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茗予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看不见我们暗戳戳的动作,闷头扒完饭就跟个兔子一样窜到客厅了。
    “不打扰你们腻歪了我溜了。”
    语速快的让我差点没听清。
    我侧头瞄了一眼林煜堂,他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块被我戳得不堪入目的肉被他夹到嘴里,理所当然的好像忽视了我们之间这几天若有似无的隔阂。
    纠结的时间不算长,我趁着吃饭的工夫,很快就厘清了心里微妙的感觉。
    出于我们现下的关系考量,这样的行为的确暧昧,但是我的本意就是想要通过他的在乎来证明自己的被关注。
    道德层面和真实感受难免有壁,然而人又何必事事都要理清。
    倘若我划清界限,之后大概率还要犯贱去刷存在感,我的矛盾反复连自己都未可知,就装糊涂图个开心未尝不是最优选择。
    我抿着唇用筷子拨弄碗里所剩不多的饭菜,开导完自己还觉得不够,干脆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直到他转过头看我,显然注意到了我不加掩饰的目光。
    “吃不下了?”
    我眨眨眼,对他的聪明表示赞许,给出了一个标准的露齿笑。
    他果然像以往那样买账,“那你和阮茗予聊会天,我去洗碗。”
    还没等我坐到沙发上,茗予就先我一步站起来,朝着四处的空气嗅了嗅,“品然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沙发的旁边就是窗户,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化工产品的味道,没太在意,“是不是这栋楼有人装修?”
    阮茗予眉梢高高的挑起来,眼睛里分明透着狡黠,像是在打什么主意,“正好我想去商场,要不你陪我去吧,顺便还能买点除味剂之类的。”
    我想到家里确实没有活性炭一类可以吸附甲醛的东西,想来这些气味多少对身体有点影响,于是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阮茗予一路上都特别兴奋,话题完全没有重点,从前两天的微博热搜跳跃到下个星期的天气状况。我直觉她有话要说,故意没搭她的腔。
    阮茗予亲亲热热的挽着我的胳膊,果不其然的开口,“品然姐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这倒是出乎意料,我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她嘴角的笑意存在感很强,“想给你挑个礼物。”
    扯着我直奔商场三楼,最后停在一家内衣专卖店门口。
    我乜斜着眼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你拉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回答我的是她亮晶晶的眼神。
    货架上挂的琳琅满目的内衣款式,从保守到轻薄、蕾丝到镂空无一不有,我光是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里面的种类,就有点招架不住。
    “没必要吧,”我试图说服她的歪路子,“其实我不太需要。”
    毕竟内衣这东西,够穿就行。
    然而阮茗予上下扫视我几个来回,故作老练的朝我挤挤眼睛,“生活还是需要一些情调的,品然姐~”
    我还在疑惑她的“需要情调”是哪里得出来的,就听她极其流畅的接上下一句,“我看到你们放在茶几上的套子了,性生活总得有点新鲜感才好嘛。”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在超市里买的那盒避孕套,的的确确被我和那个购物袋一起放在了客厅放零食的小筐里。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保持沉默。
    只好走在她旁边象征性的看两眼。
    内衣裤都是按成套的方式售卖,我下意识的拿自己身上的款式和店里的比较,好像确实单调了点。
    舒适有余,但是感官上明显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店员知情识趣,显然看出了阮茗予才是我们之间有话语权的那个,站在一旁不遗余力的介绍着自家产品的特色。
    阮茗予煞有介事的点头,用食指指指两套她满意的,很阔气的说,“就要那两套吧。”
    还贴心的问了我的尺码。
    我拗不过她抢着结账,便只好同意让她买单,看着她拎着袋子哼着小曲从收银台跑过来,情绪居然也跟着高涨起来。
    我们买完活性炭包也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于是顺手又在附近的奶茶店点了两杯热饮,回到楼下的时候天色还亮着,还没有到晚饭的点。
    阮茗予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袋子,还要朝我抛个媚眼,“记得物尽其用哦~”
    这两天下来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淡定的吸一口奶茶,“最好是这样吧。”
    阮茗予“哼哼”两声,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袋子里装的炭包因着重力的缘故滚落出来,顺着惯性一路向前滚到停车位前的草丛里。
    我俯着身子去捡,却在盈满鼻腔的奶茶味中依稀分辨出一缕刺鼻的气味。
    像是劣质的油漆。
    可一楼是架空层,如果真是哪户人家装修,为什么会从草坪里散出油漆的味道?
    更何况小区的物业向来管的严,按道理不会任由住户把化工建材放在露天的绿化上。
    怎么想都不合理。
    一小滩凝固的白色油漆被蹭在草叶上,拉出不到半米的的蜿蜒痕迹,我伸手拨开长势较好的叶片,入眼的就是一小坨微微颤动着、裹满了凝固膏体的躯体。
    我很难辨别这是一只猫崽或是别的什么动物——它从头顶到尾巴尖像是曾经被人为的浸泡在粘稠的液体当中过,眼睛困在干涸的漆体中难以接触到外界,反倒显示出一点恐怖来。
    阮茗予看我半天蹲着不动,正要凑过来问我是不是没有捡到,结果被草丛里这一坨尚在呼吸的白色肉团吓得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应该是一只猫,不知道是不是被别人倒了油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下意识拨通林煜堂的号码,稍微和他描述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很快就下楼找到了我们的位置,脱下外套把猫裹着带到了宠物医院。
    这只猫的情况比看上去的还要糟糕,除了油漆堵塞皮肤毛孔导致的皮肤问题之外,内部的消化道也出现了溃烂的状况。
    阮茗予守在旁边,听着医生一项一项报出来的问题就没,松开过眉头。
    油漆粘在身上带来的不适感会让猫主动去舔舐沾染化学物质的毛发,而这些有害的化学成分顺着食道挂在胃壁里,不仅会造成中毒,严重的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而那只小猫身上裹着大面积的油漆,没法清洗所以只能贴着根剃掉,这种痛苦无异于生生撕下一层皮。
    “品然姐,”我难得的在她脸上看见愁眉不展的神色,“它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拍拍她的肩膀,“嗯,到时候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家照顾一段时间。”
    大概率是只流浪猫。
    等到医生终于处理完大大小小被油漆腐蚀的伤口,手里捧着小小一只猫出来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感叹,实在是太可怜了。
    本来就不大的躯体因为剃了毛显得更加羸弱,细瘦的尾巴夹在后腿间发抖,光秃秃的身上是长短不齐的毛——毫不夸张的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我曾经看到过一篇关于对动物施暴的心理分析,各种各样的原因罗列在一起,看的我生理不适——不论是发泄情绪、满足自我的控制欲或者是精神障碍的因素,都不能改变这种不人道行为的本质。
    倘若今天我们没有发现它,是不是会像很多案例中中毒窒息而死的动物那样、遭到情绪宣泄后被丢弃在角落,默默的等待生机流逝?
    或许是察觉到我和阮茗予的情绪并不太好,回去的路上林煜堂都没说什么。
    不过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猫看样子倒是恢复的快,一改气氛的低沉,喵喵叫的很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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