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一直这么等下去。
    夜幕低垂时他缓缓睁开眼,太阳下山,茶液凉了,四周渐渐冷下来,他支起身子低头看去,她跪在地上,上身趴在他膝盖上睡着,脸上淌着未干的泪痕。
    男人低头沉默半晌,伸手摸摸她的脸,哑声唤,“灯儿。”
    青灯苏醒而来,抬头呆呆看着堪伏渊的脸,他的眼睛黑黑的,睫毛长长的,盛满温柔的光,是她最喜欢的,她忽然恐惧,恐惧她再也看不到这双眼睛睁开。
    ——她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的。
    即便如何恐惧,堪伏渊每日醒着的时候的确渐渐少了,仿佛是谁打开了一个开关,他以她措手不及的速度迅速虚弱下去。
    即便精神好的几日,他也不能再抱她,青灯晓得他能人事,便自己宽衣解带在夜里坐在他身上与他缠口绵。
    这些事儿她做来尚是有些羞,等坐上去却又全然抛在脑后了,自个儿扭动一阵便没了力气,趴在他身上可怜兮兮地瞧着他,脸颊红红的,极是想要的模样。
    堪伏渊笑笑,挺动□,青灯啊啊啊地断断续续口呻口吟,双口乳口在他眼前淫口靡地跳动,不一会儿泄了身,下面一口口吸紧,他也释放了,白色浊口液从她腿心慢慢流出来。
    若是以前,他不会如此快,想来身子的确是虚弱下去。
    或许再过上几日,他连抱她的能力都没有了。
    男人若有所思地沉默,青灯却喘着气儿有些羞地抱住他,说:“总算公平了。”
    “……嗯?”
    “每次都是……我、我好几次你才一次……现在总算公平了……”
    青灯小声,嗓子甜腻沙哑,“你莫骗我,我、我问过叶宁和紫夜,还有玉春楼的其他姐姐,她们、她们说你之前那样是不对的……太多了……你还骗我说是正常的!大多数男人不会那么多次的……”
    “所以?”
    “所、所以……”青灯愣了一下,继续脸红,讷讷答道,“所以……没什么……”
    男人不禁淡淡微笑,抚了抚她汗湿的发,亲吻她的眉,“灯儿。”
    “……嗯?”
    “灯儿。”
    “怎么啦?”青灯撇撇嘴,“嫌我重么?”
    堪伏渊失笑,拉来被褥盖在她身上,“你这一生,可是觉得难过?”
    青灯愣了愣,夜里依稀月光,他的目光她看不清。
    她这一生?
    这样的……一生。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成为顾青灯。”青灯眨眨眼睛,继续赖皮趴在他胸膛上蹭,嘿嘿笑了两声,“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弟弟,也有世界上最好的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不卡文会死星人
    临近结局,开始超级大卡
    ☆、第九十二章
    梦里回到许多年前。
    那一夜暴雨滂沱。
    宫内寂静。
    屋檐嘀嗒,烛光昏黄。
    少年一身红衣,面无表情抽出了面前男人胸口的长刀。
    男人捂住胸口,颤了一颤靠在身后的门框上,漆黑的眼睛盯住他,有些恍惚,忽然间挤出一丝干裂的笑来。
    “乔乔……”
    他凝视少年的脸,朝他慢慢伸出手来,好似看见的是那么多年前不期而遇的美丽女子。
    门外的风雨湿了他半边衣袖。
    少年没有动,低垂着黑眸,任由男人抚摸他的面庞。
    “乔乔……你终究是怨本座的……”
    男人嘴角笑意愈盛,眸中张狂闪烁,血泊泊从胸口涌出。少年将手摁在他胸口催动内力,鲜红的花纹从指尖攀爬蔓延,闪烁着诡谲光芒,由男人胸口流向手臂,盘踞成一条游龙刺青烙在少年的胸膛上。
    九霄盘龙印,他收下了。
    松开手,男人顺着门框滑下,华美的锦衣染上鲜红。
    血细细地从男人唇边淌出,他继续一瞬不瞬地注视少年苍白而美丽的面庞,开口说:“乔乔,你的孩子一辈子众叛亲离不得好死,你可是晓得……”
    他从喉口里挤出嘶哑的笑声,眸中疯狂的光涣散了,“你恨罢……一直恨下去……这也算是记得本座了……”
    雨声哗哗。
    少年低头,脊背却是笔直,一手鲜血,一手握着一把红纹长刀,血从刀锋出一滴一滴落下,落在丝绒毯子上。
    他静静听着门外雨声近在耳边,闷雷于天边,雨打芭蕉,何以比过笙箫,似天涯。
    ……
    堪伏渊睁开眼睛。
    怀中女子身子柔软,散发淡淡馨香,呼吸匀长。她头顶柔软的发轻蹭他的下巴,他便抚了抚,虽是轻柔,她却醒了。
    她哼哼两声,伸了一个懒腰,又转身懒在他身上,“唔……又起晚了……”
    他不做声,听她脆脆笑两声,如风吹铃。
    “渊哥哥也起晚了,太阳都晒屁股了,真难得~”又听窸窸窣窣衣料摩挲,她是起来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漆黑的。
    完全的漆黑。
    堪伏渊静静在床上躺了半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琢磨,这失明,比他意料中要快些。
    ******
    今日夫君有些古怪。
    虽是罕见与她一块儿赖了床便是罢了,起来后用早膳也甚是磨蹭了些。之后又叫来王安生一并去了书房,将门关上了。
    青灯煮了茶端来,王安生也不让进,她开口问来,被告知宫中要事,得好一阵忙活了。
    “我都是宫主夫人了还有什要事不能晓得的?”青灯撇撇嘴,王安生无奈笑着拢袖行礼,“望宫主夫人还请多多包涵。”
    他说得温文尔雅礼貌十分,她也没底子拒绝。
    王安生又道:“些许近日宫主在书房中呆得长一些,夫人若是无聊,大可以去城中转转,前些日竹墨楼主发来信件说叶宁姑娘想与你聚一聚。”
    青灯怔了怔,叶宁想和她聚?的确是有些时日未见了。
    “嗯,那你把茶端给渊哥哥,他身子不好,叫他趁热喝。”
    “是。”
    等青灯走了,王安生的微笑渐渐放下,他转身推门,男人坐在轮椅上,手中握一卷书,似是闭目养神。
    他望着轮椅上这个曾经凤华绝世的红衣男人,如今付色惨白,手骨嶙峋,湛湛突出来,
    他咽下心中那一抹叹息,只是维持平常的声线,“宫主,如何?”
    堪伏渊不言,双眸闭着,王安生等了片刻,将茶搁在桌上,摆开茶杯慢慢地斟,斟满一杯搁在桌上,行礼道:“夫人叫您趁热喝了。”
    青灯下午去了玉春楼,那儿依旧喜气洋洋的喧闹热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脂粉香,见了叶宁和紫夜,连带着楼中极为姐妹唠嗑没多久,紫夜便将酱香女儿红端出来。
    青灯推拒好一阵子还是被一群春楼姑娘们灌了不少,摇摇晃晃地被送回宫,待真正踏进房都是夜了。
    青灯一边走一边打着饱嗝,走进黑漆漆的屋子,脑袋晕忽忽地只想着喝点儿茶来醒酒,这便去窗台旁的茶几上拎茶壶,刚走几步,却见茶几旁一人坐在窗前,大半身影依旧埋在浓郁的黑暗中,月光清辉柔柔勾勒了模糊却熟悉的轮廓。
    他坐在月色下,如一尊灰色的静谧雕像。
    青灯吓了一跳,认出是堪伏渊,这才后退一步拍拍胸脯,缓口气嗔道:“你干嘛呀闹鬼似的,也不点烛不嫌暗呀?”她一边说一边踩着虚步子晃晃悠悠地去拿火石与蜡烛,“万一看书把眼睛看没了,我怎么办?”
    阴影中男人一动,只听他轻唤:“灯儿,过来。”
    青灯“嗯”了一声,他停了停,依旧道:“过来。”
    青灯这才收了手走到他身边,屋里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怀里,他瘦了许多,手臂却依旧有力,抱定后嗅了一嗅,道:“喝酒了?”
    “是呀,”青灯有些醉,脸红红地吐出热气晕乎乎地乖乖点头,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玉春楼里的姐姐们一起喝的,我本来是去吃酱肘子的,那楼里的酱肘子最好吃了……”
    “又在胡闹。”
    “才没有,渊哥哥总说我胡闹……明明是渊哥哥今天不理我的……”
    青灯迷迷糊糊说了一半便意识困倦,他的气息待她而言永远是最安定温暖的港湾,他又不应言,她便靠了一会儿,睡意如潮水,她也安心睡去。
    房内一时间只有她一起一伏的呼吸,熏香冉冉,似是飘出了窗外,朦胧了月色。
    黑暗中男人一手将她抱好,另一只手抬起,长长的指尖顺着她的肩上有些虚浮地上爬,摸索上她的脸颊。
    他睁着漆黑无神的眼睛,仿佛是看向面前的虚空,用手指一寸一寸确认怀中女子的容颜,哪里是眼,哪里是唇,全然细密地、轻柔地、生硬地去触碰,与心目中她的模样重合。
    第二日又是书房。
    青灯觉得无趣,昨夜喝多睡了个回笼觉,懒懒磨蹭到下午,他总算回来,却是神色冷漠的模样,见了她也不搭理,直到青灯自个儿迎上去才与之说话。
    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只不过青灯总感觉不对劲。
    他似乎……不愿看她。
    第三日,依旧,在房中看书看折子,她提议出去转转也被拒绝了,青灯只有一个人闷气儿去给骨瓷扫墓。
    第四日,依旧。
    第五日,依旧依旧。
    第六日,青灯红着眼去找王安生。
    王安生正在自个儿书房里批折子,自从宫主坐上轮椅,他便分担了一些事务。
    “王总管,你告诉我……”她吸吸鼻子,小声说,“渊哥哥他是不是……看上别的姑娘了?”
    王安生批折子的手一抖,朱砂差点儿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抬头缓了一缓才从善如流地摆出惯有的微笑来,“宫主夫人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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