁华宫院子里,霍岚拎着裙摆,追着姜子真问。
    去年,先帝驾崩,太子霍澹继位,霍岚不再寄养到许皇后名下。
    姜子真由大理丞升任大理寺少卿。
    霍岚记得,从她十岁起,姜子真便开始坑骗她的珠串首饰。
    起初,她年纪小,被姜子真哄骗着打赌。
    赌注便是:她赢了,可随便使唤姜子真;倘若姜子真赢了,她就要输给姜子真一件新首饰。
    首饰而已,哪里抵得上随意使唤姜子真。
    当时霍岚稍稍想了一阵,答应了赌约。
    哪知,十赌九输!
    输后不甘心,霍岚便想赢一次。
    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霍岚才有所觉悟,定是姜子真故意引她来赌的!要赢她心爱的首饰呢!
    霍岚小时候便与姜子真一起玩耍,如今进出这霁华宫倒是轻车熟路。
    姜子真伸手,比了个手势,“殿下等一等。”
    “作甚?!”霍岚叉腰望他,有些许凶。
    如今的姜子真身姿高挺,赤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将恣意的少年感体现得淋漓极致,在一众大臣中,尤为显眼。
    姜子真一身赤色官服,笔直立在霍岚面前,将小时候面对她的自卑感藏了起来。
    “臣今日来,是给殿下送东西的。”
    霍岚狐疑,自是不信,道:“你还会给本宫送东西?”
    霍岚记得,小时候姜子真事事都依着她,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姜子真跟变了个人似的,总是与她唱反调,似乎很想看她生气的模样。
    “殿下您这话说的。”姜子真从宽大的袖口中拿了一个小小的瓷娃娃,“臣昨日在集市上看到的。”
    瓷娃娃白白胖胖,憨态可掬,手臂上还抱着一只小狸奴。
    “哇!”霍岚眼前一亮,欢欢喜喜接过那瓷娃娃,“真好看!”
    望见少女喜笑颜开的模样,姜子真满足。
    “你怎想到送本宫这个?”霍岚想了一阵,惊道:“你不会惹了皇兄生气,特地来找本宫去皇兄面前替你说情?”
    摇摇头,霍岚支着头,傲娇道:“本宫才不要去给你求情。除非、”她顿了顿,纤长的睫毛忽上忽下,笑道:“除非你求本宫。”
    良久后,姜子真笑道:“让殿下失望了,臣没有陛下生气。”
    霍岚疑惑不解,“那你为何送这给本宫?”
    不像他性子。
    目光从霍岚身上,落到她抱着的瓷娃娃上,姜子真道:“臣只是瞧见这瓷娃娃好看,便想着送给殿下。”
    其实今日是他初见霍岚的日子。
    十年前,姜子真初入皇宫,便见迷路了哭得稀里哗啦的霍岚。
    幼童时期的姜子真只觉好奇,为何这小女娃跟泪人一样,仿佛不知疲倦,怎也哭不够。
    待到他稍微长大了些,每每看到小姑娘委屈地哭,他就想将人拥进怀里,轻轻哄她。
    年少懵懵懂懂时,姜子真曾对同龄的友人倾诉,可那人却笑他痴心妄想。
    姜子真一气之下与那人绝交。
    后来,姜子真仔细想了想。
    那人说的并无道理。
    姜子真与霍岚两人之间身份悬殊。
    霍岚是尊贵的公主,其亲兄长是储君。
    霍澹疼她,将来为她选的夫婿,定然是京城最好的男子。
    而他,只是嫡出的次子。
    走了大运才成了太子伴读。
    姜子真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惹了霍岚生气,她便会一直记着他。
    如此一来,霍岚便不会有功夫去想京城中旁的男子了。
    往后待到他有了一番作为后,便能弥补身份的缺陷,这样才有底气向霍澹求娶霍岚。
    番外三:傅莺篇
    第154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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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风凛冽, 冬日的天空总是像冬瓜皮上一层的白霜,阴沉着。
    年关将至,容州街上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就连僻静的巷子里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裹着厚厚棉服的行人在这家摊位买完年货,又匆匆去了下一家店置办。
    穿过拥挤的街道,一辆从京城来的马车稳稳停于一处高宅前。
    “小姐, 咱们到了。”车夫的声音传入车厢。
    “小姐, 到家了。”彩霞欢喜, 下车扶傅莺。
    溪流顺着青石板路边的宽渠缓缓流淌。
    高宅大门前, 女子裹了件厚厚的斗篷,手中捧着精致小巧的手炉,“彩霞, 如此大的宅子,就只有我们两人住么?”
    彩霞笑道:“小姐, 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一路走来, 容州虽没京城繁华, 但也算热闹, 如今年关将至容州倒也不似京城里寒冷。”
    自从离京,傅莺在马车中醒来以后便一直问彩霞要去何处,她的家人还有谁。
    傅莺忘了往事, 彩霞自是不会再让她忆起伤心事,便顺着赵婳编出来的谎话继续骗傅莺。
    “家?”傅莺望着牌匾上偌大的黑漆“傅府两字,嘴里念着这陌生的字。
    家。
    听彩霞说, 父亲母亲带了一家人去山上祈福, 路上遇到山匪,除了她, 无一生还。她额头受伤,失了记忆。
    赵贵妃与她闺中密友,听闻噩耗,便接她入宫,在宫中待了两日,赵贵妃与陛下便派人激动她回容州老家。
    只是如今站在老宅前,傅莺丝毫不记得儿时在容州长大的记忆。
    每每梦里,傅莺听到最多的,便是一男子洪亮的指责声。
    ——女子有何用处?不及府上的家丁顶事。
    傅莺不确定这中年男子的声音是否乃她阿爹的声音。
    因为种种往事,她都不记得了。
    只希望,这是她早前听见旁人说的。
    爆竹声声,新年伊始。
    春节那日邻家的两名孩童来敲傅莺的门,送了她两颗饴糖。
    傅莺渐渐喜欢上了这处有烟火气的地方。
    喝茶抚琴,看书习字,她每一日都过得舒心。
    就是这偌大的宅子人少,有些冷清。
    春风拂面,祛了一冬的干冷,和煦温暖。
    这日,家中的墨快用完了,傅莺去了墨斋购置些。
    墨斋伙计招呼道:“姑娘,好墨自然要配好笔,正巧本店刚进了一批上好的狼毫湖笔。姑娘来都来了,不妨看看,若是觉得好用便顺手带一支回去。”
    傅莺本只打算买墨的,奈何墨斋伙计太过热情,她不好拒绝,便让伙计拿过来瞧瞧。
    伙计笑盈盈取来笔架,五支毛笔齐齐挂在上面,自豪道:“姑娘您慢慢选,五支笔皆是上品,竹制笔杆亦或是玉制笔杆,咱们墨斋都有!”
    这五支毛笔,傅莺一瞧便知,绝非上品,用的狼毫也没有她家中那几支从京城带回来的好。
    况且,家中的毛笔还很新。
    这种冤枉钱,还是莫要花的好。
    “这五支笔只能算中等,与上乘的湖笔相比,略差几分。”
    一道温润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刚好帮傅莺解了围。
    这位男子虽好心,但说出这样的话得罪店家,难免会被墨斋伙计轰出去,傅莺便打算等出去后,再好生道歉和致谢。
    哪知,预想的事情并未发生,那伙计非但没有翻脸,反而有几分惭愧,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将话题带过,恭恭敬敬道:“杨夫子来了呀,您随便瞧瞧。”
    傅莺回头,只见一墨绿色衣衫的男子立在窗边放宣纸的架子边。
    男子玉簪半扎头发,发丝和衣带随吹来的春风飘飘逸逸。
    气宇不凡,身如玉树,眼如丹凤,乌眸澄明一如整个人一般干净清爽,宛如夜幕中最皎洁的一轮圆月。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傅莺初次见他,脑中浮现的便是这两个词。
    男子察觉到她目光,微微点头,提醒道:“姑娘若是想买上等的湖笔,得再等三个月。”
    傅莺福身,“谢公子提醒。”
    男子颔首,转身与旁边同行的少年挑选宣纸。
    “姑娘,与三月后新到的相比,这五支确实不算上品,但就目前墨斋中卖的笔而言,它们的的确确算是最好的了。”那伙计压低声音解释着,似乎是怕适才那男子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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