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外的太监手执长鞭,用力甩了三下,清脆的啪啪声贯彻皇宫。
    殿内殿外依序按照官品等级位列由内至外,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清冽的喝声回盪在皇宫四处,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着身着龙袍的年轻皇帝缓缓的从太和宫门踏着殿外的丹陛石缓缓上前,接着不疾不徐地撩起龙袍的衣襬,端坐在那张以黄金雕琢而成的龙椅。
    换做在十年前谁也没想过,这年仅二十二岁皇子最后成了这场腥风血雨下的胜利者。
    易扶麟冷冷地看着跪倒在地的文武百官,心知肚明眼下这一切成就,是他踩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沐浴了多少人牺牲的鲜血才得以拥有的。
    「新帝即位,奉皇帝詔令,封原侧妃连梧为皇贵妃,执掌六宫之令,馀下妾室依侍奉年资分封妃嬪......」
    这新帝即位,优先分封的居然不是自己的皇后,就连和他最为亲近的侧妃也只有皇贵妃的位置,这件事让下方的大臣都面露不解,但也没人胆敢提出异议。
    这三皇子登基即位,已和过去的他截然不同,有的老臣甚至觉得这三皇子过去都只是在掩盖自己的野心,忍辱负重,最后才得以给互相争夺皇位的太子和二皇子最后致命的一击。
    「今日登基,寡人甚是欢喜,有劳各位今日前来,大典过后若无要事秉奏,就退朝吧......」
    站在易扶麟右侧的一名老臣突然站了出来,低头秉奏。
    「皇上隆恩,诸臣共喜,但不知这丞相之职,皇上想好该由谁担任得好?」
    说这话的老臣是鼓起了十万分勇气才敢出面提醒,这丞相之位的重要,就有如皇帝的一面镜子,除了替皇帝分忧之外,还必须时刻提醒皇帝,在政事上给予提点。
    原先的肖丞相因为站错阵营,加上失去两名儿子的打击太大,最后心疾暴毙,原以为新帝会对原先站在二皇子阵营的肖府斩草除根,但没料到他不仅没有除去肖丞相的职位,反倒在肖常安死后加封于他,并以隆重的丧礼为其送葬。而肖夫人更是授予一品誥命夫人的头衔,使其衣食无忧。这如今迟迟不肯任命新任宰相,其箇中缘故眾人心中各有揣测。
    「爱卿的提醒寡人听见了,寡人心中自有安排。」
    易扶麟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反倒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退朝。」
    他缓缓站起身,接受眾人对他的朝拜后,转身迈步离去。
    心情易常的沉重,自那日以后,他几乎夜不能寐,脑中想的全是肖洺硕最后和自己道别的画面。这十年来他动用了所有关係,这才知道当年竟是自己的父皇派出暗卫在途中劫杀肖洺硕,甚至连二皇子和他的人全都不放过。
    所得到的消息,都是肖洺硕一行人无一生还的消息,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那人既然就这么离去了?就像当初他说要离宫那样,洒脱的离去了?这就和他天人永隔的离去了?
    他不知为何对肖洺硕有这般的执念,那日在马车上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他恍若隔世,他曾试图和自己纳的妾室敦伦,却怎样也没有那日发生的激情激昂。
    越想越难解心头之恨,他转而嘱咐身旁的太监。
    「摆驾,去天牢。」
    「这......皇上今日登基,是否不太吉利?」
    身旁的贴身太监为难的问道,这新帝心性难以捉摸,不知这又是哪根筋不对,又想到要去折磨那牢里的人了。
    「少囉嗦,寡人说摆驾,」
    「遵旨,摆驾天牢。」太监莫可奈何,只得放声大喊道。
    易扶麟走的仓促,后头的太监宫女也不敢不跟着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纸希望这新帝看见了牢里的人不要心情更差,害得他们这些人也跟着遭池鱼之殃。
    来到昏暗的天牢,一名纤瘦的男子被掛在墙上,正确地说,是钉在墙上。
    肩膀两处皆有两个大弯鉤穿过囚服和他的肩骨,流出的血已凝固多时,却仍能猜道这人先前受到了和种酷刑折磨。
    囚犯双脚悬空,无力的垂落,正确地说,他的双脚早已没有任何知觉,肖洺硕的死讯传来后,他便知道这个三弟最先恨透的便是自己这个强行让肖洺硕替自己找寻药王谷主医治腿疾的二皇兄。
    只是他没想过,这个三帝心思竟如此縝密又歹毒,起初佯装做什么事都不在意,一路帮着自己剷除太子这个异己,却在重要的时刻反过头咬了自己一口,这一口让易帝对他这个儿子彻底失望,甚至连带将自己的母妃打入冷宫。
    牢房门被人打开,易扶燁勉强撑起自己红肿的眼皮,看向那道刺眼的黄色身影。
    「好一阵子不见,二哥精神可好?」
    「呸!」易扶燁恶狠狠的朝他吐了一口痰,为了夺得皇位,易扶麟竟联合宫里的侍卫太监,污衊他母后给父皇戴绿帽子,甚至让太医造假病歷,说他非皇帝亲生之子,而是庆妃和自幼青梅竹马的叶太傅之子。
    叶太傅自然是他麾下势力最庞大的重臣,遭此一污衊,疑心病重的易帝自是对他们起了疑心,而后易扶麟又设计叶太傅轻薄自己的母妃,这一切都是为了坐实庆妃红杏出墙的证据。
    庆妃被打入冷宫,很快就被易帝派人毒杀,而身为她的儿子,疾便她是易帝的亲生儿子又如何,有这样的母妃,他势必和皇位无缘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易扶燁无话可说,但施计污衊自己母后的清白,这件事他不能忍。
    「看来二哥精神挺好的,还有馀力吐口水。」易扶麟走近他身旁,用力的压下他肩头的大弯勾。椎心之痛立刻蔓延至他四肢百骸,易扶燁咬紧牙关,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浑身冒着冷汗,易扶燁瞪着眼前这残虐无道的男人,「你就这么恨我?」
    「恨?怎么会呢?我要是恨你,早就把你像大哥那样扔出宫做乞丐了,大哥那张脸,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
    朱凰阁发生的一切他还清晰的记得,不仅这朱凰阁的人该死,就连太子和舒逸都不能原谅,只可惜舒逸逃得快,没能好好折磨他,他只希望这两人滚得越远越好,不然只会让他再想起那日不堪的场面。
    「你根本是病态。」
    易扶燁聪明一世,却没能看透易扶麟这丑恶的心思,这才让他鑽了空来对付大家。
    「病态?我就告诉你,你们这一个一个,都得给肖洺硕陪葬。」
    易扶麟掐着眼前人的脖子,只要再用力些,那人的颈椎便会应声断裂。
    易扶燁闭上双眼,等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易扶麟却松开了手,眼神空洞的看向一旁,「不,肖洺硕没死,他一定被人救走了。」
    这十年的打听下,他几乎让人走访了南国境内所有他们皇家之人势力所及的区域,却唯独找不着药王谷这地方,所以他也坚信肖洺硕不可能就这么死去,说不定人就在药王谷里好好的活着。
    「只要你说出药王谷的位置,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易扶麟再度换上狠戾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被他当成死人的男人。
    「呵!做梦去吧!药王谷的位置我就只给了肖茗硕,这他人都不见了,我去哪里找药王谷的位置给你。」易扶燁冷笑着,但他的话中半真半假,因为他就是不想让易扶麟好过。
    易扶麟知道那人在嘴硬,仍旧止不住心中的愤怒,回头抽起侍卫的配剑就往易扶燁的腹部捅去。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留你有何用?」易扶麟恶狠狠的将剑插进他的肚子,自从失去了肖洺硕,他的人生便失去了色彩,几番恶梦下来,他发现只有鲜血才能让自己冷静,这个执念已经彻底捆住了他,再也无法逃开。
    易扶燁知道自己今天最终难逃一死,却无法释放自己的怨气,最后也只能用最后的力气,诅咒眼前的人。
    「我咒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你也一辈子都得不到他,你就用你一辈子的时间去跟他耗着吧!......」
    易扶燁留乾了体内最后的鲜血,一直到嚥下最后一口气时,他的双眼仍恶狠狠的瞪视着眼前的人。
    那双眼和方才的那番话让易扶麟心烦意乱,他拋下手中的剑,挥手让身旁的人收拾残局。
    「冥顽不灵!来人给我挖下他的眼睛,就掛在太和殿上,寡人要让他好好的看着,就不信他的诅咒能应验!」
    「皇上,有探子来报。」
    身旁的太监接到消息,低声在易扶麟耳边说道。
    「最好是好消息,否则寡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皇上,是暗中看顾太子的人来报,说疑似发现一个长相和肖公子十分相似的人在边城出没。」
    深怕扫到帝王之怒尾巴的太监连忙全盘拖出,听了太监的话,易扶麟先是一愣,随后开怀的大笑了起来,甚至挑衅似的看向已经断气的人,开心的说道,「听到了吗?人就要被我找到了,真可惜二哥你的遗愿是不能成真了!哈哈!哈哈哈哈!!」
    易扶麟笑着离开了天牢,但很快的他便发现,这条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竟又无缘无故的中断了,好似那人从未出现过,只是一个假情报。
    这一气之下,易扶麟又连着处死了几十个负责传递消息的亲信,想着这些人没一个可靠的,最后难道又是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行吗?
    左思右想了许久,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还能利用的人。
    「来人,给寡人宣红华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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