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时辰, 陆续有人到衙门里来,有商户、普通百姓、农户,他们在门口围成一圈,接着是陈五娘和陆彦生,二人下车进到衙门里,站到了陆二太爷身后。陆二太爷对于昨夜的事知之甚少,到县里才知道昨夜酒坊失火、饭馆出了乱子,他还没有将失火与官府剿匪及大爷牵涉其中串联起来,见老七夫妇到了,强摁着纷乱的思绪问:“听说昨夜酒坊失火了,要不要紧?”
    陆彦生颔首轻声说:“没事,火没成势之前伙计们就将火扑灭了,二太爷不必担心。”
    老爷子疲倦的阖眼叹息,过了一会才说:“那就好,你做事最为稳妥,面面俱到,我不担心,由你管的生意,总不会出事情的,要是……”说到这里,陆二太爷顿了顿,将喉头的话咽了下去,他本想说要是陆彦生愿意接手家业就好了,但转念一想,老七读书有慧根,将来功成名就肯定比守家业有出息。
    “官府说大爷和土匪有勾结,老七,你怎么看?可听见过风声,发现过端倪?”陆二太爷问道。
    陆彦生垂眸:“我不好答,待会县令大人升堂审案,自见分晓。”
    这个回答在二太爷的意料之外,他多看了陆彦生几眼,只见自家老七神情冷淡,回答完之后便缄默不语,陆二太爷心里疑窦更盛,难道?老大真的做了那等恶劣的事情?
    没待老爷子多想,县令大人环视堂下,然后用力地拍惊堂木喝道:“人已到齐,带犯人上堂来吧。”
    接着大概八九个犯人手戴枷锁、脚戴镣铐被衙差带了上来,其中就有大爷的身影,只有重犯才会戴枷锁和脚镣,陆二太爷脸色蓦然变白。
    “你就是土匪麻五?”县太爷指着正中络腮胡刀疤脸的汉子厉声问道。
    麻五活动着下颌,上唇那撮油腻腻的胡子翘起来,咧嘴露出黄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麻五麻大当家的。”
    这狂妄不屑的口气惹得周围一阵低声议论和咒骂,麻五仰着下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县令大人盯着张狂的麻五:“这么说,打死永安村村长,劫走他家粮食……砸周家的陶瓷铺子抢走钱匣……还有烧陆家酒坊,都是你和你的手下干的?”
    列举出来的案子足有十几桩,县令大人每说一件,堂下就有与案相关的家属抹眼泪,麻五为祸数年,手段残忍,罪行罄竹难书,且大灾过后百废待兴,抓住他这种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正好鼓舞百姓的士气,平息民愤,他死罪难逃,麻五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爽快的将罪都认了,梗着脖子答:“全是我干的。”
    “好,接下来审下一桩,本官问你,去年陆家七爷陆彦生坠崖,昨夜陆家酒坊起火,是有人花钱买通你做的,是不是?”县令大人沉声问。
    这一问,让陆二太爷、大爷心里都吃了一惊,前者陆二太爷压根没想过老七坠崖另有隐情,而大爷纯粹是做贼心虚,被衙差抓住后除了给他上枷锁外,没有任何人审问他,所以,他先前还摸不准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暴露,暴露了多少,直到现在他听见县令大人提起去年的事情,大爷顿感不妙,在寒冬腊月里冷汗直流。
    他像等死一样等着麻五的回答,心想,像麻五这种见钱眼开,无恶不作的悍匪,一定不会帮自己掩藏,只要他供出自己,一句话便可定罪。
    只见麻五晃了晃脑袋:“没有,老子自己做的。”麻五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包庇大爷,而是他这人天生反骨,就喜欢和人作对,县令大人想要审理出一桩漂亮的案子,他偏不配合,反正供出陆家老大他也难逃一死,何必配合。
    活了大半辈子,大爷的心情还从没像今日这样跌宕起伏,一下在谷底一会儿在云端,他惊异于麻五的义气,也庆幸自己走运,不过,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陆彦生幽黑的双眼盯着大爷的变幻的脸色,唇角一撇,一抹寒气森森的冷笑浮现在脸上,对于坏人来说,他们永远不知忏悔:“在阳间不知悔改,那么就去阎王爷面前认罪吧。”陆彦生用口型说着。
    大爷还没高兴多久,堂下突然响起一个半大孩子的声音:“大人!我有话要说!”
    这个孩子今年十三岁,是两年前被土匪们掳上山的,平日里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在土匪窝里并不起眼。县令大人看了那孩子一眼,随即带着几分慈祥道:“你说。”
    麻五斜眼瞄了那孩子一眼,看那孩子和县令大人之间的眼神,他淬了一口:“养不熟的白眼狼小兔崽子!”
    这小孩被掳上山的最初几个月总是想着逃跑,老挨揍,后来学乖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说在寨子里吃香喝辣比在家里还自在,原来全是放屁。麻五大声骂人,被衙差用破布团堵住了嘴,而大爷的心则再次跌入谷底,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这孩子莫不是被官家招安插在土匪窝里的暗桩?对于这个半大的孩子,大爷模糊还有些印象,每次去见麻五,这小孩就在旁边端菜倒酒。
    “我可以做证,陆七爷的马车滚落山崖,烧陆家酒坊都是他给银子雇麻五做的!”那小孩寄人篱下久了,神情有些胆怯,但是说话的声音很响亮,他手指着大爷:“马车滚落山崖,是麻五派人给马换上了有铁刺的马掌,这个人则提前在草料中掺了醉马草,马吃多了会狂躁不安,加上铁刺刺的马蹄子疼,在经过山崖时车夫只要用力甩鞭子,马就狂乱奔,连车带人坠下悬崖。”
    “而烧酒坊,是这个人说酒坊里藏着很多粮食,他先烧一把火搞出乱子,麻五则趁大家救火的时候带着人进去劫粮!只不过我们一入城,就被衙差给捉住了。”
    小孩的话犹如千斤锤,每说一句大爷的脸色就白一分,等他全部说完大爷的脸几乎白成了宣纸,白中带灰,比死人的脸色还要难看,等最后一个字落音,他几乎稳不住身子,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身子一软,几乎瘫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仅大爷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陆二太爷亦是如此,看大爷现在的模样,明眼人心里都有了数,这小孩说的都是真的。
    接下来的审理很容易,除了麻五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剩下的纷纷主动交代,盼着戴罪立功,如此,又有几个人佐证那孩子说的话。
    陆彦生和陈五娘并肩站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真相大白于天下,陆彦生吃的苦受的罪终于得到了一些弥补,陆彦生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感觉到一只软乎乎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退堂了,我们回家吧。”他的小娘子低声说。
    陆彦生勾唇笑笑,心中暖呼呼的:“好。”
    今日请升堂请的都是被土匪祸害过的人证,出堂作证,签字画押以后可以回家了,兹事体大,县令大人还要逐一细审犯人才会定罪。
    陈五娘与陆彦生坐上马车回到听雪堂,先召了手下人过来领赏钱,和土匪窝的小孩接头的、想官府提交密信报土匪进城的、盯梢的按照各自的功劳都得到了相应的赏钱,恩威并施,赏罚分明,这是驭下的亘古不变的道理。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爷的事没隔夜,就在安山村传了个沸沸扬扬,气得吃斋念佛的陆何氏都砸了杯子,骂大爷毒如蛇蝎,又怪自己无能,没有替三太爷看护好三房唯一的独苗。思来想去,该补偿老七才是,可陆何氏想了想也没甚好给的,老七不缺什么,于是她从私房里精心挑选了几样珍贵精致的首饰,几匹锦缎让徐婆子包好,她带着往听雪堂去了,补贴老七媳妇也就是补偿老七了。
    不过,陆何氏还没进门,就在听雪堂前的小径上遇见了陆二太爷,陆何氏和二太爷打招呼,问他是不是也来探望老七。
    “最近家里事情多,二太爷操心了,多保重身体才是。”陆何氏虽然心有怨怼,有些埋怨陆二太爷没有管束好家里的这些人,但他毕竟是当家人,而且大爷现在已经被官府抓住,怨和恨也于事无补,倒不如不提了,所以,陆何氏不仅没口出恶言,反而宽慰老太爷要保重身体。
    听雪堂里,陈五娘和陆彦生午歇刚起,两人正黏糊糊的依偎在一起说话,陆彦生将自家小娘子揽在怀中,说起年后的打算,等天暖了,陆彦生就要好好念书备考。
    “相公,你现在一日看四五个时辰的书,还不算好好备考么?”陈五娘问。
    陆彦生摇摇头:“不够。”
    正说着,门外响起‘登登’的脚步声,等近了似乎觉得自己太唐突,又收住脚步,嘴里喊道:“七爷,七夫人不好了,三太夫人和二太爷打起来了!”
    “什么?”陈五娘瞪大双眼,她没听错吧?陆彦生也惊诧不已,陆何氏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来发脾气都没发几次,何况是与二太爷打架。
    “当真?”陆彦生道。
    这是又一个下人跑进院里,喘着粗气道:“也不全是,是三太夫人打二太爷,二太爷没有还手。”
    第52章
    正说着, 院外的吵闹声已经隐约传到院中,听起来是下人在劝架。陆彦生和陈五娘忙披上披风,到院外去看个究竟。
    走到院外, 陆何氏正抚着胸口直喘气, 她脸色微红,狠瞪着陆二太爷,看起来情绪很激动。陆二太爷拄着拐杖立在一旁,眉头紧锁没有吭声。刚才陆何氏气极没忍住火,用怀里揣着的暖手套子打了陆二太爷两下,随即被下人们拦住, 打完了,她才觉得刚才有失分寸, 叫下面的人看笑话, 不过胸腔里的那股邪火未曾散去, 因此,她懒得说话圆场, 仍旧狠瞪着老太爷。
    陆二太爷活了一辈子, 不料今日在大庭广众下被个女人打了, 面上挂不住, 又走不开, 只好沉默不语。
    陆彦生见徐婆子和鲁青都提着丰厚的礼物,已经猜出他们的来意。
    吵也吵了, 打了打了, 现在要有人给台阶下,陈五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向二太爷和陆何氏福了福身, 淡笑道:“咱们到屋里去说话, 这里是风口,风大。”
    说着亲热地挽上陆何氏的胳膊,凑在婆婆耳边低声道:“我想吃您院里做的点心了。”
    陆何氏的心稍宽,脸色缓和大半:“想吃随时来。”
    二太爷带着礼物来听雪堂是有事相托,现在陆何氏也在,有些话不便说,便摆摆手:“老七,我不进去了,这些东西你收着,都是养身子的好药材,留着给你和你媳妇压惊。”
    话说完转身要走,陆彦生快一步托住老爷子的胳膊,老太爷今日既然来了,他便将话同二太爷说清楚,这是迟早的。
    “二太爷,进去喝杯热茶吧,一家人说敞亮话,三太夫人是三房长辈,您说的这事没有她点头,我也做不了主。”陆彦生用只有他二人班能听见的音量说。
    陆二太爷心里一咯噔,反手紧握住陆彦生的手腕,什么时候三房的事情由陆何氏做主了?老七这孩子未免太会打太极。
    “老七!”陆二太爷眉间皱起的川字更深了。
    陆彦生目光坦然满脸正气:“如果二太爷找我说大哥的事,没有三太夫人在场,我没有资格与您商量,因为这事太重,我太年轻,不足以……”
    “好,进去吧。”陆二太爷唯恐陆彦生小声说的话被旁人听去,连忙应了。
    翠玲给炭盆添了炭,又泡了壶新茶,端了点心上来,经过几个月时间的调.教,她做事情已经很利索了,陈五娘很喜欢她,在翠玲退出去前小声道:“在外面守着不叫别人进来,没喊你的话,也不用进来倒茶添碳,知道了吗?”
    翠玲收着下巴乖巧地点头,出门后将门关上了。
    不止陆彦生,陈五娘也瞧出了两位长辈的来意。陆何氏把陆彦生当眼珠子疼,这些礼物纯粹用来安慰,而陆二太爷则不同了,方才两人起了争执,能让两位长辈不顾脸面吵打起来,问题一定很严重。
    陆彦生和陈五娘对视一眼,眼神对上后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果然,陆二太爷坐下后,就提到了大爷的事情,那天堂审后,大爷没有招供,县令大人也没有宣判,陆二太爷的意思是叫陆彦生去见县令大人一面,向大人陈情,说这些年兄弟和睦,大爷品性端正等,因而相信他的人品,和土匪勾结之说都是子虚乌有。
    “他是陆家长房长子,是陆家的脸面,上次老五的事已经闹得咱们家没脸,这回又来个勾结土匪,一旦坐实,我们陆家是彻底抬不起脸面来了。”陆二太爷满脸凝重道。
    老太爷只说大爷勾结土匪,买通土匪推陆彦生坠崖的事却只字不提,陆彦生的眼神瞬间冷冰冰的,从小陆二太爷就很偏爱他,陆彦生心里知道,可是现在为了维护家族所谓的‘脸面’,竟选择息事宁人。陆彦生的手轻搭在膝上,微微地发颤,他可差一点就送了性命,只剩半条命苟延残喘,若没娶着陈娇,这半条命也会熬干。
    陆彦生脸色发青,轻轻看向一旁的陆何氏:“此事全凭三太夫人做主。”
    凭自己做主?陆何氏吃惊之余还有些喜,老七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么亲热的话。其实,刚才陆二太爷说那些大道理的时候,她就憋了一肚子气,只是老七在场,陆何氏觉得自己没有说话的资格,才没有吭声,既然老七发话了,她便不客气,老实人逼急了,发起脾气来是极难招架的。
    “县令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凭什么要老七去求情,伤我三房的人、毁我三房的产业,如今还要我们求情,天大的笑话,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说着陆何氏眼眶红了:“这件事我不同意,我绝不叫老七去向县令大人求情,哪怕二太爷您赶我们一家子出去,我也不同意!”
    这些话像针似的扎在陆二太爷身上,他不得不解释道:“千万不要多心,什么赶出去欺负你们,不可能。”
    和陆何氏是说不通的,她哭哭怨怨几句,陆二太爷拿她没办法,而这也是陆彦生和陈五娘让陆何氏来对付陆二太爷的用意,这样他就没办法用长辈身份压人。陆二太爷不再和陆何氏纠缠,目光一沉望着陆彦生道:“勾结土匪是重罪,祸及家族名声,将来你考上了,也会因为此事影响仕途。”
    这话一说出口,陆何氏也愣住了,这一点她没有想到。
    陆彦生抿了口茶:“若我为了仕途放过坏人,是枉顾王法,一个枉顾王法的人,即便考上了能做一个好官吗?再者,现在是非常时期,外忧内患,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最看重的是个人的才能,而不是虚名。”
    二太爷想用这个给他施压,没用,陆彦生很自信,只要他足够出色,大爷重罪入狱对他不会产生影响,前怕狼后怕虎没有意义。
    难得他们四人坐在一起饮茶品尝点心,气压却很低沉,陆二太爷劝说无果,不一会就起身要走,陆彦生送他去院门口。陆二太爷为了大爷的事情偏心,陆彦生觉得寒心,老爷子也心中有数,但他觉得自己没错,他坐在这个位置就要为整个陆家考虑,老七要怨就怨吧。
    二人走到院门口,陆二太爷问:“听说过了新年,你就要专心温书了,你手头上的生意有什么打算,交谁去管?”
    老七将三房的买卖逐一收回,当然不会再放出去,可是陆二太爷左思右想,不觉得陆彦生可以一心二用,既温书又看顾买卖,而三太夫人也料理不来。
    陆彦生淡淡颔首:“我会交给陈娇。”
    “当真?”陆二太爷诧异,虽然陈五娘参与了几次集议,可在老太爷眼中,不过是老七新婚纵着媳妇见世面,而且每次都有陆何氏露脸一起去,三房的生意要交到那个小丫头手上?陆二太爷第一次对陈五娘心生不满:“生意上的事容不得儿戏,陆家这么多年还没有过门不久的年轻媳妇掌管生意的事。”
    陆彦生依旧淡淡的,对于陆二太爷语气中的严厉视若无睹:“以后便有了。”
    陆二太爷一噎,竟然无话,老七本就桀骜,经过方才那事之后,好像更加满不在乎,陆二太爷五味杂陈,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人沉默着,陆彦生终于给陆二太爷递了个台阶:“她已经和我学会了读书、算数,学的很好,比一般人有天分。”说着,陆彦生一直冷冰冰的眼神在提到陈五娘以后充满柔情:“她已经开始接手生意上的事了。二太爷,您别急着反对,等开春轧账看了利润再说不迟。”
    二太爷沉默了一会,拍拍陆彦生的肩膀后离去。
    ……
    马上要过年了,大灾后的第一个年,大家都很重视,备年食、裁新衣,一样样的张罗起来,安山村的村民也是如此,村里的人还是那么多,却比之前热闹了两三倍,小孩子们肩上扛着小竹竿满村跑,要去山上叉野柿子吃,年轻后生提着篮子铲子下田,在稻田里碰运气翻找猫冬的泥鳅。
    男人女人们忙的热火朝天,换糊窗纸,清扫灰尘,洗晒床褥,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氛围当中,陆宅是热闹的中心。
    陆彦生和陈五娘有空闲了就去陆何氏那坐坐,或者看果儿读书、打拳,果儿也是个闲不住的,临近年关,私塾已经停课,他除了温书练字之外就是和周管事学艺,但这只占用他一小部分时间,大部分时候他和王森一块出宅子外玩,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个大跟班的果儿威风凛凛,成了安山村的孩子王。
    “咚咚。”有人轻叩窗棂。
    这日下午陆彦生在书房温书,一个时辰后他搁下书本,活动着脖颈正在喝一盏温茶,预备小歇片刻,被叩击声惊动循声回看,只见和煦的阳光下一道浅粉的身影从窗外闪过,随即人影出现在门口,背着阳光瞧不清脸,不过,陆彦生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粉味道。
    陈五娘倚在门口:“相公,看了那么久的书累了吧,我们出去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一个‘好’字还没说完,陈五娘已经快乐的扑到陆彦生的怀里,随后挽起他的胳膊,心满意足地说:“走吧。”
    宅子里有些嘈杂拥挤,除了自家人热火朝天的为过年做准备,还有很多村民来借各类工具,送东西或者换东西,陈五娘挽着陆彦生感觉有些吵闹,正好,她还没怎么出宅子,在村里走动过,陆彦生说带她出去走走,有几处地势高人少的位置,可闹中取静。
    那是村东头的一个小山坡,可以俯瞰大半个安山村和附近的农田,陆彦生和陈五娘相互搀扶着慢慢爬上顶,出了一身薄汗,俩人坐在坡顶的一截枯木上,看着村里的炊烟,远处一块快光秃秃的水田。
    陈五娘将头靠在陆彦生肩膀上:“这是我过的最好的年,我还以为今年咱家要一切从简呢。”
    坡上没人,陆彦生自然的将小娇娘搂在怀中,在她额上亲吻:“非但不从简,二太爷还会大操办。”
    陈五娘眨了眨眼睛,搂着陆彦生的脖子想了想:“我明白了,二太爷好面子,要维持咱们家在村里的脸面。”
    陆彦生点头,掐了掐陈五娘的脸:“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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