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冷汗直冒的,是我提到的尸人?」
    嘖嘖。
    「我是在观察你,没错,公校、屠魔者中的佼佼者,」老狐狸依旧不放过她:「但让人真正在意的是县军报上来的人数——有你在的屠魔团,剿灭的尸人数量总是少了其他人一截,于是,派人去找出消失的数字,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是无辜的。」泀沁咬牙切齿。
    「他们是尸人。」
    「尸人的孩子!」
    丞相两手一摊:「对我来说,没差。」
    「他们还小,」泀沁攥紧双拳,「不准你去动那些孩子!」
    「哈!就等你这句话!」丞相抚掌。
    「什……什么?」
    「你终于有求于我了。」
    嘖,「老奸巨猾的死狐狸。」
    丞相才不管这些讽刺——反正在他难缠的政治生涯中,泀沁这小白兔只算小菜一碟,「但至少狐狸还有技俩,而你把救下来的尸人安置在-10+9的边境之地,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
    小白兔也只能兀自嘴硬:「老头和他的邻居县爵对边界有意见,所以我倒觉得那块三不管地带很合适。」
    「要是有天,两位县爵心血来潮派兵到边界打上一架,你的小小尸人难民营不就要被剿灭了?」
    泀沁被戳到痛处了。
    丞相当然也知道,「-3-6,洪泛之荒。」
    「什么?」
    「那块地前一阵子才被洪水冲毁,现在,我把她送给你的尸人。」
    泀沁皱起眉,「-3-6?」
    「洪泛之荒,新划出来的乡,带着一块沼泽、山陵与溪谷。」丞相补充。
    「那是卡邦的家乡。」女孩呢喃着。
    「曾经是尸人的地,现在还给尸人。」丞相仅见的软语道。
    「但人类还是会把地要回来的。」
    「县爵已经被拔掉,洪泛之荒上的住户也全迁走了。」
    「你不能这么做。」
    「不是我!」丞相故做无辜:「仅存人类自己搬走的,他们害怕死尸……遍地的死尸,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家园,因为,他们怕鬼。」
    「难怪要叫『荒』。」
    「人们自己取的。」丞相耸耸肩,「怎样,接受吗?」
    泀沁叹了口气,为了那帮尸人孩子,唉,「接受,但是,」她两眼一转:
    「不是用你欠我们的命来换。」
    「什么?」丞相皱起不悦的眉心。
    「你用-3-6的洪泛之荒换到的,」小白兔笑了:「是你背后那副绘纹失效的原因!」
    「该死的!」老奸巨猾如老狐狸也不得不脱口咒骂:「你这个……」
    然后,他愣住,因为,要是刚才泀沁那拳没有故意打偏呢?或是,更糟的,要是她挥出的不是拳,而是刀……
    泀沁瞥了眼一脸好奇的座前卫侍——丞相的失态可不是年年可见的,形势换到我这边了吧?很好,重击!「我猜你应该试过很多方法,」泀沁凑上前低语:「但能运作的绘纹都撑不过巨量的热熵,所以最后才不得不用这种财大气粗的方法——弄一面吸收热熵的大铜墙,再用方形的部局、冗馀的饰纹跟单独的封环掩饰,对吧?」
    「我会用块布遮起来的。」丞相嘀咕。
    「但那样会让热熵再加乘,然后把站在绘纹前的你烤熟?别否认了,上次绘纹挡下我那拳时,就已经把你后脑的头发给烤焦了?」
    老狐狸扳起脸。combo!
    哈,还没完呢!泀沁跺到王座后的铜墙前,指着掩住绘纹的黏土,「这就是原因了,刚才用左拳佯攻时,我顺手丢出去的。绘纹无法被保护,也无暇再保护自己,再加上你不得不使用单层封环,所以我只要随便拿什么东西随便沾上哪里,就能让绘纹失效了。」
    「很好,我用洪泛之荒换来你让绘纹失效的原因,」丞相话中的杀意溢出:「现在你知道了一国之尊的弱点,那我也只好……」
    「只好跟我用换的。」泀沁打断他:「吶!」女孩塞了一袋东西到丞相怀里。
    「这是……。」
    ?浬给的护身符。
    「看着吧。」泀沁在袋中挑出主刻碟,挑起开关,然后,「嘿!」她对座下的一名卫侍大叫:「拿刀丢我!」
    那人迟疑。
    丞相点头。
    而泀沁则双指交叉——眾神赐我好……
    唰!一抹银光猛地袭来!
    呀!泀沁都来不及惊慌,就听得「呼轰」一声,炽热的空气爆鸣,跟「鏗」!刀砸在她耳畔两吋外的墙上!
    尖锐的刻刀啊!泀沁吓得冷汗直流,因为,幸好有用——她昨晚才调降侦测的门槛值;然后,刻碟也没融化,但隔热用的皮套确实是烧焦了。
    「哼,有趣。」但丞相喜出望外的话声可管不了这些,他只是自顾自地在袋中翻着一块块的刻碟,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喜滋滋地翻前覆后、细细检视,同时还不忘装模作样地在鼻孔中喷着一声声的不屑:「机关结构?褻瀆神啊,褻瀆。」
    喀噠!
    「喀噠?」丞相扬眉。
    「你口中的褻瀆,」泀沁暗自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边甩凉手上的主刻碟:「袋中的每一块刻碟,都可以抵消一种袭来的攻击类型,由刻碟中央的开关啟动;而开关的啟动,则由我这块侦测各种类型攻击的主刻碟触发。至于那声『喀噠』,则是开关重新覆位的声音,也就是说,如果他,」泀沁指向那名目瞪口呆的座下卫侍,「如果他心血来潮还想再丢上一刀,那枚刻碟现在就能再作动一次。」
    「这跟我身后铜墙绘纹的效果一样。」老狐狸开始讨价还价。
    「但这个不会在三原尺外就把你用热熵烧死,而且,」泀沁将主刻碟塞到丞相手上,「你也不能背着那面墙到处跑。」哼,这点可没讲价的空间。
    「嘖,有趣。」丞相抚着主刻碟上精美的绘纹,「很烫?」但还是得在鸡蛋里挑些骨头。
    「刚才执行过一次,热熵还没退掉。平常会再凉一些,但不会凉太多就是了。」
    「没差。」老人细细地打量着整组刻碟,眼中几乎就要流出疼爱,「像这样安上可替换的护套就好了,你是怎么办到的?我是说,把热熵限制到可以承受的范围?」
    赢了!「一个功能,对应一块绘纹刻碟;其他能不要运作,就不要运作。」
    丞相轻抚着刻碟上的绘纹纹理:「有趣,有趣,宫里这么多绘纹师,就没一个想出这种办法。」
    只因为高贵的他们不愿与满身臭味的鐘錶匠为伍,泀沁心说。
    「唉,那些傢伙的绘纹在封上封环后就会运作到天荒地老,呿。」丞相无奈地翻翻白眼:「倒是你在完成封环后还能延迟啟动的时机……不,是指定时机,这只能用机械结构才能做到。」老狐狸抬头,直勾勾地望向泀沁眼中:「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泀沁胀红了脸:「我朋……?浬设计的。」
    「也许我该杀了他,有潜力威胁相权的人。」
    于是,泀沁掏出第三枚筹码:「你欠我的命还没还。」
    「好吧,」丞相细细收好护身符组,「?浬会是有潜力的人才。」
    女孩的嘴角扬起。
    老人将一切看在眼里,「那接下来是你欠我的,说吧,歧辫的水文形图是什么?」
    但狡诈的小白兔却眨了眨眼:「不,我不会说。」
    「什么?」
    沁泀大步上前:「因为你还欠我圃里和卡邦的命!所以你得告诉我前直的水文形图在-3-6,对吧?」
    「你怎么……?」然后丞相才发现上当,「不!我……你不能!」
    「不,我能!我能拥有歧辫和前直两份水文形图!你欠他们的!」泀沁脸上依旧掛着笑,但嗓音却揉满了恨:
    「你欠他们两条命!」
    ****
    事后,泀沁领了丞相的手諭,命她全权处理将尸人由-10+9迁移到-3-6的事谊。
    也算是全身而退了。
    一言既出,駟马难追嘛。
    丞相都答应的事,哪有可能再去为难她这个小女孩?
    才怪!
    因为城里开始流传着小女孩如何智取丞相的故事。
    该死的。
    仔细想想,若没别的用意,他又怎么会允许这种贬低自己智商的故事在城里流传?这分明就是在号召世人:有个小女孩找到水文形图嘍,而且现在还在街上间晃喔。
    嘖,逼得泀沁那在街上间晃的小女孩一听见这故事,便立刻再起马尾戴上帽子披上斗篷,低调地在市集上採买备品、接洽商队、安排行程并全速逃离原点郡。
    喔,临行前还低调地胁迫酒店老闆借她一笔所费不貲的旅费。
    呿,这跟逃难有什么两样嘛。
    不过话说回来,终于可以见到?浬了。
    其实还不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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