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辞从小唸直升式的学校,从幼稚园到中学。他的个性安静内向,没什么知心朋友,他甚至怀疑,与他交集的同学们许是看在他父母的份上,才让他一起玩耍的。但大多数是他们在玩,宣辞在旁边看。
    宣辞不喜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感觉,这会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家富丽堂皇却空旷寂寞的宅邸,他不喜欢这样。即便只能安静在旁观赏,宣辞也甘之如飴。
    中学的男孩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对男女之情、性事上有所幻想,有时几个人假日会窝在某个同学家一起看黄片。
    可能是从小看透父母名存实亡的婚姻,他对男女之情从未有非分之想。但为了合群的融入团体,每次同学邀约,宣辞都不会拒绝,不过会窝在旁边做自己的事。
    偶尔他也会不经意瞅见那些赤裸裸的画面,那白花花的肉体映入眼帘,都令他噁心的直闭眼,他不懂这些到底好看在哪。
    直到有天听见同学们激动的谈论影片男主角的身材,他好奇地望了一眼──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心底流窜,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那性感健硕的体魄给震慑了一下。
    所幸其他人没发现宣辞的异样,继续谈论影片的内容。宣辞低着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般,不久便随便找个理由提前离开,同学们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也不管,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在那天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
    同学们偶尔会在看片时一起紓解慾望,他每次都在身后嗤之以鼻,觉得污秽不堪。如今比起肌肤白皙、身材曼妙的女性胴体,他竟然对身材高大挺拔、肤色古铜的男性躯体释出慾望,他又比他们好到哪去?
    在看到自己手中的白浊液体,他崩溃了。这也是他长大以来第一次为一件事情,如此悲伤痛哭过。
    同学们再约他看片,他都不去了,若有似无的筑起不让人亲近的高墙。他害怕会不小心洩漏出自己喜欢男生的秘密,而这时期的孩子们,通常不会有太多同理心,他已经想过东窗事发后,他们脸上讥笑嘲讽的神情。
    那一想就是地狱。
    同学们起初都很不满,次数多了也不再找他,与他渐行渐远。宣辞对此并不伤感,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把他当真心朋友看。
    最重要的,自己的秘密被保住了。
    这样的情形持续到了高中,分班后,他跟那些人彻底断了联系,他在新班级交到几个知心朋友,还偷偷交到第一任男朋友。
    那时候,他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孤单终于有人陪伴。
    没想到是万劫不復。
    说到这里,梁又冬已蹙着眉,夏然口渴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几口。
    随后,梁又冬见夏然拿起茶壶在自己空了的茶杯再添些茶,他没什么耐心看夏然慢慢倒,直接将自己一口也没动的茶杯推了过去,道:「后来呢?」语气是他都没发觉的紧张。
    夏然没有拒绝梁又冬给的,闻言笑了一下,又喝了几口茶,吊人胃口的模样,让梁又冬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乾焦急地看着夏然又喝完一杯茶,慢悠悠地说之后的故事……
    宣辞寒暑假的时候会在自己父亲设立的h.t娱乐帮忙──
    夏然话说一半,梁又冬的眼睛便瞪得很大,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没想到宣辞是这么大间企业的儿子,夏然对他可爱的反应轻笑出声,又继续说道。
    宣辞担任地也不是什么重要职务,顶多算是名助理,工作内容有点偏向打杂,看哪里需要帮忙便去哪支援。
    娱乐圈的水很深,工作上见到一些霸凌、骚扰事件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还可说是屡见不鲜。宣辞并未表明自己的身分,身边的人便从未把他当成老闆儿子看待,长得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难免会碰到一些奇怪的工作人员骚扰。
    他是在一场被一名资深的工作人员骚扰时,遇见了赵臣文。
    那天他帮忙完一场拍摄工作直到深夜,准备下班回家,打开员工休息室的门便看到那名工作人员站在门口,一脸猥琐的笑看自己。那噁心直白的目光,让他打从心底战慄起来。
    「要回家了吗?」工作人员露出一抹自以为亲切的笑容。「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宣辞抓着肩上的背包背带,小心谨慎地说,想从他身边直接离开。
    似乎看出他想要逃离,工作人员眼明手快的捉住他手,那汗涔涔的手碰到他的肌肤,让他寒毛直竖。他不着痕跡的想挣脱,却反倒被握的更紧。
    因为已是下班收工的时段,附近已经没什么人,其馀留下的可能还留在拍摄现场。工作人员或许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来堵着宣辞。
    「不要客气啊,不然我们等等先去吃个饭?要不要先来讨论要吃什么……」他边说,手更得寸进尺地搂住宣辞的腰,一副想把他推进休息室内。
    「不、真的不用了……」这时宣辞已经无法再假装没事的推离的手,想快点离开这里。「谢谢林先生的好意……我可以自己回家……」
    被如此直接的拒绝,原本还笑脸吟吟的林姓工作人员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他沉下脸,一把攫住宣辞的手,阴森森地说:「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知道我是谁吗?」
    宣辞之前就听闻这名林姓工作人员跟公司高层有些亲戚关係,仗着自己背后的势力,私底下不知骚扰过多少工作人员甚至艺人。许多人见资本的力量都敢怒不敢言,偶有几个勇敢站出来的人,最后都不知到哪里去了,让人更绝望。
    眼看自己要被跩进休息室内,宣辞不知哪来的力量,心一横的用力践踏他的脚背。林姓工作人员吃痛一声,一时松开了手,宣辞立马夺门而出。
    已是深夜,公司里根本没什么人,半黑而空荡荡的走廊让宣辞更加心慌害怕。他闻见背后林姓工作人员咒骂、追赶的声音,心跳用力跳动的快要衝破胸膛。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爸是这公司的老闆……你这样对我,你就完了!」他边跑边向身后的人警告,而颤抖虚弱的语气,哪怕他陈述事实,也毫无说服力。
    果不其然,对方闻言鄙视的疵笑一声。「你要是老总儿子,世界首富还是我爹哩!别不这么不知好歹……」说完,他已成功追上了宣辞,一把抓住他的双手,想把他拖进一旁无人的办公室。
    「住手!不要……」宣辞的手被那男人随手找来的布条绑住,激动的惊声尖叫与挥舞自己能动双脚,下一秒就连嘴巴与双脚都被绑上了布条。他满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狰狞的在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赤裸的身体接触到冰冷至极的空气,眼里的泪越流越兇,他以为自己要坠入地狱──
    「你在干什么?」伴随着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是两道严厉愤怒的男声。办公室没有开灯,宣辞泪眼婆娑的只能依靠走廊上的灯光依稀看出是两个男生人影……
    自己是得救了吗?
    很快地,他身上的男人被来人制止,强行拖了出去。宣辞的身子重获自由,儘管嘴巴与手脚还绑着布条,还是下意识将自己往后挪动、缩成一团。
    耳边是一阵肉体撞击与惨烈的哀号喝止声,他用力闭上眼,想忘却眼前的一切。
    没多久,所有的噪音都停了,他仍努力把自己捲成一团,希望自己能就此消失于此……
    他感觉有人正慢慢向他靠近,恐怖的记忆登时排山倒海而来,宣辞紧闭双眼,尖叫道:
    「不要──」
    「没事了,冷静点。」直到听见一道温柔又不失力量的安抚的,宣辞才看清蹲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赵臣文与夏然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宣辞今天就是帮忙两人拍摄广告工作,很快便认出两人,逐渐冷静了下来,但仍然全身充满戒备。
    赵臣文递上一杯热茶,温和地说:「喝一点,会舒服些。」见宣辞还有些呆愣愣地瞅着自己,他小心地将茶杯塞进宣辞手里,在宣辞害怕与人接触、准备挣扎前,用自己的大手温柔覆住他的冰冷的双手。
    「没事了,别怕。」赵臣文的声音彷彿有一种魔力,让人渐渐的安抚下来。「坏人已经交给警方处理了。这次不管他高层亲戚再怎么想保他,也无力回天……」
    「为、为什么……」他看着那双完全包裹住自己的大手,傻楞楞地问。
    「刚才的事,留下来的工作人员几乎知道了……」一旁的夏然开口解释,见宣辞听言又露出惊恐害怕的神情,立马说:「放心,他们不知道是你……只有我们两人,他们只知道那渣又闯祸了,被我跟臣文打了一顿,现在应该在医院。」说完,还有些得意的笑。
    宣辞听完,欲开口说话,却没说个半句,最后囁嚅道:「……谢谢你们。」
    「不客气。」赵臣文快快地说。「我们刚刚联络了你的家人,不过对方说老闆现在很忙没空,会派人来接你,应该很快就到了。」
    宣辞点点头,对此没太多反应。从很久以前,自己发生什么事,就不奢望那对夫妻会给多大回应了,还记得派人来处理,已经算是为人父母的最后关心。
    见宣辞有些闷闷不乐,赵臣文与夏然互望一眼,大抵猜出宣辞与家人的关係疏离。他们从联络上宣辞父母,竟是秘书接起,便已心照不宣。
    不过还是有些讶异宣辞竟然是老闆儿子就是了。
    这次那变态亲戚不敢保他,也是明白踢到了铁板,惹了不该惹的人,也算是为之前的受害者出一口恶气。
    半晌,夏然揶揄开口:「你们手还要握多久?」
    两人如梦初醒,想起一直未放开的手。赵臣文有些无措的搔搔头,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抚慰人心的温度一时离开,宣辞竟有短暂的失落。他很快便被自己这想法给惊愣到,暗忖别胡思乱想。他摇摇头,没放在心上。
    没多久,父亲派来的人来接宣辞,赵臣文与夏然好心的陪伴宣辞直到上车,隔着车窗玻璃,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到自己,宣辞坐在车内,轻轻挥着自己的手,与他的道别。
    感觉那人的温暖还残留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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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你知道就好小知识:申请安乐死的费用并不便宜。以瑞士为例,不包含机票、住宿与其他个人费用,光申请入会到审核通过,及最后执行的安乐死,耗时起码要三个月,费用保守估计是三十几万新台币。
    所以设定宣辞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然后为了解释宣辞的过去,感觉愈来愈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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